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說吧,”李相浮適時開口:“我給你們泡壺茶。”
被這一打岔,誰都沒有再提賞畫的事情。
取出一套上好的茶具,李相浮的動作很講究,無人注意到他投茶衝泡時的步驟有多規整,反而重點在纖細的手指和嫩綠的茶葉尖上,綠色更襯膚白,全程賞心悅目到了極點。
趙一竹不懂品茶,感想是苦中帶甘。
一般父母聚在一起就是稱贊彼此的孩子,李相浮過去的經歷沒幾樣能拿來贊頌的,所以話題多是討論圈子裡最近的熱事。
趙伯父:“霄鑠傳媒的總裁近期要公布訂婚的消息。”
李老爺子挑眉的同時‘哦’了一聲:“我還以為那小姑娘這輩子不會成家立業。”
趙伯父同樣頗有感慨:“不是聯姻,聽說男方也沒什麼名氣。”
從他們口中,李相浮大概拼湊出完整的信息,霄鑠傳媒目前的管理者是位女性,豪門的狗血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生母重男輕女,自己又被私生子暗害險些丟了性命,不過在兩三年前她突然逆風翻盤,不知從哪裡找來的證據,把一家子都送了進去。
“家族出事,”李相浮抿了口茶,隨口問說:“股價沒受影響?”
兩位長輩同時笑了,趙伯父擺手:“個別醜聞下股價反會上漲。”
十項全能不包括商場,李相浮也就是聽聽沒有細究。
李老爺子忽然說:“我倒挺好奇她那位未婚夫,估計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讓一位經歷過家庭挫敗和折磨的人願意訂婚,要麼有一顆格外赤誠的心,要麼就是個極其工於心計的。
趙一竹拿出手機:“記者有拍到一張照片。”
翻出前幾天的新聞,是一張地下車庫的照片,其中男子正在上車。這張臉顯得過於年輕,總給人一種青澀少年感。李相浮不禁多看了兩眼,總覺得神態間似乎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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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聊了一會兒天,在李老爺子的親眼見證下,兩個年輕人互加了好友,這才終於各自重獲自由。
因為晚上還有飯局,趙一竹很快隨父離開,接待完他們李老爺子也有些乏了,回房間休息。
上樓前他看李相浮的眼神很耐人尋味:“我記得不止一遍提過,少和秦晉接觸。”
李相浮正色說:“姐給他打了5.5分。”
基本的識人能力李戲春不缺,第一印象兩三分的無疑差到離譜,七分以上往往是善於偽裝,五分是最漂亮的中間值,在這個數值區間波動的人品應該不會太差。
李老爺子聽得心塞,又實在找不出話來反駁。
客廳隻剩下一人。
李相浮找出那篇新聞報道,獨自坐在沙發上放大圖片細致觀察。
他對人的骨相很有見解,照片裡的人五官過渡不是很自然。李相浮試著在網上搜索更多相關資料,可惜關於男方的介紹著實寥寥。
“爸爸。”
李相浮手指一緊,抬起頭發怔:“你什麼時候來的?”
“三分鍾前。”沒有計較這份‘目中無人,’李沙沙委婉提起想再請幾天假。
這次李相浮意外地好說話,同意給他請到下周工作日開始。
李沙沙心滿意足,打聽起他在看什麼。
“神態,眼睛。”李相浮指著照片中微微含笑的男人,又打開上次在秦晉舊宅拍到的照片。
李沙沙火眼金睛,一眼看出即便是兩張不同的面容,笑起來的感覺卻是一樣的,連酒窩和眼尾翹起的弧度都詭異相似。
“全家福裡秦伽玉笑得時候,左手的大拇指會不自然地壓住食指中間,照片中的人也是。”李相浮淡淡道:“容貌可以改變,但人的習慣性動作是刻在骨子裡的。”
李沙沙抬頭:“你懷疑他和秦伽玉是一個人?”
李相浮頷首:“如果秦伽玉以原來的身份突然回歸,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而且他做的一些事少不了財力上的支持。”
調出一張最近做得統計圖:“這是近四年內全市突然發家的人,篩除年齡不符合的,隻剩下八個,但這八個人成名前的經歷在網上都能尋找到。”
從畢業學校看,足以排除嫌疑。掃了下統計圖,李沙沙深深看了眼李相浮,暗道不愧是拿到九曲玲瓏心評價的宅鬥能手,私下竟然暗戳戳做了這麼多調查。
懶得上樓,李相浮直接把圖片發給李戲春,留言:[姐,你覺得這人印象分有多少?]
李戲春回過來一個問號。
過去三十秒,又發過來一條:[這臉應該動過刀子。]
她細細分析了光落在鼻梁處的不自然,還有山根略微有些高,最後還有一句話總結:[整的比很多明星都要成功。]
看完分析疑竇更深,一直到吃晚飯前,李相浮都在琢磨著如何才能見到真人一面。
去庭院散了會兒心順便給學校請假,回來時張阿姨叫住他:“有你的快遞。”
李相浮詫異,之前專門說過這兩天的快遞一律拒收退回。
張阿姨:“是信,郵差說有人加了錢,讓他親自送過來。”
紅色的信封放在大理石桌上很顯眼,裡面隻有一張請柬,邀請他去參加訂婚宴。
“蘇桃……”
李相浮雙目一眯,這不就是霄鑠傳媒目前的女總裁?
他和蘇桃先前從未有過交集,但邀請函是指定給自己的,專門確認了一遍,沒有家中其他人的名字。
訂婚宴在這個月十四號舉行,也就是三天後,從消息曝出到婚宴舉辦,時間上瞧著格外趕。
李相浮拿著請帖在原地站了幾分鍾,突然發消息給‘-’:[是你麼?]
手機屏幕快要暗下來時,收到回復:[相信我們會有一場難忘的久別重逢。]
瞥了眼正幫忙擺碗的李沙沙,李相浮低頭:[我很期待。]
·
七月十四號,這一天有銀色情人節的說法,難得黃歷記載今年同日為宜嫁娶。
出門前,張阿姨看到李相浮時還愣了下。
不是以往的白襯衫淺色褲子,他今天換了一件有刺繡花紋的黑色襯衫,褲子也是純黑,頭發微卷,整個人就像一朵格外豔麗的黑玫瑰。
等人走後張阿姨才從驚豔中回神,想到新修的門檻,忍不住生出一個荒謬的想法:這門檻像是為李相浮量身打造的。
去時父子倆打得出租,微風從半開的縫隙吹入,撩動發絲。
李沙沙聲音很沉:“我們快要逼近真相了麼?”
李相浮沒回答,車子轉了個彎陽光變得刺眼,他戴上墨鏡,緩緩吐出三個字:“鴻門宴。”
雖然不清楚秦伽玉為自己準備了什麼‘見面禮,’不過回禮他已經提前準備好,假設綁定順利,希望對方在女尊國學會‘懂事。’
東泰中心主樓。
會場格外壯麗恢弘,地板顏色飽滿透亮,腳踩上去都不忍心,隨處一個細節都能感受到新人的大手筆。
蘇桃的未婚夫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亮相,態度不卑不亢,長相和氣質都屬一流,尤其是笑起來有一種難得的清澈感。
因為不是正式婚禮,蘇桃和他一起接待來賓,中間好不容易有了間隙,輕聲道:“李相浮還沒來。”
“他會來的。”秦伽玉唇角微翹:“而且他從來都是出其不意。”
一雙似乎格外幹淨的眼睛倒映著酒店裡的浮華,一並隨著這份光彩遮掩著的還有興奮,嘲弄,迫切……甚至瘋狂。
“我很期待李相浮今天會帶來什麼‘禮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來賓逐漸快要到齊。
蘇桃:“會不會是怕了,臨陣逃脫?”
“你太不了解他了,”秦伽玉目中的偏執不散:“越晚證明越有底氣。”
“桃桃。”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一位長發披肩的女人,親熱地拉起蘇桃的手:“你今天好漂亮。”
蘇桃禮貌地笑笑,佯裝嗔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路上碰到兩個司機,竟然直接在路中間吵架……你說現在都是些什麼人,”女人一臉感嘆:“對了,剛竟然還有人拿假請帖想進來蹭席。”
這種事在圈子裡有過先例,一些人為了釣金主和結交人脈,不惜冒著風險混入別人的派對或者宴席。
蘇桃驚訝地‘啊’了一下。
“那人膽子夠大,大搖大擺往裡進,”女人嘖嘖道:“一出手,隻隨了二百塊錢的份子錢……”
說到這裡笑得花枝亂顫:“你是不知道當時周圍人都驚呆了,對方還領著個孩子,以為這樣別人就能降低警惕似的。”
這可是蘇桃的訂婚宴,哪個隨禮的不是十萬起步?
聽到領個孩子時,蘇桃怔了怔:“那他現在……”
“當然是被趕出去了。”
“……”
·
酒店門口。
身後是虎視眈眈的保安,李沙沙扭過頭:“爸爸,你剛剛為什麼不自證身份?”
李相浮:“周圍沒認識的。”
霄鑠傳媒主要涉及影視投資,來參加蘇桃婚宴的多是和娛樂圈有關的,經商的反而不多。又不是秦晉這樣的知名人物,除非一個圈子,否則誰知道他這位李家的‘小少爺。’
李沙沙沉默了一下,半晌開口:“坦白說,二百……是有點少了。”
正在喝西北風的李相浮問:“……是麼?”
李沙沙抿了抿唇:“我們來,光打出租都花了五十二。”
“……”
作者有話要說:秦伽玉:我很期待,他會帶來什麼驚喜。
李相浮:份子錢十萬塊起步?!原是我不配。
第47章
風在兩人間打了一個回旋。
半晌沒聽見李相浮說話,李沙沙繼續開口:“我以為你會考慮到份子錢。”
畢竟論心思細膩程度,大部分時間他堪稱做到了極致。
李相浮:“你見過誰辦鴻門宴,還讓赴宴的人自掏腰包?”
自己畫幅畫勉強也就是個五位數,一場訂婚宴居然還有起步價。拿出請柬看了半晌,李相浮遲疑道:“要不我再去說說?”
好歹請柬是真的,他有理。
正要轉身,旋轉門剛好走出一個細腰穿緊身褲的男人,打著電話抱怨:“誰知道今天查這麼嚴,好不容易打聽到那個老色痞喜歡什麼類型的……”
抱怨了一堆,看到同樣拿著請柬在外面徘徊的李相浮時掛斷電話。
“同行?”他自來熟問。
李相浮不答反問:“你份子錢備了多少?”
“五萬。”男人吊兒郎當道:“本來想渾水摸魚的。”
李相浮和李沙沙聞言同時微睜雙目:“值麼?”
男人點頭:“我朋友上次蹭宴傍到一個大款,這會兒連房子都有了。”看李相浮長得不錯,忙問:“要不以後一起合作?”
做中間商介紹還有錢賺。
“不用了。”李相浮把口袋裡的二百又往深處塞了塞,認真說:“我怕會拉低你的身價。”
李沙沙突然拽了下他的衣角:“爸爸,你看。”
尋著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秦晉正從車上下來,對方今天戴了手表,下車的瞬間還微微轉了一下表盤。
李相浮就站在酒店門口,位置十分顯眼,秦晉幾乎是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目光一動走過來問:“怎麼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