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也是和其他兄弟騎馬回京,偏偏臨離開蒙古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右腿,隻能坐馬車了。
多寶心裡不樂意也隻能去了。
他揣著地瓜,也沒敢讓人聞見味道,一路小跑追到前面四阿哥附近,把地瓜飛快塞給了胤禛,“四阿哥,我們阿哥給您的,您快趁著熱乎吃了。”
胤禛愣了下,人還沒反應過來,多寶已經跑回去了。
他低頭一看手裡的東西,是個烤的外焦裡嫩的地瓜,連吃了兩天冷食,冷不丁瞧見一點兒熱乎東西,胤禛還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這會子也沒嫌棄這種東西上不得臺面,拿袍子一遮,飛快地狼吞虎咽地將那地瓜連皮帶肉一塊吃了。
一個熱騰騰的地瓜下肚,胤禛舒服多了。
“老四,你吃什麼呢?”
前面胤祉突然慢了下來,和胤禛並駕齊驅,對胤禛問道。
胤禛尷尬不已,含糊道:“我能吃什麼,三哥,大雪天您凍糊塗了?”
“還裝!”
胤祉指著胤禛笑罵:“剛才我可瞧見六弟那小太監往你這裡送東西了,好啊,你們倆吃獨食呢。”
胤禛耳根緋紅,梗著脖子,“我看您不隻是凍糊塗,眼睛也花了,行了,三哥,咱們抓緊趕路吧。”
說罷,他兩腿一夾,鞭子一抽,騎馬往前面去了。
胤祉氣得哼了一聲,對胤禛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不就是個地瓜嗎?小氣摳門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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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寶回了馬車,臉上、脖子上都是雪。
胤福拿帕子讓他擦去雪,還掰了一半的地瓜給多寶。
多寶看著地瓜,眼睛瞪圓了,“阿、阿哥……”
“吃吧,天這麼冷,你跑上跑下的不吃點兒熱乎的,回頭倒了誰來伺候我。”
胤福笑道。
多寶心裡一熱,诶了一聲,捧著地瓜啃了起來。
主僕倆倒是誰也沒嫌棄誰,都抱著地瓜啃,啃完地瓜,板慄也差不多熟了。
多寶拿銀筷子把慄子都撿了出來。
熱氣騰騰的慄子散發著香氣。
胤福和多寶主僕圍在桌旁,聞著香氣,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就當胤福想伸手拿個慄子剝著吃時,馬車被敲了敲,緊接著有人掀起了車簾,胤祉一眼就瞅見了桌子上的烤慄子,“六弟,這麼巧,吃著呢?”
胤福:“……”
多寶:“……”
主僕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片刻過後。
剛烤好的慄子被無恥的三阿哥一把端走。
三阿哥胤祉還衝胤福擺擺手:“六弟,下回烤些別的,慄子這東西吃起來不容易不說,也填不飽肚子啊。”
多寶暗暗磨牙。
這嫌棄您倒是把東西放下啊,別又拿東西又嫌棄!!
慄子就這麼沒了。
胤福看向多寶。
多寶攤開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阿哥,您不必看了,咱們攏共也就這些東西,要多的也沒了。”
這就意味著,他們接下來這一天隻能等著晚上的幹糧了。
胤福頓時覺得這人生毫無趣味。
這要是有慄子在,邊吃著烤慄子邊看看書,也能打發一天時間啊。
康熙一群人一路奔波,總算是在十二月初趕到了京城。
回到皇宮,康熙先去換了身衣裳,拾綴過後才去慈寧宮。
“皇瑪嬤,孫兒不孝!”康熙跪在太皇太後面前,眼睛裡滿是紅血絲。
太皇太後睜開眼,她的眼睛一片茫然。
康熙雖早已知道太皇太後雙目失明,此時親眼目睹,依舊心如刀割,見太皇太後伸出手,康熙忙膝行上前,握住太皇太後的手,“皇瑪嬤,孫兒回來了。”
太皇太後的手很冷,她伸出手撫摸著康熙的臉,仿佛以此可以看見康熙現在的模樣,“皇帝,你瘦了,可是朝政繁忙,又疏忽了用膳?”
“孫兒……”
康熙在來的路上有滿腹的話想要和太皇太後說,可他想不到,在“見到”他的第一面,太皇太後在乎的卻是他的身體。
一時之間,康熙喉嚨哽咽,竟說不出話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颌青色的胡茬可見他這些日子有多憔悴。
“漢人都說出門餃子回家面,蘇麻喇姑,去讓膳房做一碗牛肉面給皇帝。”
太皇太後笑盈盈地說道。
“是。”蘇麻喇姑紅著眼眶,答應一聲下去了。
牛肉面很快送了上來。
興許是康熙的回來讓太皇太後很是高興,她躺了這麼多天終於坐起來了。
此時的她,正滿臉慈祥地“看”著康熙吃面。
面很勁道,湯底清澈。
康熙卻食不知味,味如嚼蠟,為了讓太皇太後順心,他幾乎是勉強才把一碗面吃光。
“還是皇瑪嬤這裡膳房的手藝好,內膳房的手藝總是差一點兒。”康熙勉強笑著說道。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聲
“你要是喜歡,回頭哀家去了,讓膳房的人去內膳房伺候。”
太皇太後笑眯眯說道。
康熙怔了怔,太皇太後拍了拍他的手背,“萬歲爺,哀家活得夠久了,如今連曾孫女都有了,哀家也心滿意足了,何況如今還見到您最後一面,便是現在走了,也沒有遺憾。”
康熙喉結滾動,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知道,這番話是太皇太後心裡的話,如果不是為了見他,太皇太後也不會強撐著,讓人用藥吊著命。
先帝爺和孝康章皇後去的時候,康熙太小,且和先帝爺,生母都不親近,雖然感傷,但不至於太過悲痛。
赫舍裡皇後和鈕钴祿皇後去的時候,康熙太忙,內憂外患,連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但是,太皇太後不同,這是從小陪著他長大的祖母,是教導他做人做事,處理國事的祖母……
“您別說這樣的話,您就不想看看太子大婚。”
康熙艱難地忍著悲痛,說道。
太皇太後搖搖頭,“哀家什麼也不想了,哀家這輩子其實也就盼著大清好,盼著皇帝您好,您做得很好,哀家也相信,太子他們將來個個都會是有出息的,哀家真的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窗外飄雪不斷,太皇太後轉過頭,朝外面“看”去,“哀家入宮時是天命十年,轉眼已經六十二載了……”
許是見到了萬歲爺,太皇太後的身體從那日後江河日下。
她的臉頰凹陷下去,雙眼無神,連人參湯都喂不進去了。
康熙回來後,每日晨昏定省,就連上完早朝也都會來慈寧宮看望太皇太後。
不隻是後宮的人,就連京城的人也都知道,太皇太後估計是撐不過今年了。
在這種情況下,今年的臘月格外蕭條。
往年臘月,各家各府上都會請戲班子到府上唱戲,可今年,甭說唱戲了,就是青樓楚館也都蕭條了,沒幾個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作死。
十二月二十五日。
這日天氣突然放晴,連下了好幾日雪這難得的天晴也仿佛一掃先前的陰霾。
雅莉奇在阮煙這裡逗著兩個小妹妹玩。
兩個小格格現在已經會爬了,爬的還挺利索。
“砰砰砰……”撥浪鼓不斷翻轉,發出清脆的響聲。
“啊呀呀。”大哭包朝撥浪鼓伸出手,試圖抓住。
可雅莉奇這個壞心眼的,卻故意往後退了幾步,朝大哭包招手:“快爬過來,誰要是贏了,姐姐給她糖果吃。”
“呀呀。”
大哭包抗議不止。
小哭包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一點兒也不給雅莉奇這個姐姐面子。
阮煙難得得闲,和安妃臉上帶著笑看著幾個孩子鬧著玩。
而此時。
慈寧宮中。
太皇太後忽然睜開眼,她悶悶咳嗽一聲。
這動靜,引起了外面人注意。
蘇麻喇姑連忙和鈕钴祿貴妃都進來。
“蘇麻喇姑。”眼前的人模樣模模糊糊,但太皇太後還是認出了蘇麻喇姑來,朝蘇麻喇姑伸出手。
蘇麻喇姑先是一愣,緊接著是一喜,再然後卻是突如其來的難過。
她知道,太皇太後這般模樣,怕是回光返照。
“太皇太後。”蘇麻喇姑攙扶起太皇太後,伺候她坐起身來。
太皇太後臉上露出平和的笑容。
人在即將離開世界的時候,能接受自己的命運,無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平靜地說道:“哀家怕是要死了,去把萬歲爺、後宮妃嫔和阿哥們都請過來吧。”
“是。”
蘇麻喇姑忍著悲痛點頭。
她立刻讓人去各宮通傳。
不到一盞茶時間。
紫禁城裡所有的主子都聚集在了慈寧宮。
這是後宮中最為尊貴女人的住處,而如今,現在這個最尊貴的女人就要走了。
康熙、後宮妃嫔、阿哥們無不面露哀傷。
至於,真真假假,恐怕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皇上。”太皇太後朝明黃色的身影伸出手。
康熙邁步上前,跪在太皇太後的床榻旁,握著太皇太後滄桑枯瘦的手:“皇瑪嬤。”
“哀家的喪事莫要大辦,朝廷上下都要用錢,以國事為重。”
太皇太後從容說道,“您也不要哀毀過甚,大清就指望您呢。”
“皇瑪嬤!”
康熙眼含熱淚,嗓音沙啞。
為了讓太皇太後長壽,他什麼辦法都試過,甚至還向滿天神佛乞求,用自己的壽命補給皇瑪嬤。
可是,蒼天無情。
“哀家這個歲數去,是喜喪。”
太皇太後面帶笑容,“大家該高興才是。”
話是這麼說,可誰敢露出笑容來。
在萬歲爺悲痛這個時候,莫說笑出來,就是言行舉止稍有不對都怕是要遭殃。
“皇貴妃。”
太皇太後朝佟佳氏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