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樣多少有點成為“替身”的感覺，但作為從小失去親生父母的小孩，裴慢慢很理解他們需要這種精神寄託慰藉的心情。
即便真當自己是“替身”，可他們對自己的關心都是真是存在的。
也是自己應該牢記感激的。
奈何隨著年紀的長大，每回考慮到這些事時，裴慢慢很難不去多想。
所以他的親生父母呢？
還活著嗎？
這麼多年來，也有想過他嗎？
當年他到底是被拐賣了？還是被親生父母賣掉了？
小時候是真的不知道這些。
一是腦子不夠用，壓根考慮不到。
二是原先過的日子太苦了，有爸爸媽媽就很好了，又是他非常喜歡依賴的凌玥跟陸泓景，怎麼可能再去挑三揀四？
而且也是長大後，他才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有多幸運，大概人生前五年的所有壞運氣，都用來兌換成為他們家小孩了。
這些年他幾乎萬事不愁，生活中擁有最好的物質條件，演戲享受最好的資源配置。
雖然學習成績不算好，可家庭底氣擺在這裡，他根本不需要靠學習尋找出路。
最近幾年陸時祈又隻身在海外求學，他更是享受著獨子般的寵愛待遇。
所以即便心底因此糾結，但面上不敢表現出絲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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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老天覺得他不知好歹，現在是好日子過夠了，當場要送他一套天打雷劈，五雷轟頂的去世套餐。
隻是處在敏感多疑的青春期，一想到這些，裴慢慢還是會有矯情的少年憂思。
晚上，他照例跟陸時祈視頻通話。
不過沒怎麼說話。
他們視頻通話就是這樣，基本都在做自己的事，主打一個安靜的陪伴。
陸時祈那邊是清晨。
他每天都起很早，醒來會先看書寫東西，過一兩小時再去學校。
裴慢慢這邊是深夜。
這段期間他被要求必須跟陸時祈一起看書學習，等陸時祈去學校了，他差不多也能上床睡覺了。
“怎麼了，今天出去吃飯時發生什麼事了嗎？”
陸時祈出言打破安靜的氛圍。
“你看上去好像有些心情沉重。”
“……”
裴慢慢一頓。
不愧是陸時祈，就算隔著手機屏幕，自己也已經盡力偽裝，但還是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
裴慢慢沒跟陸時祈說過這些事。
雖然他相信陸時祈一定能給他有效建議，但怕說出來也會讓陸時祈傷心。
所以裴慢慢選擇否認：“……沒有啊，我好好的。”
“你有事沒事，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陸時祈的語氣篤定，不容他狡辯，“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
陸時祈七歲時就盡顯小霸總風範，繼承了祖傳的高傲性格，強勢又霸道。
現在十七歲了，成長了那麼多——終於不用再受年齡限制，可以盡情釋放自己的糟糕性格跟壞脾氣了。
老天對陸時祈就是偏愛的。
小時候他脾氣不好，又不愛吃飯，家長偶爾還能嚇唬他：真擔心你長大了會被人套麻袋揍一頓。
現在還是那個不愛吃飯的陸時祈，但他成了健身餐跟白人飯的先天聖體。
個子猛猛蹿到一米八多，定期健身加拳擊訓練，一身精壯適中的肌肉，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誰揍得過他啊？
他一拳頭呼死天天到處拱甜食的裴小豬都不在話下。
手機屏幕裡，陸時祈穿著幹淨簡單的黑色T恤，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布料都包不住。
五官眉眼已經全部長開，神情淡漠又凌厲，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更添幾分禁欲矜貴的氣質。
真是從小一路帥到大。
長大後還更帥了。
面對陸時祈的質問，裴慢慢默不作聲，好一會兒才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陸時祈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在我房間，穿著我的衣服。”
裴慢慢眨眨眼：“……嗯？然後呢？”
“沒了。”
“……？”
沒了？就這？
請問這是怎麼推理出來的？
能再另外給他解釋一下這個原理嗎？
“……可是，我睡你房間，不是很正常嗎？”
“是很正常。”
“……那你怎麼看出我不對勁了？”
“用眼睛看的。”
“……”
但也隻是裴慢慢自己沒能意識到罷了。
自從陸時祈出國求學後，每次心情不好或者遇上什麼糟心事了，他都會下意識跑陸時祈房間過夜。
仿佛穿著陸時祈的衣服，睡在陸時祈的床上，就能離陸時祈更近一點。
就能汲取到陸時祈身上的力量，借到他聰明的大腦，來幫助自己解決難題。
簡單來說，這就是他陷入焦慮狀態中的一種自救行為。
因為陸時祈的肉身離他太遠了，他靠不到，所以隻能來陸時祈的房間找點心理安慰。
裴慢慢對此毫無察覺，可陸時祈一清二楚。
看到裴慢慢又穿著自己的短袖當睡衣，寬松的領口隻能籠住單邊肩膀，再搭配呆滯惆悵的神情，這麼靠坐在自己的床上——他就知道，肯定又遇上什麼事了。
“既然我已經看出來了，你就說吧。”
陸時祈將眼鏡一摘，認真的眼眸透過手機屏幕，專注盯住了裴慢慢。
被這麼一盯，裴慢慢感覺心髒就像吐了個泡泡，避開視線的同時也扯開話題。
“……你，你什麼時候戴眼鏡的？為什麼我之前沒看到過你戴眼鏡？”
“昨天開始戴的。”
“為什麼？你近視了？”
“預防近視，順便裝逼。”
“……”
太坦誠了哥。
裴慢慢直接笑出來，大膽提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所以突然改變形象？”
青春期無法繞開的話題。
畢竟現在的陸時祈年少英俊，又離家那麼遠，誰也說不準他會偷偷幹什麼。
陸時祈沒有回避這個問題。
雖然回答態度惡劣，是嗤笑了一聲，嘴角的弧度都透著不屑：“你覺得可能嗎？”
透著一股“到底誰配讓我喜歡”的輕蔑。
裴慢慢感覺自己有被這個語氣攻擊到，小聲地說：“……那你裝逼給誰看。”
“好了，別扯開話題了。”陸時祈說，“還是先說今天發生了什麼吧。”
裴慢慢咬了咬嘴唇。
這一刻內心的衝動令他想要坦白。
總將這件事情壓在心頭，其實讓他很內耗，他也會需要一個傾訴的出口。
可不管怎麼想，都還是覺得難以開口，感覺對不起凌玥跟陸泓景，也對不起陸時祈。
最後有點故意地說：“……你那麼能猜，那你先猜猜看吧？”
陸時祈一手託著下巴：“那我真猜了。”
“……嗯，你猜呀。”
要真被陸時祈猜中，他也就認了。
雖然裴慢慢覺得陸時祈猜不到。
這麼多年來，他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半個字都沒提起。
如果陸時祈連這都能猜到，那裴慢慢建議他趕緊去修個超能力讀心學位。
然後陸時祈真憑實力震撼了他，直接問道：“你是開始介意自己的身世，好奇親生父母了對嗎？”
“…………”
裴慢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他隱藏心底那麼久，不敢表現不敢言語，無數回掙扎糾結內耗的事情——竟真被陸時祈輕而易舉猜了出來。
“……你怎麼猜到的？！”
這很不可能啊。
這完全沒有道理啊。
但陸時祈依舊淡定：“年紀到了，能思考這些事了，你自然還是會想到的。”
“……”
“你說白天去見了沈家夫婦，晚上就這幅樣子，那隻能是見過他們後想到了。”
“看著他們思念小兒子的模樣，多少會聯想到自己的身世吧。”
“……”
巨大的震驚直接蓋過裴慢慢心頭的憂思，第一反應是擔心會被凌玥跟陸泓景發現。
“……你都看出來了，那爸爸媽媽該不會也看出來了吧？”
“他們應該沒有。”陸時祈說，“他們要是看出來了，肯定會來跟我商量，但截止目前為止都沒有。”
“……”
而真被猜到的這一刻，裴慢慢內心當場被大片愧疚心虛覆蓋。
他隻能像小時候那樣衝著陸時祈眨眼，試圖賣幾分可憐博得同情。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過分？”
“哪裡過分了？”
“你們對我這麼好，現在過著這麼好的日子……我卻去想很有可能把我拋棄的兩個人。”
裴慢慢低下了頭：“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就是會想……我到底是被拋棄的嗎？”
小時候不知道，真以為裴家那些人是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知道自己原來是被領養的之後，一切就開始變得疑團重重。
是真的領養嗎？
會不會是拐賣？或者是一場罪惡的交易？
他真的太好奇了。
“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主動告訴爸媽，不用埋在心裡。”
聞言，裴慢慢又猛地抬頭：“……嗯？可以嗎？”
陸時祈道：“當然可以，他們會體諒會同意，更會為你提供幫助的。”
雖然陸時祈心裡覺得很難。
十年前就帶裴慢慢做了DNA入庫，結果這麼多年過去都沒有回應。
這種事情，自然是時間過得越久越困難。
但這麼殘忍的真相，陸時祈才不能親口告訴裴慢慢。
必須換個人來說。
“可是……”
“可是什麼？”
“……”
可是他還沒有面對真相的勇氣。
雖然對自己的身世充滿了好奇，但萬一真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裴慢慢不覺得自己能承受這個結局。
裴慢慢半天沒可是出下一句。
是陸時祈再次憑本事猜出來後，寬慰他道：“就算結果不盡如人意，你也不是一個人承擔。”
“別忘了，你現在是陸慢慢，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會陪你一起面對。”
第160章
聽到陸時祈這麼說, 裴慢慢心裡很是感動。
不管陸時祈的性格有多糟糕，面對別人時的脾氣又有多差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