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開門的是一位中年美婦,額頭很高,顯出幾分嚴厲。
李相浮從前在家長會上見過這人,於是又一次問好:“白阿姨,好久不見,我是李相浮。”
學生時代,李相浮是很多家長用來教育孩子的反面題材,白箬自然也有印象。不得不說人有時候是視覺動物,李相浮如今的相貌氣質,讓她原先的偏見消散不少。
“快進來坐,”她客套地說了兩句,又對家裡的佣人說:“叫棠棠下來,有老同學來看她。”
不一會兒,梨棠棠帶著好奇心出現,一看是李相浮,樓都沒下,不悅道:“誰讓你來的?”
白箬蹙了下眉:“瞧你說的什麼話……”
然而梨棠棠最近正在和家裡人怄氣,話都沒聽完,直接跑回房間。
砰!
關門聲格外大,震得地板仿佛都有輕微顫動。
白箬臉色不太好看,作勢要起身上樓教訓兩句,李相浮卻在這時苦笑一聲:“沒事,估計是心情不好。”
白箬面色尷尬,嘆了口氣:“這孩子被我寵壞了。”
李相浮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從上個月開始,棠棠情緒就有些反復無常,好像在刻意疏遠曾經的一些朋友。”
倘若李沙沙在場,必定要贊美他一句茶藝大師。
這話說得,像是和梨棠棠有多親近突然又被甩了似的。
他的話引導性太強,白箬下意識就想起梨棠棠挽著別人未婚夫逛街的照片。
正當白箬想著該怎麼回答時,李相浮站起身:“還是等棠棠情緒好一點再說,我明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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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禮貌地和白箬告別,他走得十分幹脆,出門直接開車離開。
·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一回到家,耳邊便傳來李沙沙的朗朗讀書聲,而他對面老貓一動不動窩著。
李相浮揚眉,用眼神詢問這是在幹什麼。
李沙沙:“我想把它培育成哲學貓。”
紅塵現在妥妥一隻貓佛爺,每次看到都讓人生出一股危機感。停頓了一下,他問:“見到梨棠棠了?”
李相浮講述了去拜訪時發生的事情。
“要是梨棠棠把男扮女裝的事情告訴父母,他們估計不會再讓你進門。”
李相浮搖了搖頭,對這一點似乎格外篤定:“說我為了追求她男扮女裝,還勾引她養的備胎,這話有誰會信?”
聽著都像天方夜譚。
李沙沙想了想:“也對,依照梨棠棠那驕縱的性子,指不定要被當做氣話。”
話鋒一轉,問起有沒有其他發現。
李相浮的眼神多出幾分嚴肅:“梨家的家底要比想象中的豐厚,單是牆上掛著的畫和客廳裡作擺設的花瓶,至少價值幾個億。”
李沙沙:“不是赝品?”
“畫絕對是真跡,”李相浮回憶:“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奢侈收藏品,價值不可估量。”
“梨棠棠的父母感情似乎也一般,白箬出來接待我時沒戴戒指,我記得高中時,她每次開家長會很喜歡有意無意炫耀著巨大的鑽石婚戒,而且客廳那麼大,連一張合照都沒有擺。”
至於更具體的還得再看看。
.
近來是多事之秋。
蘇桃掌管著娛樂公司,她失蹤的事情被大肆報道,鬧得沸沸揚揚。沒過幾天,聽說綁匪投案自首,理由是沒想到會鬧這麼大,承受不住壓力。
有秦晉在暗地裡悄悄推動事態發展,李相浮從頭到尾就沒怎麼關注過,他兢兢業業扮演著痴情追求者的角色。
第一天去梨棠棠家,帶著手工編織的果籃;
第二天,改為自己繡的纏綿鴛鴦雙面繡;
第三天,畫了一幅動人的少女尋梅圖;
第四天,作了一首唯美的藏頭詩;
第五天……
李相浮在客廳彈起了擺在樓梯邊的鋼琴,中途手機響了一會兒,他面不改色彈完,然後去了趟洗手間。
未接電話來自秦晉,李相浮打過去,聲音壓得極低:“怎麼了?”
“隻是想問問你進行到了哪一步。”
李相浮:“順利打入內部,梨棠棠的母親就差沒把我當親兒子看待。”
不誇張的說,隻要他用心討好一個長輩,沒人能逃得過。當年死守教條的嚴苛老府君,對自己都格外偏愛,更何況白箬。
無論長輩說什麼,李相浮永遠能做一個完美的傾聽者,回應的過程中亦是談吐幽默氣質溫和。
“比較麻煩的是闲聊家常時,她會說很多,我還得一一去甄別哪條可能是關鍵消息。”
秦晉:“確定兩件事就行,第一他們夫妻的感情狀況,第二,打聽一下梨棠棠的小叔。”
知道他特別強調,必然已經有了切入點,李相浮沒多問,簡短回應:“稍後我會保持通話狀態,你也聽聽,防止遺漏重點。”
“好。”
重新坐到鋼琴邊,今天梨棠棠依舊是閉門不出的狀態,李相浮來了幾天,都沒有見到梨棠棠的父親,這反而方便他旁敲側擊從白箬口中套話。
“秋天的光景其實也很好,”李相浮手指搭上鋼琴的黑白鍵,淡笑道:“適合一家人出門散心。”
“一家人?”
這三個字戳中了某根神經。
白箬想起丈夫在外面的風流韻事,嗤笑一聲:“恐怕這個家,隻有我一個外人。”
近年她和丈夫的關系早就名存實亡,與女兒處的也一般,日子過得猶如古井般波瀾不驚。
望著李相浮那張俊美年輕的容顏,白箬的心中突然生出扭曲的報復欲望,保養得當的手冷不丁覆蓋上細白的手腕:
“你是個好孩子,也很有才華……”
愣了一下,李相浮以閃電般的速度收回手:“白阿姨,你……”
“這兩天阿姨常常在想,如果你早幾年出生或者我晚幾年出生便好了,已經很久沒有人認真聽我說過話。”
“……”
作者有話要說:一分鍾前:
李相浮:成功打入敵人內部,她差不多把我當兒子看。
一分鍾後:
秦晉:確定是兒子?
李相浮:……幹兒子。
第78章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愛孩子。
李相浮很小的時候便明白這個道理,陶懷袖喜歡以利益丈量身邊人的價值,擇利而行的前提下表露出一些扭曲的關心,所以他基本感受不到母愛。
青春期時,李相浮也曾偶爾某個瞬間因此感到悲傷。
不過這份傷感在今天成功斷送了。
比父母不愛孩子還可悲的是,他們愛上了孩子的追求者。
一念至此,李相浮另外一隻手也從鋼琴上滑落,哪怕隔著一層布料,先前白箬搭上手時,身體不自然的僵硬一直持續到現在。
他輕輕吸了口氣,通過調整呼吸改善肌肉的緊繃。
“我先前彈得那首曲子是f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李相浮很快表現出鎮定自若的狀態,用一根手指來回壓下幾個鋼琴鍵,斷斷續續的串聯成曲子片段:“是作曲家寫給初戀情人的曲子,雖然沒有後期作品成熟,但勝在真摯,聽曲子的人很容易被影響。”
說罷,用溫和的一笑緩解了壓抑的氛圍。
白箬頓時對他好感大增,這個年輕人似乎永遠不會讓別人尷尬。
先前那一瞬間的失禮來自於她對家庭的某種報復,報復丈夫的不忠,又惱恨女兒不理解自己,反而和丈夫一家人走得更近。
但現在,她切切實實對李相浮這個人產生情愫。
白箬睫毛一顫,說:“我從這首曲子裡,聽出了春天生命重新蓬勃生長的力量。”
“能理解,”李相浮想起上次輕薄秦晉那顆紅痣時的畫面,感同身受:“人類偶爾會被欲望支配。”
白箬用得遇知己的眼神看他。
李相浮一臉認真:“有這種狀況發生,就說明我們的發情期到了。”
“……”
在白箬眼皮抽搐的時候,李相浮從容不迫轉移話題:“您的性格偏感性,我在聚會上見過一次棠棠的父親,很雷厲風行的一個人,棠棠的性格和你們兩個似乎都不像。”
知道這是在給自己臺階下,白箬邊想對方究竟對她有沒有好感,邊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李相浮又問:“您有兄弟姐妹麼?”
白箬搖頭。
李相浮:“那您丈夫……”
“有個弟弟。”提到這個人時,白箬表情有幾分不自然。
察言觀色是李相浮的看家本領,他試圖將話題引入梨棠棠的小叔,然而每每稍有點端倪,白箬語氣中便透露出幾分煩躁。
一個天聊的寸步難行,李相浮知道得就此打住,他直起身子重新優雅地彈起鋼琴。
今天梨棠棠倒是出來看了一眼,衝著樓梯口跺了跺腳:“別彈了,吵死了。”
話雖如此,被追求的虛榮心讓她沒有再像前幾日那般抵觸。
多停留了片刻,李相浮離開梨家已經是二十分鍾後的事情。
他開車出了小區大門,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著才掏出口袋中的手機,發現通話時長還在繼續。
“喂。”李相浮拿起手機問:“你還在麼?”
秦晉淡定說:“從你上演‘母子情深’前,就一直在。”
“……”李相浮面色有幾分不自然,拿出湿巾仔細擦著手背消毒:“我總算明白梨棠棠為愛痴狂的基因是從哪裡繼承來的。”
緩了緩,談起秦晉之前讓探聽的兩個問題:“白箬和丈夫的感情毫無疑問破裂了。”
否則也不會勾引自己。
“至於梨棠棠的小叔……”李相浮想了想:“白箬在提起他時面色很怪異。”
試著傳達出那個剎那自己解讀出的情緒:“逃避,羞愧……期間白箬還吞咽了一下口水,說明緊張或者想到了某個場景。”
真不怪李相浮思想骯髒,以前在宅子裡什麼腌臜事沒見過,時代變了,但這些事就算放在現代社會也不逞多讓。
電話那頭傳來輕蔑的笑聲,秦晉直白開口:“就我們兩個,不用說的那麼小心。”
李相浮目光一動,問:“你突然讓我打聽梨棠棠的小叔,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他估計的沒錯,一開始秦晉調查的重點在梨家近來的生意上,沒發現有用的信息後又擴展到梨棠棠的父母,最後才延伸到身邊親眷。
“梨氏集團現在的掌控人是梨棠棠的父親,他還有個弟弟,早年獨自去海外發展,靠著一些灰色交易很快發家,資產累積的速度已經快要超出如今漸漸沒落的梨氏。”
秦晉似乎在看什麼資料,偶爾能聽到翻紙的聲音,他用夾雜著些嘲諷的語氣說:“兄弟情深,弟弟對親哥哥一家很好,尤其是梨棠棠,無論她看中什麼,對方都會立馬拍下來寄過去。”
“……實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