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康熙瞠目結舌,一時間有些懊悔自己剛剛多嘴,把人惹哭了,“你別哭了。”
“我沒哭!”阮煙哽咽著梗著脖子強調。
她別過頭,用手背擦去眼淚,一副我就沒哭,是眼淚自個兒往下掉的模樣。
梁九功在旁邊都看得目瞪口呆。
萬歲爺如今能耐了,都能把妃嫔氣哭了?
康熙聽到心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都下去。”
梁九功忙把人帶下去,畢竟九五之尊狼狽的樣子可不是好瞧的。
不過這事怎麼怎麼想都怎麼覺得可樂呢?
“好了,是朕剛剛說錯話,是像荷葉,栩栩如生。”康熙小聲安慰道。
阮煙抿了抿嘴唇,“本來就是荷葉。”
反正她咬死了是荷葉。
“朕也覺得就是荷葉。”康熙改口改的飛快,“你快別哭了,不然旁人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可我忍不住啊。”阮煙這回自己說的也委屈,她打小就是這毛病,等闲不哭,一哭起來就抽抽噎噎,停不下來。
“你要是不哭,朕答應你一個要求。”康熙頭疼道。
“真的?”阮煙驚喜地看向康熙。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康熙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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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煙深吸了口氣,還打了個哭嗝,這才慢慢停下不哭。
一雙蒙霧帶雨的眼睛巴巴地看著康熙:“那萬歲爺,妾身跟您打個商量。”
“以後您可別賞妾身酸梅湯了。”
“為什麼?”康熙疑惑。
阮煙蹂躪著手裡的荷包,含糊道:“他、他們現在都說妾身是酸梅湯常在。”
阮煙說完這話,屋子裡安靜了一瞬,而後康熙再也忍不住,轉過頭靠著迎枕笑得肩膀抖個不停。
“您還笑!”阮煙氣得脖子都紅了。
“朕,”康熙本想說他能忍住,但是實在忍不住,隻好道:“你,你等會兒。”
阮煙氣鼓鼓的鼓著一張臉,直勾勾地看著他,足足笑了小一刻才停下來。
“這誰起的稱號,怪有趣……”康熙話還沒說完,見阮煙瞪來一眼,立刻改口:“怪促狹的,什麼人啊這是!”
“可不就是!”阮煙氣得跺腳,“這要是讓人寫在史書上,妾身名聲不就毀了。”
想想後世的人查看這段歷史,哦,這位皇帝竟然寵幸了個酸梅湯常在?
她豈不是要叫後代人笑個千秋萬代!
康熙忍住沒直說就一個常在,史書是不會記載的。
他清了清嗓子:“是做的不厚道。”
“那這麼著吧,朕晉你為貴人。”
阮煙愣了愣,呆呆地看著康熙。
“怎麼?你歡喜傻了?”康熙捏了捏阮煙的耳朵,她的耳朵粉嫩嫩的,手感還不錯,康熙又捏了一下。
“重點是常在還是貴人嗎?”阮煙不可置信地反問道。
“不是嗎?”康熙笑眯眯反問。
阮煙:“……”
這叫屈打成招嗎?
委屈巴巴的阮煙剛要說什麼,外頭傳來一陣刻意的腳步聲。
梁九功弓腰站在外間:“萬歲爺,軍機處值房有衡州來的八百裡加急。”
一聽到這事,康熙立馬站直了身體。
他對阮煙道:“你且在這裡等著,朕去去就回。”
阮煙點了點頭,蹲安送了康熙走。
她在西暖閣等了一會兒,不知不覺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記得幾個宮女過來伺候她到後殿的裡間睡下了。
翌日。
萬歲爺宣了郭常在去伴駕卻沒讓她去侍寢的消息,傳的闔宮皆知。
人人都揣測莫非郭常在哪裡觸怒了萬歲爺了。
“不是高枝頭上的,就沒那個命。”宜嫔手裡拿著小金剪子,咔嚓一聲剪下了一朵芍藥花花苞,因為這個好消息,她唇角帶著幾分笑意,心情十分愉悅。
桃花湊趣說道:“可不是嘛,就算是一時走運,也少不得要跌下來。”
跌不跌什麼的。
阮煙不知道,她隻感覺今兒個承乾宮的人看她眼神有些不對味。
先前是含酸帶刺,今日是似嘲帶諷。
說起來以前她從不相信什麼眼睛能看出什麼情緒來,直到進了宮裡,才知道竟然真的能用一雙眼睛表達出那麼多情緒出來。
真是神奇。
夏貴人撥弄著手裡捧著的茶葉。
她的唇角勾起,笑呵呵地和成答應說道:“昨夜我倒是睡了個好覺,可見太醫署做的香丸不錯,你可用得著?”
“我如今用不著這些東西,日後要是有需要再來麻煩姐姐。”成答應柔聲細氣說道,她又看向阮煙,見她捧著茶也不喝,像是魂不守舍,便道:“郭姐姐怎麼看上去面色不太好?眼睛有些腫?”
阮煙身後伺候的言春、言夏兩人心就是一跳。
剛才她們就發現主子眼睛腫了,但是沒敢問,用粉遮了沒想到還是叫人看出跡象來了。
阮煙被問起這事,臉色也有些訕訕。
為了個荷包哭了出來,這事說出來到底丟人。
她也想不明白昨晚上自己為什麼哭,想來是先前受了委屈鬱結在心,碰到個火星子就炸了。
“沒什麼,大概是夜裡蚊蟲多,睡不太好。”
“嗤。”夏貴人絲毫不給面子地嗤笑出聲。
她上下打量了阮煙一眼:“睡不好?怕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阮煙眉頭皺起,正要回夏貴人幾句,敬嫔來了。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給敬嫔娘娘請安。”
“起來吧。”敬嫔聲音懶懶,聽語氣似乎心情也不錯。
她的眼神落在右手邊的阮煙身上:“郭常在,本宮聽聞你昨晚去伴駕沒侍寢,可是做出了什麼事惹怒了萬歲爺?”
敬嫔這話問的可真是絲毫不給阮煙面子。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問這話,要是真是個犯了錯的,往後怕是在這宮裡連個站的地方都沒了。
第10章 第十聲
“妾身雖不成器,但也不敢做出觸怒萬歲爺的事情過來。”
阮煙愣了下,解釋道。
雖然說她哭過後的確是有些感到尷尬,疑惑這算不算是御前失儀,可萬歲爺沒發怒,還升了她的份位,想來肯定沒生氣才對。
敬嫔神色淡淡,“做沒做,你心裡頭清楚,隻是萬歲爺宣你伴駕是給你的恩賞,你也該行事小心周到些才是。不然你自己丟了面子沒什麼,連累著咱們承乾宮也跟著沒面子,到那時,本宮就算不想罰你也得罰你。”
阮煙聽得簡直一頭霧水。
這敬嫔這番話怎麼說得像是她犯了什麼彌天大罪似的。
而且口氣還大有指責她恃寵生嬌的意思。
夏貴人冷笑道:“可不是嘛,也是敬嫔娘娘心善,這要是擱在其他宮裡,常在這會子該重新學規矩了。”
阮煙心裡暗暗腹誹,這幾個人今兒個是怎麼了?
她沉聲道:“夏貴人這話說得我都糊塗了,我都不知道我是犯了什麼彌天大罪了?”
“呵,你自然沒臉說。”夏貴人譏嘲,隨手擱下茶盞,戴著金甲套的手指翹著:“昨夜白跑了一趟的人不知道是誰。”
阮煙心裡本來還有些忐忑,懷疑自己是不是不知情的情況下做錯了什麼事。
在聽到夏貴人道出原委後,她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放了下來。
原來是為這事。
阮煙心裡一陣無語。
她正要開口,外頭周炳進來了,神色有些不對。
他打了個千,朗聲道:“敬嫔娘娘,乾清宮梁公公前來宣旨。”
敬嫔乍聽到這個消息,下意識的以為梁九功是來降罪郭絡羅氏的。
可一想不對,要降罪郭絡羅氏,派誰不行?非得派萬歲爺跟前最得力的梁九功來?
再一看周炳的眼神,敬嫔心裡咯噔一下。
“郭常在,梁公公都來了,你還嘴硬!”夏貴人嗤笑道,眼神不屑地看了敬嫔一眼。
“住嘴!”敬嫔喝了一聲。
“軟和人”突然的變臉尤為嚇人,當下,夏貴人的臉色一下嚇白了。
她顧不得其他,忙起身行禮:“娘娘恕罪。”
成答應瞥見敬嫔的臉色變化,心裡頭隱隱明白了。
她捧著茶盞的手指收了收,粉嫩的指甲蓋有些泛白。
“娘娘,既是梁公公來了,咱們得快些去外頭接旨才是。”
敬嫔嗯了一聲,起了身。
夏貴人出了一身冷汗,都捉摸不透怎麼敬嫔的心情說變就變。
等眾人出來,聽到梁九功宣旨,再看到那些太監手裡捧著的首飾錦緞,夏貴人這時候哪裡還能不明白?
貴人?
郭常在竟然被晉為貴人了?
“臣妾叩謝皇恩。”
阮煙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才被言春等人扶了起來。
她接過聖旨時,唇角露出一分笑意。
眼神在那些首飾錦緞上面掃過,當落在那驚疑不定的敬嫔、夏貴人臉上時,她不得不承認,她心裡有隱隱的高興。
叫你們剛剛欺負我。
現在打臉了吧。
“辛苦梁公公跑這一趟了,這是一點心意。”阮煙示意夏和安拿著荷包上前打賞梁九功。說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打賞梁九功呢。
夏和安遞過荷包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
這可是梁九功。
可以說太監裡的頭一位了。
梁九功看在眼裡,卻也笑呵呵的,沒說什麼,隻道:“多謝郭貴人賞。”
這小太監倒是命好,碰上了個有運道的主兒。
如今才是個貴人呢,往後不知到哪個地步去。
梁九功辦了差事,回頭就回去交差了。
其實這回除了聖旨,頂重要的是那幾樣首飾和衣裳,那可是萬歲爺親自挑出來的。
“萬歲爺。”
梁九功回去時,康熙剛和軍機大臣商量完衡州的事,昨夜八百裡加急的奏折是衡州的細作傳出來的,吳三桂命在旦夕,左右就是這一兩日的功夫就要死了,這個時間點注定衡州會有一陣動蕩,恰恰好是他們對衡州出手的好時機。
商量了一夜,回來後康熙連眼都沒合,聽說郭常在去了,這才想起昨夜他匆匆離開,回頭這小常在怕不是得被傳出什麼傳聞來。
以往他未必有這樣細致的心思去為一個小常在操心,可到底昨夜才惹哭了人家,那常在又是難得心思純淨,要是為此被磋磨得移了心性,便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