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府這些糾結的心思景泰帝並不知曉。
景泰帝視線慢慢掃過這一桌的菜，胡蘿卜大白菜倒不新奇。這些秋菜，百姓們儲存得當，冬日裡慣常吃的都是這兩樣。
那鮮綠的小菠菜，油麥菜和茼蒿，在冬日的宮裡也不算多珍貴。嘉蔬署的那些人有的是法子在冬日的暖屋裡種出這些菜來。
那一道涼拌黃瓜和番柿引起了景泰帝的注意。
畢竟冬天黃瓜不易得，即便是嘉蔬署精心培育，最後能長成的也是少數，冬日裡他也鮮少吃到。
至於那番柿，他宮裡之前倒是有幾盆，不過都是當盆景看的，哪成想這裡還成了一盤菜。
想到進門時，院子裡那一片菜地，景泰帝不免多看了一旁正在埋頭吃肉的7361。
7361精神力敏銳，立刻看了回去，一雙大眼睛裡滿是困惑。
景泰帝猝不及防的被抓包，也沒覺得偷看旁人的夫郎有什麼尷尬的，反倒隨意的夾起一片黃瓜，問道：“這黃瓜可是柳夫郎所種？”
7361覺得此人很奇怪，因為他和裴潤都不認識，可對方莫名就來了他家。
就當這個人是跟著季知府來的吧，可對方自進門後的姿態，一點沒有隨人做客的自覺。
不過7361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嗯，我種的。”
“那這番柿也是？”景泰帝又指了指那一盤用來解膩清口的糖拌番茄。
7361：“自然。”
景泰帝露出一絲奇怪的神情：“番柿竟也能如此吃？”
聽到這話，7361“也不止是能這樣吃啊，炒雞蛋，燉牛肉都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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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帝沉思了一會兒，決定換個問題：“外面那些菜也是你種的？你是如何冬日裡不用暖棚就能種出蔬菜的？”
7361微微皺眉，他覺得這個人話有點多了，並且打擾到他吃飯了。
“是我種的，就那麼種出來了啊……你不餓嗎？為什麼一直說話？”
哪裡有人看到這麼好吃的鍋子還能忍住不吃，一直說個不停地。
也不是吃飯不能說話，可這人拿了筷子挑挑揀揀，也不見往嘴裡送。
7361覺得自己要再跟這個人說兩句話，鍋子裡的肉菜都要被平生和紀鴻卓撈完了！
景泰帝被7361這不輕不重的話噎了下，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大概他長這麼大，還從未被人這樣說過。
季知府聽得心裡一個咯噔，冷汗都要下來了，他又看向紀鴻卓，想拼命使眼色。奈何紀鴻卓像是沒聽到般，隻把剛涮好的肉放進了嘴裡。
季知府：……
“呵呵……”季知府隻能硬著頭皮，開了口：“柳夫郎的性格還是如此的直率啊，呵呵呵……”
7361偏頭看季知府，見對方碗碟裡幹幹淨淨，筷子都沒拿，不由好奇道：“季大人為什麼不動筷子？是覺得鍋子不好吃嗎？”
季知府：“……”
平生立刻大聲為鍋子辯白：“鍋子怎麼不好吃？鍋子是最好吃的！”
“哈哈哈哈……”一旁的紀鴻卓終於有了動靜，不過一看就是火上澆油的笑。
裴潤替7361夾了一塊對方夠不到的糖拌番茄，而後溫和道：“官公子，季大人，冬日菜蔬不易得，內子也是在田地上費了不少心力，才得了少許。既然官公子感興趣，不如先嘗一嘗，看看味道如何？”
那邊紀鴻卓笑完了，也跟著附和道：“元白說的對，兩位不如先吃飯，莫要辜負了這等美味。”
景泰帝倒也沒真的為此生氣，他也笑了笑：“太傅說得是，那今日我可要嘗一嘗太傅口中的美食了。”
見景泰帝如此，季知府這才將心裡提的那口氣松了下來。
鍋子宮裡也會常吃，景泰帝自然不著急涮肉，他先是夾了一塊黃瓜，放入口中。
這一口就讓景泰帝眼睛微微睜大。
入口生脆，咬下去唇齒清香，又帶著一點甜味。
竟然意外的好吃。
景泰帝吃過不少好東西，天下的美食皇宮能囊括七八，可就這樣一道可以說得上是鄉野粗食的涼拌黃瓜，吃的景泰帝都想誇一聲好。
這種好吃不是涼拌的做法多麼精湛，而是因為黃瓜自己本身的味道足夠好。
景泰帝此次來郓州，算是微服私訪，7361之前賣的菜都是賣給那些官宦之家，郓州城外面是沒有流通的，是以這是景泰帝第一次吃到7361種的菜。
咽下了嘴裡的這口，景泰帝忍住想要再夾一筷子黃瓜的想法，轉而夾起一塊番柿。
那番柿入口微涼，口感綿密，酸中帶甜，比起菜更像是某種水果，說不上來的美味。
景泰帝邊吃邊想，當初為何這番柿沒有加入食譜，反倒成了觀賞之物？
難道種過番柿的人沒有想過嘗一嘗嗎？
景泰帝不知曉的是，這全因這番茄是7361種出來的緣故。
原本7361端回去的那兩盆最原始的番柿，味道自然不怎麼樣，後續7361把種子弄出來，又為了盡快吃到番茄，從一開始就沒有吝嗇精神力。
以至於原本味道不佳的觀賞番柿，成了如今這樣的美味。
其中內裡可能7361自己都稀裡糊塗。
這些暫且不談。
景泰帝連吃了黃瓜和番柿都讓他出乎意料，後面他便也放開了。
不說那些涮肉，就說那些蘿卜青菜的，有一樣算一樣，樣樣都很好吃。
至於那土豆，來之前景泰帝已經在知府府上見識過了，味道同樣很好。
還有那麻醬蘸料，裡面也不知加了什麼東西，口感新鮮刺激，竟比那茱萸做成的菜還要刺激。
隻吃的景泰帝額頭滲汗，動作停不下來。
吃到最後，景泰帝不由想起最開始柳夫郎和太傅家那家僕說的話。
為什麼不動筷子？是覺得鍋子不好吃嗎？
第164章
一頓飯畢，桌子上滿滿當當的食材都吃了個幹淨。
中間菜還不夠了，還是裴潤又去灶房洗切了幾盤。
不知道別人吃的怎麼樣，反正景泰帝吃的很滿意，不光滿意，他吃的胃裡還略略發撐。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自小受的教導便是飯足七分飽，這麼多年他也是一直這樣做的，哪曉得今日竟破了例。
景泰帝站在7361小菜園的田埂上，一會兒看看那頂花的黃瓜，一會兒又翻翻那番柿葉子。
轉悠了這樣一圈，景泰帝愈發的好奇，這柳夫郎到底是做了什麼，讓這蔬菜能在冬日生長的？
“季愛卿，郓州可還有旁的人家，能在冬日裡種出菜？”景泰帝問道。
“呃……”季知府不知該怎麼回答。
見過肯定是沒見過的。
季知府不是那種不通曉農務之人，正因他知道，他才不知該如何回答。
“官家，旁人家冬日也是能種些蒜苗之類……”說到這裡季知府停頓了下，替7361解釋道：“不過柳夫郎確實如那裴潤所說，於種田一道很是精通，此次能發現並種出那高產的土豆，柳夫郎功不可沒。”
“唔……”景泰帝若有所思，視線又落在那長成的豆角上：“如你所說，這柳夫郎有此才能，又有大功，朕該如何獎賞他？”
站在遠處盯著皇帝和季知府，生怕對方對他的菜圖謀不軌的7361：……
7361：0_0!
雖然兩人壓低了聲音，按理來說旁人是聽不到地。
可7361又不是常人，他耳力向來超出常人，隻要他想，季知府和那人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官家？朕？
皇帝！
7361：不得了了！
7361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知道7361了，平日聽裴潤講了那麼多故事傳記的，當然知道能稱作官家人是什麼人，那可是這裡權力最大的人。
也不顧不得繼續盯著那兩個人，7361轉頭去尋了裴潤。
正廳裡，裴潤正和平生收拾桌子，至於紀鴻卓，坐在一旁美美的喝著消食茶。
見7361一臉驚訝的跑來，動作急的差點被門檻絆倒，裴潤嚇得心裡一跳，忙扔下手上的東西，去接7361.
“阿遙怎麼了？這樣的著急。”
7361看了一眼紀鴻卓和平生，見兩人各幹各的事情，這才湊到裴潤耳邊小聲地把剛剛的事情說了。
“……裴潤，那是真的皇帝嗎？”
看起來怪怪的。
裴潤安撫般順了順7361的後背：“看季大人的樣子，想必是了。”
7361看了裴潤一眼，見對方神情坦然，完全沒有他預想中的驚訝：“你早就猜到了？”
裴潤笑而不語。
7361感慨：“那你好聰明。”
說完又問裴潤：“那我們要不要告訴紀老師？那可是皇帝哎……”
這種事情，7361秉承著尊老愛幼的美好品德，是不是也應該讓紀鴻卓知道，好看看新鮮的皇帝。
至於平生，7361可不敢說，就怕對方直接嚷嚷出來。
“要說悄悄話，回屋裡說去，老夫現如今還不曾耳聾眼花，你說的話我可都聽到了。”紀鴻卓放下手裡的茶杯說道。
7361立刻側頭瞪眼：“我明明很小聲了。”
紀鴻卓輕哼一聲：“你這小夫郎，怎麼不問問那位來你家做什麼？”
7361一拍手：“對哦。”
轉頭看向裴潤，7361問：“他來咱們家做什麼？”
“可能是知曉了阿遙種菜的本事，想來看看。”裴潤笑著答道。
7361回想起之前飯桌上皇帝的問話，覺得裴潤說的很對。
當時他怎麼回答來著？
7361回想了下。
7361臉上原本小得意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這時正廳的門簾從外掀開，季知府進來了。
紀鴻卓往後看了看，不見再有人進來，便問：“官家回去了？”
季知府點頭：“京城有急報傳來，官家暫時回去處理了。”
紀鴻卓“嗯”了一聲便不再問了。
季知府轉頭看向7361，向來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柳小哥兒這幾日若無事，就好生在家裡待著，過幾日便有好事上門了。”
“好事兒？什麼好事？”
季知府卻是不肯細說了，隻說到時候7361就知道了。
好在這個“到時候”也沒有讓7361等太久，隔了一天，7361的小院子裡來了四五個衣著奇怪的人。
其中領頭的是個模樣白胖的男人，見到7361，他道：“你可是柳遙？”
736顯示奇怪的看了眼身旁的裴潤，在得到裴潤安撫的眼神後，才點了頭，問道：“你是誰？是來買菜的嗎？”
那人捂著嘴笑了幾聲：“買菜？柳夫郎可真會逗趣兒。”
“今日咱家來此，是來宣讀聖上的旨意的，”說罷那公公把手裡的拂塵一擺：“柳遙，跪下接旨吧。”
7361還不想跪，但是被裴潤拉著跪了下去。
接著7361就聽那人抑揚頓挫的念了一堆拗口的話，其中還夾雜了他的名字，還有什麼封賞黃金五十兩之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