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著我的手,嘴上帶著笑,眼中卻滿是威脅之意。
「奴婢明白。」
我在房中上藥,蕭璟乾卻突然推門而入。
他看到我滿是傷疤的背時,驚訝地問:「你這是?」
「奴婢愚笨,做事總是不周到,挨打是常事。」
他拉起我的袖子,手臂上一道道紅痕觸目驚心。
「這又是誰打的?」
「宮人都說奴婢勾引皇上,韓貴妃便教訓了奴婢。」
他笑了一下,道:「她倒真是跋扈。」
「陛下找奴婢有何事?」
他拿起藥膏,粗魯地抹在我的胳膊上,道:「朕來看看自己的婉妃不行嗎?」
「陛下大可放心,奴婢答應的事自會做到,夜深了,您該回去了。」
他大笑,「朕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可是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
他手上的勁突然大了一些,本就受傷的手臂更疼了。
「你不痛嗎?」他明知故問。
「奴婢若說痛,您會輕一點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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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
蕭璟乾那夜並未離開,他說既然要做戲,那便要做全了。
我與他和衣而睡,可是誰都沒有睡著,隻是僵硬地躺著,等待著黎明的曙光。
翌日,他讓所有人知道我是他的寵妃,給我招來了不少麻煩。
17.
韓貴妃的那位妹妹又來宮中了,我與她在御花園巧遇,她認出了我,便與我寒暄了幾句。我請她去宮中坐了會兒,留她說了些沒用的話,終於等到蕭璟乾來了。
韓貴妃的妹妹為人溫和,長相雖不及韓貴妃,可是卻多了幾分溫柔和恬靜,是這深宮裏的女人比不上的,讓人瞧了很舒服。
她見到蕭璟乾時微微紅了臉,一直低著頭,蕭璟乾同她說話時,她便羞怯地看著他,當真是我見猶憐。
韓馨兒走後,蕭璟乾冷下臉來,問:「你又在謀劃些什麼?」
我笑道:「陛下覺得馨兒姑娘如何?」
他一把環住我的腰,說道:「有話直說。」
我順勢靠在他的胸口,道:「陛下你說,若是韓家姐妹反目,韓大人會幫誰呢?」
況且韓馨兒對蕭璟乾有意,也不算強人所難了。
「若她們姐妹齊心呢,那朕的後宮可就姓韓了。」
「陛下可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妒忌心,況且臣妾是不會允許她們齊心的。」
他大笑起來,摟著我的手用了幾分力,「你倒真是個有趣的人。」
我勾起唇,環住他的脖子,問:「那陛下動心了嗎?」
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我,說道:「你看朕的眼神總是帶著冷漠和厭惡,雖然你隱藏得很好,但是不經意間,你總是會流露出來,朕很好奇,你到底是誰?」
我收回手,後退幾步,道:「臣妾隻是一個普通人,是陛下想多了。」
他知道再怎麼問答案都是一樣的,所以他離開了。
「朕接受你的提議,你可不要讓朕失望了。」
「臣妾定不負所望,恭送陛下。」
人的妒忌心會像蛇一樣會吞噬一切,親近之人的背叛,所愛之人的無情,都會摧毀一個人的理智,韓貴妃再強硬,也終歸是女人。一個驕傲跋扈的女人怎麼可能允許別人背叛她呢。
蕭璟乾感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可他卻甘願用我這個蛇蠍之人,他又何嘗不是小人呢。
一切的風平浪靜,都是暴風雨的開始。
正如此時的韓貴妃,她在隱忍。尚存一絲情意的她不願對韓馨兒出手,因為那畢竟是她的妹妹。
蕭璟乾自從將韓馨兒納入後宮之後,便活得像個頹靡的昏君一般,好幾日不上朝,整日混在落仙宮中,夜夜笙歌。
「陛下當真是寵淑妃娘娘,就連落仙宮也是特意為她而設呢。」
「聽說陛下還為淑妃娘娘畫了一副出浴圖,就收藏在正元殿呢。」
兩個宮人議論著,完全沒注意到我在後面站了許久。
我輕咳一聲,她們驚得轉過身來,瞧見是我後便立馬跪下了。
「背後議論陛下可是死罪,莫在胡言。」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去禦藥房的路上聽了不少皇上和淑妃的荒唐事,不知韓貴妃現在是何想法呢。
李晉年見到我時,驚詫了一會兒,他說竟是恍如隔世,上次見面時,我還是個菡萏院的宮人,如今卻是皇上的婉妃了。
「清姑娘……」李晉年有些為難地看著我。
「怎麼了?」
他將藥交到我手上時,嘆了一口氣,看著我的眼神有同情,有憐憫。
「這藥吃多了傷身子,你……能不吃就別吃吧。」
我笑著朝他點點頭,「放心,我自有分寸。」
「這深宮人心難測,你成了婉妃,自然免不了麻煩,你可當心著點。」
李晉年一路送我出了禦藥房,事事叮囑,生怕我不小心丟了小命,我臨走時,他仍擔心地看著我,讓我處處提防著。
他對我的關心,倒讓我有些羞愧了,我同他要那藥,並非給我吃的,卻害得他那般擔心,實在不該。
18.
韓淑妃懷有身孕的消息傳遍了後宮,蕭璟乾滿臉陰霾地來我宮中,趕走了宮人,將我抵在桌旁,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道:「朕寧願讓你替朕生一個孩子,可為何偏偏是韓家的人。」
他在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陛下莫不是忘了曾讓韓馨兒喝下過避子湯的事。」
他的身子顫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問:「你怎麼知道?」
「臣妾身體不好,經常去禦藥房抓藥,自然也就知道了。」
他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卻沒用力,像是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物件一樣,看了我許久。
「陛下,看夠了嗎?」
他松開我,急忙背過身去,多少有些慌亂。
我給他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上,他一飲而盡。
我說道:「陛下不用擔心,韓淑妃沒有懷孕,那隻是臣妾用來刺激韓貴妃的法子罷了。」
我同李晉年尋的藥便是給韓馨兒吃的。
他眼中瞬間染上驚喜之色,問:「當真?」
「陛下還真是無情呢,人家韓淑妃一顆心都在你身上,你卻半點都不在乎。」
他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撇開了話題,「寅之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麼,總是尋不到人。」
說來也是,許久未見趙寅之了,他似乎不在宮中。
韓馨兒懷孕的第二天,韓貴妃便召見了我。
她臉色蒼白了一些,似乎生了一場病一樣。
「陛下最近可有讓你做什麼?」
我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她不耐煩地說:「有什麼就快說,本宮沒時間跟你耗著。」
我為難地說:「陛下要奴婢……要奴婢假裝懷孕,這樣就能保護淑妃娘娘了。」
韓貴妃氣得將手中的錦帕揉得變了形,厲聲道:「他當真要你這麼做?」
「陛下還說……淑妃娘娘溫柔賢良,有母儀天下的風範,他甚是喜歡。」
韓貴妃將一杯熱茶朝我扔過來,碎片濺到我的手上,鮮血流了下來,還好茶不燙,隻是弄濕了衣襟而已。
我回到屋中時,聞到了熟悉卻又不屬於我房中香味。
「趙公公,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他從房梁上跳下來,道:「我以為是宮人。」
他的眼神轉到了我的手上,隨即擔心道:「你受傷了?」
「破了一點皮肉,不礙事。」
他從懷中拿出一副畫像,竟是那位替我驗過身的姑娘。
當初進宮時需要身家清白的人,那位姑娘不願進宮,以死相逼,我便替了她,我滿身的疤痕,自然是過不了關的,她便以我的名字驗了身畫了像,最後她爹買通了公公,進宮的便成了我。
「你可認識?」他問我。
「認識。」
他沒想到我會承認,拿著那幅畫像的手放也不是,舉也不是。
「你就沒有要解釋的嗎?」
我走到他跟前,問:「解釋什麼?」
他神色復雜,眼中染上一抹痛苦,紅了眼睛,道:「你叫白乾是不是?」
我心中雖慌,可面上卻依舊鎮定地看著他。
「趙公公這幾日不見蹤影,沒想到竟是查我去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逼問道:「你是白乾嗎?」
我不敢去看他,便別過臉,道:「我跟陛下名字犯諱,便改了清,有何不可嗎?」
他不知是開心還是痛苦,明明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可是卻在笑。
「你怎麼了?」我疑惑地問。
「你……你還記得宋經年嗎?」
宋經年,這個名字……有九年未曾聽過了,我以為我忘了,可是一提起來,好像我喚「經年哥哥」的日子就在昨日一般。
趙寅之,沒想到你竟是宋經年。
他愧疚地低下頭,道:「對不起,若我當年早點兒回家,我娘也不會……」
「我已經忘了過去的事了,趙公公也別再提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你恨我嗎?」
「我為何要恨你?」
「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我嗤笑道:「你想知道嗎?」
他點點頭。
我將衣服解開,他驚得轉過頭去,「你做什麼?」
我將背對著他,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過得嗎,你轉過頭來看一下便知。」
他或許是被我那慘不忍睹的背部給嚇到了,話哽咽在喉嚨裏,想說卻說不出來。
我面不改色地說:「腰間那塊烙痕是我自己烙的。」
「為什麼?」
「宋大娘將我賣給了人牙子,人牙子又把我賣給了一個從宮裏出來的老太監,老太監養了很多小姑娘,換著法地折磨她們,我腰間被他刻了一個『妓』字,所以我便親手用烙鐵把那個惡心的字給燙掉了。」
「夠了……別說了。」
他顫抖的手將我的衣服拉起來,遮住了他不願看見的傷痕。
「每次聽到那些女孩兒的慘叫聲時,我都在幻想你們會來救我,可是……我卻沒有等到。」
趙寅之,我從未恨過你們,我隻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外人,那時正值饑荒,宋大娘沒必要養著我,她賣了我,我隻當自己命不好。
可現在,我卻不得不利用你的這份愧疚來讓你心甘情願地為我所用,這輩子是我對不住你了。
19.
趙寅之格外地關心起我來,他雖極力克制那份激動,可終究還是讓蕭璟乾起了疑心,他沉著一張臉,靠在浴池邊上,水汽氤氳,我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偌大的殿中隻有我與他,空氣安靜到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也不知他在氣什麼,讓我站了許久,似乎在懲罰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