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他語氣冰冷地對我說。
我動了一下步子,腿腳酸痛到彎不下去,他看我面色痛苦,便笑了一下。
我挪著步子,快要到他跟前時,因腿腳發軟而跌池中,他也驚了一下,趕忙將我撈起來。
池水嗆得我咳嗽不止,他替我撥開眼前的碎發,眼中竟然多了幾分憐惜。
我低下頭去,咬了咬唇,屏著氣息,讓自己憋紅了臉。
他挑起我的下巴,讓我看著他,隻見他眼中的怒氣全然消失,甚至染上了一層情欲。
想不到他這麼禁不起撩撥,我還未做些什麼,他已動了情。
我的眼眶中浮上水汽,眼淚在裏面打轉,就是不肯落下來。
他的嗓音也變得沙啞起來,道:「你這幅委屈的模樣倒讓人有些心疼。」
「陛下想罰臣妾直說便是,何必這麼欺負人。」
他道:「那你說說朕為何要罰你?」
我掙脫他的手,後退一下,嗔怨道:「陛下對臣妾不都一直如此嗎,臣妾哪裡知道。」
他緊挨過來,道:「你和寅之是什麼關系?」
我故作生氣道:「陛下莫不是以為臣妾跟趙公公有什麼?」
他的心思被看穿了,便躲開我探尋的眼神,說:「朕曾告訴過你,寅之不善言辭,性子冷漠,可這些日子對你甚是關照,你說說這是為何?」
我擠出兩滴淚,又埋怨又委屈地看著他,道:「趙公公說臣妾很像他已故的妹妹,便多關心了一下,沒想到陛下竟將我們想得那般齷齪,臣妾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反正已經習慣了,可是趙公公為人正直,陛下卻……」
Advertisement
我這話九分真一分假,而且趙寅之也給他提過自己的妹妹,他自然是信的。
打消了他的懷疑,我也不用再跟他耗著了,我擦掉眼淚,道:「陛下若再無其他事,臣妾便不打擾您沐浴了。」
我還未遊至池邊,便被他一把拉了回去。
「你做什麼?」
我驚呼一聲,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他拉著一同沒入水中,我是會遊水的,但既然他喜歡這般玩,我便順著他好了。
在我掙扎了一番後,他仍舊不肯放開,見我快要暈厥過去,他便勾起一抹笑,一把將我擁入懷中,吻上我的唇,為我渡氣。
這人……當真是無聊,明明隻要他想要,我自然是不能拒絕的,可偏偏要跟我玩這種把戲,那就莫怪我了。
感情最是廉價,尤其是帝王的感情,最是信不得,也要不得,唯有握在手中的權力才是最真實的。
廢後一生渴求帝王之情,卻落得身死的下場,韓馨兒一心都撲在皇帝身上,卻隻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還有那驕傲的韓貴妃,想要的也隻是屈於一人之下的後位。
而我那可憐的父親,也因信了那人所謂的兄弟情義,落得被逼自刎,五馬分屍的下場。
帝王之情,最是殘忍,也最輕賤。
他擁著我浮出水面,仍舊吻著我的唇,甚至有些得寸進尺,在他忘情之時,我咬破了他的下唇,一把推開了他,他疼得吸了一口冷氣,便松開了我。
「你竟敢……」
他眼中的情欲尚未散去,可是又怨我不肯聽話,便想生氣卻又氣不起來。
「陛下慢慢洗吧,臣妾告退了。」
別人把心掏出來送給他,他不肯要,卻偏偏想要那不屬於自己的,真是可笑至極。
這情網我本無意編織,可那飛蛾卻一門心思地想要往裏面闖,那便莫怪我了。
20.
韓貴妃倒是沉得住氣,都這麼久了,仍舊不曾有動靜,隻是派人盯著而已。
蕭璟乾每日下了朝便去落仙宮,甚至在朝堂上說若韓馨兒生的是男孩,當封太子,韓大人自然得意忘形起來,也將關注的目標從韓貴妃身上轉移到了韓馨兒身上,隔三岔五地命人往落仙宮送東西。
韓貴妃雖氣憤卻不肯動手,她憋著一股氣發不出來,便將怒氣全撒在宮人身上,安慶宮的人皆敢怒不敢言,便在背後罵著她。
錦繡瘸著腿低聲咒罵著,卻被我抓了個正著。
「……婉妃娘娘!!」
「錦繡,咱們還當真是有緣啊。」
既然韓貴妃有火氣,那我便幫她燒的大一點。
李晉年知道了我尋藥的目的,他並未埋怨也未生氣,我吩咐什麼他便做什麼,聽話得令我驚訝。
他也不隱藏自己心中所想,直言不諱道:「清姑娘是成大事之人,為人聰明有氣魄,同這深宮裏的婦人不一樣,奴才所求不多,隻盼姑娘將來能記得奴才便好。」
我笑道:「若是我失敗了,你便也要跟著下地獄的。」
他不在乎地笑了笑,道:「奴才甘之如飴,死而無怨,有幸識得清姑娘,倒也值了。」
他說此話時眼神清明,並無半點欺瞞討好之意。
我拍拍他的肩,一本正進道:「你這清姑娘叫得還挺順口啊。」
他恍然大悟地微微張開唇,窘迫地撓了撓頭,道:「婉妃娘娘。」
21.
深夜時,韓淑妃腹痛難忍,御醫跪了一地,皆是束手無策。
蕭璟乾一怒之下便下旨,若是韓淑妃有任何差池,整個禦藥房都要為她陪葬。
落仙宮的香薰飲食皆被查了一遍,終於是找到了根源。
韓淑妃每日吃的藥膳與那香爐中的香草混合便是活血通絡的藥物,對胎兒極為不利,若長久下去,胎兒不保。
韓淑妃嚇得臉色慘白,哭得像個淚人一樣。
「這香草是哪裡來的?」蕭璟乾怒道。
韓淑妃臉色驟變,隨後哭得更厲害了,斷斷續續道:「不會的……不可能是她。」
錦繡被帶走時,我笑著安撫她道:「錦繡姐姐放心,這香草你是奉命送的,一切與你無關,你的家人我已將他們安頓好了,貴妃娘娘是不會找到的。」
她咬咬唇,下定決心地朝我點點頭。
我同趙寅之去了落仙宮,他帶著我飛到屋頂,觀察著裏面的情況。
「經年哥哥,一旦她要改口,這針定要讓她命喪當場,可莫要失手了。」
他轉過頭驚訝地看著我,道:「你叫我什麼?」
我道:「反正又沒有外人,我叫你經年哥哥不礙事的,你莫非不願意?」
他開心地搖搖頭,「不,你這麼叫便好。」
錦繡依照我的話做了,那香草是韓貴妃讓她送的。
韓馨兒傷心地依偎在蕭璟乾懷裏,哭道:「姐姐為何要這麼對我,我無意與她爭什麼的……陛下,我們的孩兒為何命這麼苦啊。」
錦繡被帶了出去,趁著夜色,我與趙寅之將押送她的兩名宮人殺了,帶著她去了我房中。
「錦繡姐姐,韓貴妃定是不會饒過你的。」
「那怎麼辦,求娘娘救救我。」她抓著我的手,苦苦哀求道。
趙寅之拿出紙筆和一封已經寫好的遺書放在她面前,她不解地看著我們。
我握著她的手,極為陳懇地說:「姐姐放心,你將這信上的內容謄抄下來,我便找個死囚犯扔到東北角的那個湖裏,便當做你畏罪自殺了,再讓趙公公送你出宮,和你家人團聚,姐姐再找個好人家嫁了,從此這宮裏便沒有錦繡了。」
她將信將疑,遲遲不肯動筆,我道:「貴妃娘娘這會兒應該是被陛下喚去了,若是她一口否認,這災禍便是你的呀,隻要你假死,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她,你不但會相安無事,她自然會被問罪的呀。」
她的手搭上那條被韓貴妃打瘸的腿上,心中生了怨恨,便點了點頭。
趙寅之收好遺書,在錦繡出門時將她打暈了。
「要送她出宮嗎?」他問道。
我冷聲道:「此事若敗露,我便是這場禍事的主謀,陛下本就是利用我來對付韓貴妃的,經年哥哥覺得我還有活路嗎?」
他明瞭地點點頭,「我會護你周全的。」
翌日,韓貴妃跪在落仙宮,等到的卻是錦繡畏罪自殺的消息。
錦繡的屍體被抬到落仙宮時已經涼透了,遺書上的筆跡也出自錦繡之手,韓貴妃賴不掉了。
為了讓韓家徹底分裂,蕭璟乾隻是將韓貴妃杖責二十,禁足一年。
安慶宮猶如冷宮,韓大人自然也放棄了她。
廢後便是因為受不了冷宮的清冷寂寞而變得暴躁瘋癲,韓貴妃那麼不安分的一個人,又怎能忍受得了呢。
趙寅之臉上的血漬還未清理,有些失望地看著我,道:「你終究是心狠了些。」
想必錦繡的家人已經與她團聚了。
我一邊替他擦臉上的血漬,一邊無奈地說:「你我皆是螻蟻,我也不願做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人,可為了活下去,我們必須這麼做,哥哥,不是我心狠,是你太心軟了。」
他一把擁我入懷,憐惜道:「可我寧願你是那個無論受了多大委屈都依然笑著的乾兒。」
可是那個笑著的乾兒已經死了。
22.
蕭璟乾心情大好地來尋我,看到趙寅之從我房中出來時,他冷下臉來。
「後宮妃嬪與宦官不得有幹係,你難道忘了嗎?」
我道:「臣妾冒著被降罪的風險,還不是為了陛下,趙公公也真是命苦,明明那麼衷心,卻總是被主子懷疑。」
這話許是戳到他的心坎了,他頗為惱怒地抓著我的肩膀,道:「你這是在怪朕?」
我垂下眼簾,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他的指腹撫上我的臉頰,道:「你哭過?」
「沒有。」
「那你臉上的淚痕是畫上去的不成?」
我抹了一把眼睛,道:「臣妾隻是後怕,若當時錦繡改了口,現在死的人便是我了。」
他頓了一會兒,低聲說了一句:「朕不會讓你死的。」
我隻假裝沒聽到,問:「陛下您說什麼?」
他輕咳一聲,道:「沒什麼。」
「陛下來尋臣妾作甚,現在您應該陪在韓淑妃旁邊,她遭受了驚嚇,需要您陪著呀。」
他順勢躺在我的長榻上,道:「朕有些煩悶,來你這裏歇會兒。」
「那陛下歇著,臣妾不打擾了。」
我轉身時,他叫住了我。
「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他道:「你躲著朕作甚,你是朕的女人,朕若想要了你,你是躲不掉的。」
我走到他跟前,環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輕聲道:「那陛下要還是不要呢?」
他一把摟住我的腰肢,讓我坐在他的腿上,笑道:「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我湊近他的唇,欲吻不吻,道:「真心如何,假意又如何,臣妾人就在這兒,陛下想要便要,還在乎臣妾幹嘛?」
他動了情,那滾動的喉結和眼中的欲望是騙不了人的。
吻即將落下之際,我一把推開他,俐落地起身站到地上,正色道:「陛下您還是好好歇著吧,臣妾還有點事,就不擾您了。」
「白清!!!」
我不顧他的低吼,關上門離開了。
我本不願與他有任何糾纏,可他偏偏對我動了心思,那我隻能順水推舟了,如此,說不定可事半功倍。
蕭玉璋,我要你好好看著,你蕭家子孫是怎麼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
23.
自韓貴妃被禁足後,蕭璟乾就不怎麼去落仙宮了,倒是給我找了個麻煩。
韓馨兒纖纖玉指覆在平平的小腹上,進了我的寢宮後便四處瞟了一下。
「姐姐……陛下不曾來過嗎?」
我扶她坐下,道:「陛下一直忙著朝中事,怎會來我這裏呢。」
她到底是個天真的女人,以為蕭璟乾會一直寵愛著她,後宮這麼多人,若是都如她這般想,那該皇帝痛苦了。
「姐姐可知陛下喜歡些什麼,馬上過節了,我想給陛下送些東西。」
「妹妹這倒是難為我了,陛下與我並不親近,我自是不知的。」
她失落道:「陛下也不曾告訴過我……」
話剛落,蕭璟乾便進來了,也沒個人通報一聲。
他與韓馨兒皆是一愣。
韓馨兒幽怨地看著我,倒是讓我有些心虛。
蕭璟乾先開口了,「朕去了趟落仙宮,宮人說馨兒來婉妃這兒了,朕便來尋,倒讓朕好找啊。」
韓馨兒立馬高興起來,小跑著迎他而去,靠在他的胸口,似乎要哭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