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朱顏’一眼都不看他,冷冰冰地走近,一把將魚初月拽進了懷裡,死死摁在胸前。
白景龍:“???”
白景龍:“!!!”
騎在牆頭的白景龍徹底呆滯,一時忘了往下跳。
男人冰冷的嗓音緊貼著魚初月的耳朵,低低響起:“你若有事,我殺景春明。”
“我沒事!”魚初月憨笑著抬頭看他。
“朱、朱顏……”白景龍手不是手,腳不是腳,不知道該怎麼下牆了。
崔敗一眼也不看他,牽著魚初月,踏入黑暗。
白景龍:“……”
迅速跳牆,同手同腳跟上去!
魚初月很不好意思地衝著白景龍笑了笑。
既然崔敗沒打算挑明身份,那便隻好讓白景龍奇奇怪怪地先誤會著……
三人回到禪房。
隻見景春明被一劍釘在了牆壁上。
魚初月嚇了好大一跳,定睛一看,發現那柄寒劍釘著他的後衣領,他像個蟑螂一樣,手舞足蹈地亂刨,手臂在牆上揮來揮去,兩條腿也蹬得十分滑稽。
茂學正在嚴肅地教訓他:“臨陣脫逃,非君子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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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春明委屈巴巴地解釋:“我留在那裡也幫不上忙,而且萬一吸引了更多女骷髏過來咋辦……我回來搬救兵我哪錯了嘛……”
崔敗輕輕躍起,拔走長劍,歸劍入鞘。
姿勢瀟灑,動作利落。
白景龍看呆了。他受那香毒影響,已開始神智不清,痴痴地望著崔敗:“朱顏……”
魚初月嘴角一抽,為了不讓白景龍也受一回掛牆之苦,她急急把茂學抱起來,湊到白景龍鼻子底下。
白景龍一個激靈醒過了神。
魚初月正色道:“白師兄,眼下需專心解決無量天之事,你不要惹他,也不要多看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指著幻成朱顏的崔敗,警告白景龍。
白景龍百爪撓心,可憐巴巴地望著魚初月,低聲道:“其實我已知錯了,小師妹能不能幫我稍微勸勸……朱顏她繃著一張大師兄般的臉,我心慌。”
魚初月:“……”朋友,你其實離真相很近了。
她假笑道:“別多心,辦正事。”
見崔敗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魚初月隻好揉了揉眉心,擔起了領導者的職責。
她簡單地向白景龍講述了無量天的情況——不能離開,無法求助,不能動用靈氣,破了色戒之人夜晚便會變成骷髏,如今隻有清心經可以稍微拖延緩解。
她衝著景春明揚了揚下巴:“說吧,為什麼不讓茂學幫助別人解毒?”
景春明抱住了腦袋:“大剎天的執印,我師父,便是這麼沒的。”
魚初月瞳仁微縮:“不是因為離開無量天而死去的嗎?”
“是,也不是。”景春明道,“我之所以肯定這是人禍,便是因為師父的死。在我發現茂學身上的蓮香可以解毒之後,第一時間便帶著他去找師父,替師父解掉了毒。”
魚初月輕輕點頭。
她倒是能理解為什麼景春明此刻才說——局勢太亂,夜骷髏之事非親眼所見,理解起來與事實難免有些出入,所以景春明先等到魚初月掌握了全部情況,再進一步談他發現的線索。
景春明嘆了口氣:“師父為人謹慎,解毒之後,他令我暫時不得告訴任何人。當時已知道離開無量天或者試圖向外求助的人,都會橫死當場。師父他老人家解了毒之後並沒有聲張,而是試著悄悄離開無量天,想要看看會不會有什麼魑魅魍魎對他動手。”
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但魚初月仍是懸起了心髒:“然後呢?”
景春明呆呆地望著她:“與那些凡人一樣,死了。師父他動用了靈氣,並沒有發狂,足以證明香毒是解了,可是踏出無量天時,運起法印百般防備的他,還是那樣死了……”
“他臨死之前,遠遠看了我一眼。”景春明眉毛通紅,“我知道,他是讓我不要暴露這件事情,蟄伏起來,等待轉機。”
他捂住了臉,頸側的青筋變粗了許多,突突地跳。
雖然他很少提起這位師父,說起來都是被揍、被捉回無量天、被罰禁閉,但魚初月知道這師徒二人必定極為親厚。
她嘆息一聲,示意白景龍上前拍拍景春明的肩,安撫一二。
等到景春明情緒穩定了,魚初月才繼續說正事:“如此,我還覺得正常些。若真是一個香毒便能叫大乘佛修輕易死去,那才真是不可思議。當時,你可看出什麼異狀?”
景春明輕輕搖頭:“沒有。我隻知師父是全神戒備的,但凡能反抗一下,都不會那般令人心驚。”
令大乘佛修毫無反抗之力就死去,這得是什麼樣的力量?
當初的仙尊也許可以。
四聖級別的高手精心設計,用陣法、仙器加持,不經意間發出一擊,有心算無心之下,也可以。
但是這兩個條件顯然都不成立。
四聖中雖然有居心叵測者,但近期絕無可能分神跑到無量天來搞出這麼大一件事情。而且也不可能這般殺人於無形。
她思忖片刻,走到桌前磨了墨。
“來,景春明,你寫一封求救信。”
景春明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你要我死啊?!”
寫信向外求救的人,立刻便會橫死當場化成一灘濃血,他是親眼見證過的。
“叫你寫你就寫!”她拎起另外一枝筆,“我也和你一起寫。”
景春明嘴唇發顫:“別、別這麼想不開啊……我才不要和你殉情……”
第40章 大毗邪羅印
“寫信求救,我和你一起寫。”魚初月把筆遞向景春明。
景春明拒接,瑟瑟發抖:“魚啊,你活膩了你直說,我們兩個的關系……是吧?沒到一起殉情的份上呢……”
“誰跟你殉情!”魚初月一筆杆敲他頭上,“你不是親眼看著寫信求救之人橫死當場麼。”
“對啊!”景春明驚恐地點頭,“不止我看見,師兄弟們都看見呢!”
“所以是公開場合出事的。”魚初月冷靜地說道。
景春明愣愣點了下頭:“……嗯。”
“這樣寫——”魚初月道,“聖人救命!無量天中,有毒香魅惑人心,破戒者,白日為人,夜間為鬼。逃離者死,求助者死,動靈氣者死,盼速速救援!寫!”
景春明顫巍巍握著筆,把嘴抿成一條線,像蝸牛在紙上爬一般,開始磨磨蹭蹭落下第一筆。
曾經的小書生寫了一手漂亮的好字,他額頭滲著汗,大半天,磨出了一個‘聖’字。
魚初月見他動了,點點頭,自己也執起筆來。
正要落筆,忽然一隻炙熱幹燥的手掌覆上了她的手背。
崔敗在身後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奮筆疾書。
魚初月的心髒不爭氣地亂跳了兩下,呼吸微亂,頭一偏,見他把頭從她身後探出來,下巴幾乎擱在了她的肩膀上,眼神專注認真,落筆一絲不苟。
魚初月屏住了呼吸,胸中湧起酸酸甜甜的情愫。
他這麼做,比奪走她手中的筆替她寫信,更叫人心旌動搖。
求救信很快就寫完了。
魚初月與景春明大眼瞪大眼。
無事發生。
“果然。”魚初月笑了笑,“一個毒香,怎麼可能有本事分辨別人筆下的內容?”
她拎起兩張紙箋,放到青銅蓮燈上點了。
“既然無事,你燒它幹嘛?”景春明瞪眼道,“何不送出去?”
“傻子。”魚初月毫不留情,“你去取金剛鷲送信,小命還要不要了?”
景春明一臉心疼地看著她燒掉了信。
“當初你送到天極宗的那封信上,就有這毒香的味道。”魚初月道,“但它根本沒有那麼厲害,管事一路送來,也就稍有一點臉紅而已。”
景春明睜大了眼睛。
“問題出在無量天。”魚初月篤定,“書呆子,過來。”
“幹嘛?”景春明一臉警惕,反倒退了一步。
魚初月:“……你真是個憑一己之力就能拉低大乘修士平均膽量的奇男子!”
白景龍差點被逗笑了。
嘴角剛要咧,忽然想起‘朱顏’還生著自己的氣,急急把唇角抿成了一條線。
他偷眼一瞥,發現‘朱顏’正目不轉睛地望著魚初月,眸光頗有興味。
作為一名正常男人,白景龍直覺不妙。
這眼神……
他再次想起了黑暗的夾道中,‘朱顏’把魚初月拽進懷裡那一幕。又想起方才,她握著小師妹的手,與她一起寫信的那一幕。
白景龍:“……”
莫非,朱顏對他已經失望到了這等程度,以致取向都變了?
夭壽了!白景龍很想狠狠拽自己頭發,還想原地暴躁地轉幾個圈圈,然而……他什麼也不敢做,隻敢委屈巴巴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盡量不礙人眼睛。
那一邊,魚初月在桌面上鋪平了一張大宣紙,偏頭對景春明道:“畫地圖,無量天地圖,能畫多詳細就畫多詳細。”
景春明怪異地看她:“這是不需要我帶路的意思?”
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
“是,快點。”魚初月把筆塞給他。
半個時辰之後,地圖畫好了。
魚初月吹幹了墨漬,把地圖收入懷中,催動逆光訣,消失在眾人面前。
她走到木門邊,拉開門,又合上。
她並沒有離開禪房——這樣走肯定不行,某個人的目光還涼飕飕的呢。
她輕手輕腳繞到了崔敗身邊,俯身貼住他的耳朵,吐出細細的聲音:“大師兄放心,我一定不會冒險,隻簡單探一探便回來。”
崔敗隨手一拽,令她跌坐在他的身上。
他隻是幻化了外觀,身體依舊結實堅硬。
魚初月撞上他的胸膛,感受到他不正常的體溫,心髒不禁胡亂地跳了起來。
崔敗垂下頭,嘴唇不經意地擦過她的額心,偏到了耳畔。
“去,有我。”
魚初月微有錯愕,下意識地偏頭看他。
有他?
崔敗顯然不打算給她深究的機會,他很自然地抬起手,摁了摁她的腦袋,然後將她推向門口。
魚初月隻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景春明所處的大剎部位於無量天西北。
魚初月離開禪房,放眼一望,隻見白日裡金燦燦的無量天,此刻籠罩在一片夜色之中,隻有青銅蓮燈發出昏黃幽光,將條條甬道照射得明暗斑駁。
金殿中倒是燈火輝煌,人和骷髏同坐在一間殿堂,都在念誦清心經,情形無盡詭異。
道路旁時不時便會蹿過一兩具綠瑩瑩的骷髏,是那些嚇破了膽的女子。慌不擇路的兩具骷髏一旦迎面撞上,便雙雙被對方嚇成了尖叫的土撥鼠,令人啼笑皆非。
魚初月獨自穿行在這佛剎地獄之中,心中感觸難以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