十年高中同學聚會上,我素顏出席,全身上下加起來不超過三百塊,懷中抱了個孩子。而曾經被我甩了的窮小子前男友,如今成了某某集團老總,西裝革履,正坐在我對面。
1
老姐丟下才三歲的女兒外出旅遊去了。
我媽提前聽見風聲,跑得比誰都快。
等我反應過來,這三歲的外甥女已經被送到我的單身小公寓,我睜開眼睛,和她面面相覷。
美其名曰:我在家工作,帶個小孩也不礙事。
三歲的小孩狗都嫌棄。
小外甥女長了張漂亮的小臉,卻是個小惡魔,每天晚上把我鬧得睡不著覺。
殺人不過頭點地,她不用刀殺我,細水長流在我耳邊「唱歌」。
淩晨五點半,我朦朧睡眼起來給她沖奶粉,做米糊吃,然後一覺睡到了下午六點。
而那場該死的同學會,下午六點正好開始。
高中畢業已經十年,班上同學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況且同學會,除了看看老師,就是互相攀比。
你比我的奢侈品包包,我比你的豪車。
無聊又無趣。
一群人在那邊炫耀工作,攀比收入,要說什麼同學情意,估計就是找人引薦,推舉不成器的老公。
我在化妝臺上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最後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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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小外甥女糟蹋過的一件純棉白t,一條灰色長褲,素顏霜都懶得塗,頂著黑眼圈就出了門。
對了,我還帶上了我年僅三歲的外甥女。
交一個人的錢,吃兩個人的飯,妙哉!
2
走進包廂,就看到不經意間放在桌上品牌名朝外的奢侈品包包、不斷拉襯衫露出一角若隱若現的百萬表。
我走進那一刻,桌上已經開始吃飯的眾人都將目光集中在我身上,試圖從我這張臉上挖掘出從前的模樣來。
「蕭蕭,你終於來了,快來這邊坐!」
打破沉默的是一個漂亮的女生,她殷勤地替我拉開凳子。
我抱著八爪魚一樣纏在身上的外甥女,坦然自若地走了過去。
一落座,隔壁桌上便響起了竊竊私語。
「這是你女兒嗎?長得真可愛,眼睛特別像你。」
小傢伙窩裏橫,在家欺負所有會呼吸的動物,在外頭見到這些個陌生人,反倒不敢出聲了,縮在我懷中,老實得很。
「對。」
見我承認,她笑容更甚。
「這麼早就結婚啦,你老公不在家嗎,怎麼不幫你帶帶孩子?」
我舉起筷子夾了一塊龍蝦肉,毫不在乎地說,
「離婚了,孩子剛滿月就在外頭鬼混,打官司打了一年。」
說完這話,我感覺邊上的人凳子都離我遠了些。
他們側過頭,開始談論某某股票,某某銀行,根本沒人下筷子。
我轉著菜,把想吃的吃了個遍。
剛上了道獅子頭,這家酒店的獅子頭一向是我的最愛,可還沒等我的手觸到那轉盤,邊上黑裙子的姑娘手疾眼快,將獅子頭轉到了對面。
「陳述,我記得你從前挺愛吃獅子頭,這家做的還不錯,嘗嘗?」
這名字實在太耳熟,耳熟到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安靜下來,我隻抓住了這個名字。
我戳著碗裏的基圍蝦,慢慢抬頭,看見了那個高中時候被我「始亂終棄」的前男友。
他和從前穿著白襯衫的青澀模樣完全不同了。
陳述穿了件黑色西裝,正經得像是剛從公司會議上趕過來。
這幾年我也隱隱有聽我爸說起新的互聯網公司和陳述這個人,但都沒當回事。
沒想到有一天,窮小子真能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
「不用了。」
陳述手指修長,放在轉盤上的模樣極為賞心悅目。
——直到那盤獅子頭準確地出現在我面前,我才從他手上收回視線。
大概那個黑裙子女孩沒想到陳述會這樣做,我也沒想到。
不過我臉皮厚,夾了一個就開始吃。
「對了,蕭蕭——之前你們倆還是小情侶呢,原來都愛吃獅子頭啊。」
我用筷子戳住獅子頭,將它送入口中,假裝沒聽見黑裙子女孩說的話。
喜歡吃獅子頭的從來不是陳述,一直是我。
他從前去食堂買的獅子頭都是給我的,因為獅子頭受大家歡迎,食堂限購了,而我一頓能吃好幾個,就拜託男朋友幫我帶一個。
陳述回了什麼我沒放在心上,因為懷中的小祖宗開始鬧了。
我手忙腳亂地從背包中取出奶瓶,拜託服務員帶我去接水的地方。
回來的時候,小祖宗儼然沒有老實在位置上等我。
「她在這兒呢蕭蕭!」
「你女兒真可愛啊。」
我拿著奶瓶,繞著桌子轉了半圈,最後看見了抱著別人大腿,一張圓臉放在人家膝蓋上的小外甥女。
我露出一個尷尬的笑,抬起頭,看見了被小祖宗抱住大腿的對象——我的前男友。
真會給我找事啊。
3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趙默笙,陳述也絕對不會是何以琛。
當年的分手,所有人都以為是我甩了陳述,但那句分手是陳述提的。
為了給自己留點臉,我不好意思說是自己被分手了,就默許了這種流言。
現在想來還挺可笑,這臉皮有什麼好要的?
「要叫叔叔哦。」
我將外甥女抱在懷中,對陳述笑得燦爛。
這頓飯不知道別人吃得如何,我反正是吃爽了,還給小祖宗喂了幾隻蛋餃。
出門的時候,大家又開始演戲。
你「不小心」拿出價值百萬的車鑰匙,我老公戴著塊名表來接我。
我牽著小祖宗的手,打了個哈欠。
「有人來接你嗎蕭蕭,不然坐我的車?」
還是那個穿著黑色裙子的女孩,我對她稍微有了點印象,應該是從前班裏的語文課代表。
「有啊。」
估計沒想到我這個回答,她微愣了一下,
「那就好,我還想如果沒人來,我就送你回家。你現在還住在西城嗎?」
十年前西城是財富的象徵,現在北城崛起,更繁華,我自然搬到了北城。
我搖搖頭,謝過了她的好意。
可隨著同學一個個離開,慢慢門口隻剩下我和小祖宗兩個人。
家裏司機顧叔叔去接爸爸了,手機約的出租車司機又被堵在了半路上。
我慢慢蹲下來,託著腮幫子等著。
一件西裝外套裹挾著溫熱的氣息蓋在了我身上。
我一回頭,看見了陳述。
「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真的有人來接我。」
我哪敢上陳述的車,於是將打車頁面亮給他看。
「取消了。」
4
最終我還是牽著小祖宗上了陳述的車。
出租車司機因為超時太久,自己取消了訂單,我不得已坐上了陳述的順風車。
十年過去,陳述還是老樣子,甚至比當年更帥了幾分,劍眉星目,再看一眼還是會心動的程度。
「你住在這兒?」
路上兩人都沒出聲,最後陳述的車停在我的單身小公寓前。
「前夫凈身出戶,留下的。」
我順嘴一說,說完又有點後悔,透過後視鏡去看他的表情。
陳述卻是笑著的,反問我,
「蕭蕭,你知道你撒謊時候的小動作是什麼嗎?」
我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小動作是什麼。
不過陳述這樣揭穿了我,我臉上燒得慌,心想,豈不是從我上桌的第一句話開始,他就知道我在騙人了?
「媽媽。」
懷裏的幼崽突然喊了一聲,她扒拉著我的領口,手腳動來動去。
我好不容易擒住了她,靈機一動,
「她才三歲,她怎麼會騙人呢?」
「寶寶叫我什麼,再叫一聲?」
我揉了一把小祖宗的頭發,心滿意足地又聽她叫了一聲媽媽。
對不起啦姐!你這孩子就暫時借我一用。
再度抬起頭的時候,陳述的表情冷了下來,像是蒙上了一層霜。
5
我抱著外甥女,目送著陳述沉默地駕車離開。
小崽子還在懷中亂動,而我親姐姐秦瑟的車正停在不遠處。
她是看見了自己媽媽的車才開始喊媽媽的。
我一把她放到地上,她就小跑著朝秦瑟那邊過去。
這小崽子養不熟,我陪了她那麼久都沒聽見她喊過我一聲,倒是拋下她旅遊去的媽媽,喊得親熱。
「你見過了?」
秦瑟還戴著副墨鏡,抱起女兒朝我走來。
我一頭霧水,壓根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麼。
「陳述啊,你提前見了,人怎麼樣?」
「什麼跟什麼……」
「前段時間咱爸公司和陳述他們有個合作項目,我聽爸說想把你介紹給他呢。不過聽說他之前高中談過一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至今沒找對象,你也老大不小了,試試?」
我如遭雷擊,試試就逝世啊。
合著我在陳述那邊離異帶一娃的形象,一開始就被他看穿了?
我的情況,早就被我那大嘴巴子的爸全說出去了。
「同學聚會?你們還是高中同學啊,那他那個白月光你認識嗎?」
我顫抖著咧開一個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你?」
秦瑟皺著眉頭上下打量我這身打扮,
「那他眼光還挺別致。」
要不要這樣說你親妹妹啊喂。
6
反抗無效,十年高中同學聚會結束的第三天,我就被送到了陳述面前。
出門前秦瑟千叮嚀萬囑咐,非要我化一個美美的妝再出門。
秦瑟把我一番收拾,化了個清麗脫俗的素顏妝,拉我上車親自送去,
「這是咱爸的合作對象,我看你也挺喜歡他的,至少這回給我老老實實地待著!」
目的地是城北的一家咖啡店,秦瑟把我送到後生怕我跑了,剛關上車門便揚長而去。
我待在原地吸了兩口尾氣,微微瞪大眼睛回頭,和透過玻璃看我的陳述撞了個正著。
陳述從前不是個話多的人,現在也不是。
以前我把他當訴說心事的垃圾桶,可現在我哪裡來的膽子將陳總當垃圾桶?
在家裏當自由插畫師多年,我的社交能力仿佛退化了不少,也不敢厚著臉皮像那天在同學聚會上那樣胡言亂語。
「就這麼不想見到我?」
他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沒有沒有。」
我趕忙擺擺手,「就是太久沒見面了,不知道說什麼。」
「談談你那個可惡的前夫?」
我茫然地抬起頭,正好抓住陳述嘴角那一抹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笑意。
「就是在外頭鬼混,最後凈身出戶的那個。」
「這、這有什麼好談的。」
我結結巴巴地端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口冰水,腦子卻是清醒了不少。
陳述喊來服務員,將我的冰水換成了溫熱的。
高中時候我胃就很脆弱,稍稍吃多了就會難受,健胃消食片當糖豆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