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馨兒以為您不喜歡我了……」
蕭璟乾的手僵硬地搭在她的背上,道:「……怎麼會呢。」
我挑挑眉,如釋重負地坐下,喝了一口茶壓驚。
待我抬頭時,蕭璟乾竟然一臉不悅地看著我,我隻當沒看到。
「陛下,該用午膳了,臣妾這裏沒什麼好的,您要不跟淑妃去落仙宮?」
蕭璟乾還未說什麼,韓馨兒倒是開口了,「姐姐哪裡的話,這一來一去總是耽擱時辰的,咱們就一起在這裏用膳吧。」
他竟然答應了。
可我總覺得哪裡有問題,尤其是韓馨兒的舉動,為了避免出差錯,我再三示意蕭璟乾,可他偏偏跟我作對一般,執意要為難我。
我平時吃得清淡,蕭璟乾吃了兩口便作罷了,可韓馨兒卻吃了很多,那並非山珍海味,她那般刻意地往嘴裏塞,總讓我覺得不對。
「馨兒喜歡吃青菜嗎,平日裏怎麼也不見你吃?」蕭璟乾好奇地問。
她慌了一下,手裏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她解釋道:「吃些清淡的菜對腹中的胎兒也是好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妹妹還是多吃些好的吧,我這粗糠咽菜連陛下也不怎麼喜歡呢。」
蕭璟乾眼神復雜地看著我,道:「朕……隻是今日胃口不好。」
我特意留了一些剩菜,其餘的讓宮人收了,待倆人離開後,我拿著食盒去了禦藥房。
李晉年蓋上盒子,擦了擦鼻子,皺著眉頭道:「這裏面有滑胎的藥。」
「你確定沒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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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真地點點頭,道:「娘娘是不是遇到麻煩了,需要奴才的地方還請吩咐。」
「謝謝李公公了,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韓馨兒,你為何要將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呢?!
她要麼是知道自己沒有懷孕被騙的事了,要麼就是想要真的用腹中的「孩子」來對付我。
她這隻人畜無害的兔子倒是偽裝得很好,可錯就錯在她太心急了。
夜幕剛剛降臨,蕭璟乾帶著一波侍衛來我宮中。
他將門關上後,憤怒地抓著我的肩膀,怒道:「你為何要用那般拙劣的手段去害她,她腹中那不存在的胎兒朕自會找時機除掉,你為什麼要這麼心急?」
我嗤笑道:「陛下覺得我會做出那麼蠢的事嗎?」
他凝著眉,驚訝道:「難道……」
我撥開他的手,怨道:「若非陛下今日非要留下她一起用膳,她又怎會有下手的機會。」
他悻悻地轉過頭去,道:「朕沒想那麼多,還不是為了……」
我道:「為了讓臣妾嫉妒吃醋?」
他沒說話,隻是有些惱怒地看著我。
「韓定山就在落仙宮,你隻要不承認,朕自會保住你。」
「臣妾會承認的。」
「你……胡鬧!」
「陛下若是保下了我,那便是與韓家為敵,況且……韓馨兒為何害我,陛下心中應當是明白的,既然她要獨寵,陛下何不隨了她的願。」
蕭璟乾捏住我的下巴,微微瞇起眼睛,冷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看著他充滿怒氣的雙眸,伸手去撫摸他的眉眼,他並未躲開。
我說道:「陛下不要忘了,韓馨兒要對付的人應該是韓薰兒,而不是我,我在後宮安穩一日,她的目標便隻會是我,那咱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苦笑道:「朕當真是中了魔障,竟對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沒有辦法。」
「臣妾多謝陛下厚愛。」
他道:「你若真心感謝便也好了。」
他冷靜下來後,道:「謀害龍種可是死罪,你當真要認?」
我依偎在他懷裏,摸著他心口的位置,道:「陛下捨得臣妾死嗎?」
他順手摟住我,調笑道:「一個女人罷了,朕有何捨不得的。」
我正色道:「可我捨不得你。」
他撫摸著我的臉,認真道:「……朕會保你性命的。」
落仙宮甚是熱鬧,韓定山咄咄逼人,韓馨兒可憐兮兮地哭著,我跪在地上未曾爭辯什麼。當那並未被倒掉的剩菜被端進來時,我便承認了,韓馨兒也有些驚訝我會承認得如此快,我朝她笑了一下,她不解地皺了皺眉頭。
蕭璟乾將我關進了死牢,隨便找了個理由說是不宜見血,韓定山隻好作罷。
我隻是一個宮女,沒有靠山沒有背景,韓馨兒隻是想要獨寵,而蕭璟乾又常到我宮中來,她自然不高興,我進了死牢,往後如何她都不再擔心了。
24.
「衛勻中,別來無恙。」
他拱手道:「葉姑娘,你受苦了。」
我搖頭一笑,「多虧你照拂,我才沒有死在這牢中。」
衛勻中將身上的披風為我披上,道:「韓貴妃給周將軍寫了信,他不日便要班師回朝。」
「她終於要行動了。」
衛勻中道:「她知道了韓馨兒是假孕,我已設法讓她以為是皇上和韓馨兒設計陷害她的,而且韓定山也放棄了她,她自然要找依靠的。」
周商曾愛慕韓貴妃,可她為了榮華富貴便進了宮,後來周商為了不讓人說她閑話,便請纓去了關外,如今韓貴妃一封信便能讓他回朝,當真是個癡情之人。
衛勻中凝著眸子,道:「待他們兩敗俱傷,便是我們出手的時候了。」
我道:「可是蕭璟乾不是好對付的。」
「葉姑娘放心,無論韓定山與周商孰勝孰敗,他們的最終目的都是皇位,隻要蕭璟乾活著,韓定山便永遠趨於人下,而周商也永遠得不到他想要的女人,所以,蕭璟乾不會好活的。」
我入死牢,也是自保之法,他們鬥個天翻地覆,我自安然無恙。
衛勻中暗沉的眼睛終於出現了光芒,道:「十三年忍辱負重,該到讓他們還債的時候了。」
我跪下道:「多謝衛大哥幫我。」
他急忙扶起我,道:「我並沒有幫葉姑娘多少,是葉姑娘聰敏理智,反倒幫了我許多,韓商相鬥,也多虧了你的計謀。」
「這把匕首你拿著防身。」他將匕首遞到我手上,叮囑了兩句便走了。
衛勻中離開後,死牢的護衛便換了一批,自是無人知道我與他見面之事的。
蕭璟乾竟也來牢中看我了。
「你瘦了。」他摸著我的臉,眼中滿是憐惜。
「陛下肯屈尊來見罪妾,倒讓我受寵若驚啊。」
他無奈地笑道:「你這人啊,都到了這般地步,還是沒句軟話。」
「陛下想聽什麼軟話?」
他一手摟住我的腰,一手鉗住我的下巴,讓我看著他,問道:「你那晚說捨不得朕,可是真話?」
「是。」
我若死了,怎麼捨得你活著呢。
「那你可對朕有過真心?」
「我若沒有真心,又何必為了你入這不見天日的地牢呢?」
他開心地抱住我,在我耳邊說道:「待塵埃落定,朕要你做朕真正的婉妃。」
「臣妾恐怕活不到那個時候。」
「朕不許你死。」
蕭璟乾,你莫怪我心狠,這天下隻能有一個君主,你父皇偷來的,始終是要還的,父債子償,就算我不要你的命,衛勻中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要這天下還我葉家一個公道,還三千影羅衛一個清白。
死牢暗無天日,耳邊一直充斥著其他犯人的吼叫哀號聲,老鼠明目張膽地從腳下竄過,一點兒也不害怕。
我慢慢地抬起腳,將那擾人的老鼠一腳踩在腳下,它的慘叫聲讓我興奮,它的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間,我隻要稍稍一用力,它便再也動不了了。
權力當真是能讓人瘋狂。
衛勻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人給我送消息,而今夜便是韓定山與周商兵變之時。
我坐立難安,不知外面到底是何種情況。
蕭璟乾和趙寅之出現在我面前時,我一時不知所措。
他讓我換了衣服,扮作男子模樣,交給我一把匕首,不舍地擁著我,道:「你跟著寅之走,他會護你周全。」
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疑惑地問:「出什麼事了?」
他道:「韓定山反了。」
可是他不知,周商今夜也反了,韓周相爭,無論成敗如何,最終都是衛勻中坐收漁人之利的。
「陛下準備了那麼久,為何要怕他一個韓定山呢?」
他將披風為我系好,道:「朕雖做了萬全之策,可難保不會出差錯,你安然無恙,朕才無所畏懼。」
若蕭璟乾知道這場叛亂是我和衛勻中的一場陰謀,他該做何反應呢。
趙寅之駕著馬車趁著夜色連夜送我出宮,還未走遠,便看見皇宮火光沖天,終於開始了。
「宋經年,停車。」
「乾兒,怎麼了?」
我將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脅他道:「送我回去,我不能扔下陛下,即使死,我也要同他死在一起。」
他驚訝不已,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道:「原來你對陛下是真心的。」
「……是,求哥哥送我回去。」
他嚴肅地問:「你不後悔?」
「不後悔。」
25.
從天璿門到正元殿,屍體遍野,其中不乏太監宮女。
我一路跑到正元殿中,韓定山一條腿被砍斷,痛苦地躺在地上,周商已死,唯有衛勻中安然無恙,他擦拭著手中的劍,嘴角勾起,對龍椅上的蕭璟乾說:「陛下,這位子您坐得可舒服?」
蕭璟乾生氣地看著我,並沒有回答衛勻中的話,而是問我:「你為何要回來?」
我走到衛勻中身邊,笑道:「臣妾捨不得陛下。」
衛勻中大笑,低頭在我耳邊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騙他,不如我幫幫你,讓他嘗嘗愛而不得的滋味。」
他突然抱著我坐下,手指滑過我的臉頰,挑釁地看著蕭璟乾,道:「陛下真是好福氣,有這麼一位佳人生死相隨,讓臣好生妒忌呢。」
趙寅之怒道:「衛勻中,你放開她。」
「不放又如何?」
正元殿已被衛勻中的人重重包圍,若趙寅之敢動一下,便會命喪當場。
蕭璟乾問:「衛勻中,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你,是朕看走眼了。」
衛勻中道:「蕭璟乾,我想你誤會了,這天下本就是我的,我隻是要回我的東西罷了。」
蕭璟乾問:「你什麼意思?」
衛勻中本叫蕭嶽庭,是太子的嫡子,而衛勻中也是個假太監。
當年蕭玉璋下毒謀害自己的父親,改了遺詔,偷了皇位。
他又騙了我父親的玉符,調動影羅衛一夜之間屠盡太子滿門,我父親趕到時,太子府已經血流成河,他偷偷救下太子唯一的遺孤蕭嶽庭,將他送離皇城,我見到衛勻中時,他的眼中滿是仇恨,小小的孩子眼神卻那麼嚇人。
蕭玉璋當年與我父親情同手足,他當上皇帝後,便賜予我父親無上的榮光,蕭璟乾書房中的那把劍便是蕭玉璋專門找人鍛造的,而那劍柄上刻著的字便是「乾」。
我叫葉乾,這個「乾」字便是蕭玉璋賜的,與自己的孩子同字。
我父親不慕功名,可蕭玉璋卻將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當年他初登皇位,朝中不免反對之聲,他便在我父親跟前哭訴,又做了些假證據說那些大臣貪汙好色,甚至想造反。
韓定山來傳口諭時,我父親便知躲不過,那段時間蕭玉璋利用我父親殺盡所有反對之人,皇城猶如地獄,所有人皆惶恐不安,最終穩固了他的地位。
我與母親回到家中時,蕭玉璋便下旨詔我們進宮,他大擺筵席,說要封我為郡主。
那夜,蕭玉璋笑得很開心,可他的眼中卻滿是殺意。
筵席剛開始,父親便將我支開,讓我去別處玩,待我回來時,遠遠地便看見我爹娘被一群侍衛圍著,而蕭玉璋便得意地坐在上面,俯視螻蟻一樣看著我爹娘。
葉隱濫用權利,濫殺朝廷重臣,居功自傲,有反叛之心,罪無可恕,誅九族。
父親爭辯不過,他信了蕭玉璋的話,待他當作親兄弟一般,可那人卻隻是在利用他除掉異己,最後所有的罪名都由他背了。
父親當場自刎,母親也隨父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