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浮點頭:“秦晉肯定已經在做這件事。”
視線落到筆記上,已知秦伽玉目前還在偷偷把雪山的石頭運往市裡,他不由嘖嘖嘆奇:“愚公移山的故事裡怎麼說來著,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熱衷搬山的秦伽玉指不定就是子孫裡的一個。
李沙沙居然點頭表示同意。
第二天兩人雷打不動地早起,李沙沙大清早站在門口等著點歌。
清新的校服,可愛的書包都驅散不了他神情中的陰霾:“去學校前,我想點一首《傷離別》。”
“好。”
李相浮抱著古琴出來,李沙沙搖頭:“笛子吧,應景,可以傳達思念故鄉的情緒。”
李相浮同樣滿足他。
一曲斷人腸的演奏結束,李沙沙被專車送往學校。
李相浮拿著笛子進門,正巧李老爺子晨跑完回來,看上去心情不錯。
“你昨天說得那個筱筱……”
李相浮停下腳步。
“她不是想談婚論嫁?我剛跑步遇到老朋友,他最近在給兒子安排相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人年紀大了似乎格外偏好做媒,李相浮聞言握住笛子的手一緊:“門不當戶不對的,筱筱嫁過去可能會受委屈。”
李老爺子不贊同:“男方家可是書香門第,你不是說她知書達理溫柔賢淑?這叫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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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浮喉頭一動:“筱筱其實缺點也不少,沒有情趣,還不知道變通。”
李老爺子很開明道:“不妨事,愛屋及烏。”
李相浮試探問:“也包括愛她幾歲大的孩子?”
“……”
作者有話要說:李相浮:知書達理溫柔賢淑,不懂變通過分保守,但有一個六歲大的孩子。
李老爺子:……這是真實存在的麼?
第53章
昨天兒女雙全,今天又多一孫子,李相浮三言兩語,成功為李老爺子的退休生活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久前才從李安卿那裡學來先發制人的重要性,他穩住聲調說:“社會太浮躁了,分分合合是常態,不是筱筱的錯。”
李老爺子‘哦’了一聲,面上瞧不出情緒的時候反倒令人心下不安:“所以是社會的錯?”
“……”
起初李相浮隻想塑造一個清純女神的形象,硬生生在幾天內變成了悽楚少婦。
面對審視的目光,他強行壓抑住嘆息:“誰都沒錯,是我的錯。”
李老爺子驚愕:“孩子是你的?”
“……稍等,我理理。”
謊言如滾雪球,更何況李相浮發現哪怕用一千個謊言,都無法圓上故事裡的人物關系,不得已準備道出實情。
尋思半晌,他站起身道:“事情有點復雜,我上樓給您寫一封手書解釋原委。”
“坐下!”
一聲低喝,李相浮無奈重新坐回原位。
“就在這裡說。”李老爺子沒好氣道:“我記得你以前最討厭寫作文。”
沉默片刻,李相浮先撿了衝擊力比較大的說:“蘇桃的未婚夫可能是秦伽玉,現在化名秦珏。”
李老爺子神色如常。
李相浮:“……您不驚訝?”
“前兩天安卿和我提過一嘴。”視線瞥過去,李老爺子沒好氣道:“秦家那兩兄弟到底是怎麼回事?”
活著還不趕緊回去,鬼鬼祟祟躲在暗處搬弄是非。
李相浮聞言目光閃爍:“同父異母,估計水深得很。”頓了頓說:“蘇桃不也一樣?當初差點被私生子害死。”
沾染了‘財產’這樣的關鍵詞,似乎再離奇的橋段也能接上。
李老爺子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又問:“筱筱跟這有什麼關系?”緊接著突然皺眉:“難不成她孩子還能是秦伽玉的?”
“……不是,秦伽玉在訂婚宴上勾搭梨棠棠,梨棠棠對我似乎也很厭惡,您知道的,她追求者不少……”
耐心快要告罄,李老爺子屈指敲敲桌子:“說重點。”
“防患於未然,避免日後他們擰成一股繩來添堵,我新建了一個社交賬號打入內部,創造出筱筱這個小號。”
“……”
“沒錯,筱筱是個虛擬人物,隻存在於精神世界。”
“……”
三分鍾後,李相浮狼狽地站在宅子門口,由於是一路倒退著出來,險些摔了個倒栽蔥。
李老爺子腿腳利落,但幾年前為了顯氣勢,朋友訂制拐杖時,他也湊熱鬧專門買了上好的木頭,讓人打造出一根拐杖。
就在剛剛聽完故事的瞬間,李老爺子面不改色站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久違的拐杖毫無預警抽過來。
幸好李相浮反應迅速,避免了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命運。
家門暫時進不了,最涼快的清晨時段也要結束。四下環顧,他考慮要不要去酒店開間房避暑。正在搜附近酒店時,意外在地圖上看到了東泰中心的標識,腦海中浮現出秦伽玉訂婚的場面,李相浮心血來潮打車去了一趟。
趕上早高峰,路上有些堵,司機一路抱怨個不停。
李相浮倒是覺得不錯,走走停停正好勻出來一些時間思考。
從秦晉透露的隻言片語中,依稀感覺到自己從前不是個善茬,秦伽玉再瘋,不至於無緣無故恨一個人,至少秦晉從來沒有收到奇怪的幹花瓣。
“他在我這裡吃了個大虧……”李相浮望著窗外自言自語。
一個擁有不勞而獲系統的人竟然載了,想想都覺得可笑。更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有類似分析帝存在的系統,秦伽玉竟然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可能在埋坑。
又到一個紅綠燈路口,司機強忍住抽煙的欲望,對面正好停著一輛豪車,羨慕道:“人和人就是不一樣,我起早貪黑幹十年都買不起。”
李相浮聞言失笑搖頭。
綠燈一亮,司機打起精神繼續往前開。
豪車從窗外一閃而過的瞬間,有什麼仿佛跟著在腦海中一閃。
“價值……”
司機以為在跟他說話,抬頭看後視鏡:“什麼?”
李相浮搖頭,表示沒事。
重新看向車窗外時,心頭卻是猛地一跳。正如普通人看到豪車會下意識判斷其價值,當年的自己翹課胡鬧,家裡人的耐心也快耗盡,在別人眼中,他是一文不值的。
這些都是客觀事實,所以秦伽玉的系統在做出判斷時,很可能定義他為一個被厭棄的紈绔富二代。
顯然,秦伽玉過於相信這份判斷,連基本的戒心都沒有。
想到這裡,李相浮突然覺得喉嚨有些幹澀,下意識咽了下口水。
……自己從前究竟是個什麼性格?
車停下付錢時,李相浮問司機:“你看我像個好人麼?”
司機一個激靈,不動聲色地解開安全帶,時刻做好下車呼救的準備。
現實是李相浮非但沒有劫財,反而多轉了十元錢,很幹脆地下車。
剛下出租,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展廳走出,一身維修工裝扮,背著雙肩包,滿臉憨厚的笑容。
“……”李相浮一眼認出這是跟在秦晉身邊的外國保鏢。
“嗨。”秦晉不在時,外國人變得陽光不少,主動揮手打招呼。
李相浮走過去:“你這是……”
外國保鏢人狠話不多,直接拉開雙肩包,露出裡面的金剛鑽和小錘子。
李相浮看得眉心一跳:“‘掘’地求生?”
外國人蹭蹭下巴:“老板讓我想辦法挖點石頭回去,順便就制造了點小麻煩,假裝維修工上門。”
不知道是不是秦晉做過特殊的交代,他對李相浮可謂是知無不言:“其實前兩天就來挖過一次,可惜那次是偷偷摸摸的,隻拿了一點樣本。”
李相浮:“……辛苦你了。”
“二十萬一次,不辛苦。”
“……”有這種好活兒為什麼不來找自己?
李相浮內心質問秦晉的時候,外國人再次開口:“老板正好也在實驗室,要不要去看看?”
“實驗室?”
外國人沒解釋,念叨著眼見為實,指了指前方街角:“車停在那邊。”
有免費車蹭,李相浮跟著走了一趟。
車子繞過好幾個街區,最終停一偏僻地,正前方是工廠,不遠處有個地下車庫。
外國人打了一通電話,很快車庫的門從內部打開,底下乍一看像是工作間。
“沒人查麼?”李相浮忍不住問。
“要查也是查工廠裡的操作合不合規。”
和電影裡的不同,這裡格外樸素,總共幾臺機器,幾個人,各自忙著手頭的工作,有人進來頭都沒抬。
李相浮環視一圈,沒看到秦晉。
外國人指了個方位,轉身去把挖到的東西交給研究員。
順著他指的方向,李相浮一路往前走,休息室的門沒關,秦晉頭靠著椅子呼吸清淺,透出難得的懶散。
伸手在對方面上晃了一下,人沒反應。
隔著閉合的眼皮,都能感覺出一股疲憊,李相浮作出判斷……睡著了。
秦晉似乎之前幹過什麼體力活,襯衫被汗浸湿,肩膀處一顆紅痣若隱若現。李相浮不由想起上次參加採風活動作畫時的場景,一時鬼迷心竅,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下紅痣的位置。
這一點,記憶的弦跟著松動了一下,秦晉先前講過‘高空拋物’的故事浮現在腦海中,眼前的場景被虛化,某片斑駁的碎片無限延長成一副畫面。透過無數裂縫,他好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扔鉛筆時故意瞄準秦晉的肩頭,還舔了舔嘴角。
李相浮下意識喉頭一動,回過神來對上一雙深不可測的雙目,後知後覺手指正在對著痣的位置無意識打圈。
空氣中的灰塵降下,他的睫毛小幅度顫了一下,迅速站直身體,面不改色兩手抓住對方的肩頭,用力一捏,問:“舒服麼?”
“……”
李相浮:“看你累,給你按摩一下。”
秦晉醒來已經有一會兒,親眼見證了李相浮對著一顆痣挑逗的瞬間。
他不說話,尷尬的就是李相浮,邊僵硬做著按摩邊思考要不要停止。
“廁所在哪裡?”最終李相浮決定及時止損。
“出門,左拐直走。”
踏出休息室時,李相浮一直下意識屏住呼吸,當看到衛生間的標識,推門進去後才長籲一口氣。
靜默半晌,他打電話給李安卿,試圖刺探軍情:“爸消氣沒有?”
“拐杖不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