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徹這才抬眼示意了一下她的手腕,被素帶捆過的紅痕已經消了,但一看到這,她還是會瞬間想起當時的羞澀和炙熱。
她的臉慢慢漲的通紅,害羞的撇開眼去,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如此羞人的問題,叫她怎麼說得出口。
沈徹見她撇開眼誤以為她真的不喜歡,也是了,誰喜歡和個廢人做夫妻,目光微涼寡淡著道:“放心,以後我不會再碰你一下。”
更不會再踏進此處。
林夢秋還在害羞,聞言著急的轉過臉,眼裡寫滿了遺憾,“為何?”
沈徹那冰冷如死水的眼波,被她這個眼神給取悅,突然又泛起了漣漪,嘴角的笑意忍不住的放大。
真是個蠢蛋。
想著便舉起手中的竹筆,飛快的沾著墨汁,在她的鼻尖點了一點,而後丟了筆大笑著避開。
林夢秋下意識的去蹭了蹭鼻子,等看到滿手的墨汁才知道被人戲弄了。
啊!夫君怎麼又欺負人呀。
而且不碰她是什麼意思?她明明是喜歡的啊。
*
安陽宋家。
林夢媛到了宋二老爺家後,一直閉門不出,每日便是在房中練字看書,可這樣的日子讓她有些厭煩。
宋二老爺並未走仕途這條道,而是做了商賈,靠著開錢莊發際,他在安陽算是最富有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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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便是怕女兒會吃苦,這才挑選後將林夢媛送到了宋二老爺這,確是錦衣玉食處處精致。
舅父家比自家要奢靡的多,起初她也覺得新鮮,可住的久了,她就覺得不適應了。
在蘇州時,她是遠近聞名的才女,她的書畫琴瑟無人不誇,在貴女圈中更是備受推崇,她享受被所有人注視追捧著的感覺。
舅父家中人人都待她很好,舅父沒有架子,舅母更是待她比親女兒還要好,幾位表姐妹也是把好東西都讓給她。
便是自己家中,或許都做不得如此妥帖。
可她還是不快活,表姐妹們隻喜歡珠寶首飾和漂亮衣服,對她寫的字做的詩毫無興趣。舅父舅母隻會問她還缺什麼,除了這個,兩人根本沒有話題可以聊。
林夢媛想要多結交有詩情畫意的人,可她暫時還不能出門見人,她的畫她的詩都隻能白費了。
漸漸的她臉上的笑也少了,話也寡了,整日躲在房中不見人。
這就讓宋二夫人擔憂了起來,妹妹將女兒託付給她,她也喜歡這個秀外慧中的外甥女,可不敢怠慢分毫,隻能想辦法的逗她開心。
知道她想出去走動,便想了個主意,“媛兒呀,雖然還不能辦什麼詩會花會,但可以去廟裡逛逛。”
雖然林夢媛對求香拜佛沒什麼興致,但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便淺笑著應下。
隔了幾日,宋二夫人安排好一切,便帶著她和女兒們一塊去了安陽有名的白塔寺求香禮佛,順便住上兩日。
沒想到,便是在這,林夢媛遇上了她的知音。
第47章 拜堂
林夢媛跟著宋二夫人進到寶殿虔誠的上香後, 就有小師父帶著她們到後院的廂房住下稍作歇息。
宋二夫人想著林夢媛是官家女,又是大家閨秀,怕是不習慣和表姐妹們同住, 便單獨的為她安排了雅致的別院,她則是和女兒們住在一塊。
卻不想這好心反倒讓林夢媛誤會她不想與她親近,暗自傷心了一陣, 等到宋家兩姐妹來找她去寺中逛逛,她也恹恹的婉拒了。
看著宋家姐妹離開,她的丫鬟玉琴才上前小聲的安撫她, “姑娘別難過,這屋子寬敞又別致還不用與別人一道擠, 許是舅夫人心中惦念著您。”
玉琴原是在宋氏身邊伺候的,最為得力忠心, 替嫁之後, 林夢媛的丫鬟全都趕出府了, 就把她派了過來。
“我怎會不知舅母是好意,可她越待我好, 便越是說明她待我不過是個客人,與宋家而言,我不過就是個可有可無的過客。”
從小處處受到追捧是人群中焦點的她,實在是受不了現在的落差, 她來舅父家投奔, 或許還要在這待上數年, 她希望能和他們親密無間, 真的像一家人,而不是現在這樣,客氣謹慎又疏離。
但她也知道, 事情本就沒有盡善盡美的。
當初選擇了讓林夢秋替嫁,便是做好了一輩子躲躲藏藏不能以真身見人,隻是她沒想到接受現實會如此的難。
玉琴見勸她無用,隻能想了別的法子逗她開心,“奴婢方才在外聽香客們說起,後山的杜鵑乃是一絕,不如奴婢陪您去瞧瞧。”
林夢媛本是興致缺缺,但聽聞後山有杜鵑,她又許久未曾外出走動,難得能有機會出去散散心,也算是好事,便點頭應了。
她要去後山,自然得先告知宋二夫人,不巧宋二夫人正在讓禪師解惑,聽聞她要去後山賞花便也沒多想,隻讓她記得帶上帷帽和丫鬟。
能讓她出去,就算是帶著帷帽她也是願意的。
後山路陡,起初周圍還都是人,可越往上走人就越少。
等她們上山已是半個時辰後,林夢媛許久未曾外出,更何況是走山路,到了山頂整個人已香汗淋漓熱的滿臉通紅。
唯有一石亭可做休息,玉琴便扶著她到亭中歇腳,吩咐另一個丫鬟去找水。
等休息片刻後,林夢媛隔著紗帳看到了遠處的杜鵑花,顏色絢麗開滿了正片山峰,好似赤紅的火焰在蔓延,美得就像是幅畫。
她見周圍都沒人,這才掀開了帷帽更清楚的看到了眼前的美景。
玉琴也被眼前的景致給震撼了,一時也忘了要讓林夢媛把帽子戴好,主僕二人皆是沉浸在其中,此刻連開口說話都是種驚擾。
許久之後,林夢媛望著眼前美景,情不自禁的低聲誦吟著:‘杜鵑花上杜鵑啼,自有歸心似見機。’
她的聲音婉轉,映著漫山遍野的杜鵑,有種別樣的寂寥。
正當她沉浸在這思緒中時,身後突然想起了個淳厚低沉的聲音接下了她後面半句詩:“人各有求雖意合,何須勤苦勸人歸。”
林夢媛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而且還是個男子,她倉惶的回頭,腳下不慎一滑,整個人就要往後傾倒,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將她往懷中一拉。
她的身子晃了晃,才在那人的懷中站穩,而頭上的帷帽早已微顫著掉下,搖搖晃晃間跌落山崖。
她的身後乃是深淵,若非有人伸手此刻掉下去的便是她了。
林夢媛滿目驚慌的對上了來人,劍眉星目,面容俊朗剛毅,身材颀長高大,即便隻是穿著普通外衫,也難掩他通身的貴氣。
玉琴早已嚇白了臉,險些要哭出來,見林夢媛沒事,才手腳並用的上前攙扶著她,“姑娘,您沒事吧。”
林夢媛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搖了搖頭,而後向那男子微微福身行了一禮,“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男子很是守禮,見她已無大礙,便往後退開了兩步,溫柔的笑著道:“若非在下突然出聲,姑娘也不會險些遇險,是在下失禮才是。”
此人長相俊朗又文質彬彬,不僅如此,他還能對上她的詩,南豐先生是她最敬仰的先賢,今日能碰上也喜歡先生之人實為有緣。
就下意識的對他有了幾分好感,“是小女沉浸其中,沒有站穩,與公子無關。”
“此情此景甚為壯闊,姑娘為何會生出如此寂寥之感來?”
這兩句話,簡直問到了林夢媛的心坎裡,隻覺得是遇到了知音,“歸不得求不得,意自難合。”
那人聽她如此感慨,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的悵然,覺得與眼前人有著相同的心境。
聽聞林夢媛是來賞花的,兩人正巧順路便一道走,路上聊詩歌聊書畫,竟是格外的融洽。
玉琴有些著急,就算此人看著儀表堂堂談吐不凡,但到底是個外男,若是被有心人瞧見,豈非壞了她們姑娘的名節。
故而在到達下一個賞花點時,玉琴上前輕聲的提醒林夢媛,“姑娘,咱們出來的久了,也該回去了,不然夫人該著急了。”
林夢媛這才發覺兩人說了這麼久的話,竟感覺不到厭煩和時間的流逝,雖是意猶未盡,但玉琴提醒的對,她再不回去舅母該讓人來尋了。
便向他福了福身,柔聲道:“今日多謝公子救了小女,敢問公子名諱,也好讓家中長輩登門拜謝。”
“在下姓景名宸,拜謝不敢當,還問姑娘貴姓。”
“小女姓宋,家中排行第三。”
“原來是宋三姑娘,景某失禮,若有機會下次我們再煮茶賞花。”
林夢媛改名換姓,對外聲稱來投奔伯父的宋三姑娘,兩人相互報了名諱,這才分了兩路下山。
隻是林夢媛走到石階時,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巧景宸也在看她,兩人隔著石亭相望,隻那一眼,林夢媛的心便亂了。
匆匆的攬著玉琴的手,滿面緋紅的下了山。
等到林夢媛的身影消失在石階上,景宸身邊的隨從才上前恭敬的道:“公子,京中來消息了。”
景宸點了點頭隨意的嗯了聲,接過隨從手中的信看完後,憶起方才女子的嬌容,忍不住的道:“派人去宋家查查,我要知道有關她的一切。”
*
林夢秋也不知道沈徹與老太妃說了什麼,總之隔了兩日周香筎再次登門,見到她眼眶就先紅了。
她拉的不及時,周香筎已經先一步的跪下,林夢秋這才知道,周家的人松口答應讓她和離,而南陽王府不僅同意,還將她的嫁妝悉數奉還。
這給足了周香筎的面子,就算她真的和離了,世人也都明白對不起她的人是沈少儀,而不是她德行有虧。
周香筎心裡明白,若非林夢秋為她說話,她是絕不可能這麼容易就和離,之後的路也能走的順暢,故而今日上門拜謝,並將之前的贈銀奉還。
“嫂嫂待我有恩,今後嫂嫂若是有事,隻要我周香筎能辦到的,必將傾湧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