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簪子就是他方才一直握在手中木盒子裡的寶貝,也是他今早會突然出去的原因。
“樣子是我畫的,從珍珠到寶玉也全是我選的,找了南邊的匠人做了許久,今日才到手,喜歡嗎?”
在山崖下,他從黑暗中睜開眼看見她時,便好似看見了一隻破繭的蝶,那樣嬌弱又那樣倔強美豔。
那會他便想為她打造這支簪子,總算能親手為她戴上了。
沈徹一向自信,從未對什麼事情沒有把握過,唯獨在林夢秋的事情上,他總會失策,就像是現在,他拿不準她打底喜不喜歡這個簪子。
林夢秋沒有說話,手指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裙,就在沈徹嘆息著往後不想要逼問她時,他聽見一聲輕軟的呢喃聲在說:“喜歡的。”
她喜歡極了。
沈徹的嘴角也跟著上揚,眼裡透著淺淺的笑意。
正想趁著氣氛正好,繼續將兩人之間的隔閡給打破時,外頭就響起了阿四的聲音。
“爺,馬車已經備好了,世子妃該出發了。”
要是阿四不提醒,他們兩都把出門的事給忘了,若非今日相邀的是皇後,如此氣氛正好,沈徹說什麼也不會放林夢秋走。
他的眼裡閃過些許的燥意和不滿,最終還是化為了煙雨。
林夢秋難得能見他吃癟,這會也從旖旎的氣氛中找回了清醒,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喊了紅杏和綠拂準備出門。
不過在臨走前,她飛快的在他耳邊輕聲的說了句什麼,而後逃也似的帶著丫鬟們出了院門。
等到沈徹回過神來追出去時,隻剩下她的背影,以及那句“等我回來”。
兩人仿佛是調換了身份,之前每次都是林夢秋送著沈徹出門,等他回家,這會就成了他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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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並不覺得等待是難熬的,反而甘之如飴。
就連平日不順眼的小兔子,這會也瞧著順眼了起來。
林夢秋不在家,沈徹陪著老太妃用了膳,回書房將事情處理了一番後,正在聽手下人回稟京中大臣們的動向,尤其是徐銘傑。
近來他的人時刻都在盯著長公主府,隻是收獲甚微。徐銘傑自那次的事情後,好似真的變得一蹶不振起來,偶爾出門也是為了尋歡作樂,倒是瞧不出有何不妥之處。
可越是沒動靜,才讓沈徹覺得不正常。
長公主私下站隊三皇子,肯定還留有後手,吃了虧不找回面子更不是徐銘傑的作風,既然他許久沒動作,定是憋著什麼主意。
徐銘傑沒有找皇後哭訴也沒有上門鬧事,隻能說明他不敢正面朝他出手,但不代表他不準備報復。
若他想要報復,會從何處下手呢?
沈徹原本是在寫字,不知怎麼的,就覺後脊生寒,手指微顫,筆墨便在紙上暈出了大片的墨花。
他丟下紙筆,頓時坐不住了。
他突然萌發起了最為可怕的一個念頭,之前林夢秋即便生氣,也一直與他形影不離,可今日她獨自出府了。
沈徹手上不停地操控著輪椅,冷著臉往外去,便碰上了匆忙跑進來的阿四。
“爺,不好了,世子妃出事了。”
“說。”
“世子妃一行人,剛出京城沒多久,便消失了,還是施家姑娘等不到世子妃,派人登門來問,才知道,竟是連人帶馬車都不見了,我們的人在路上找到了這個。”
是他剛送給林夢秋的蝴蝶發簪,此刻已經沒了方才的光彩。
沈徹將發簪緊緊的攥在掌中,臉色猶如寒冰,雙眼更是黯的嚇人,隻聽他一字一句冷冰冰的道:“將長公主府團團圍住。”
*
林夢秋是在一個荒廟醒來的,身邊就是昏迷的紅杏和綠拂,她並未被束縛住,趕緊將兩人給弄醒。
她隻記得,自己坐在去避暑山莊的馬車上,剛出城沒多久馬車就不走了,好似是馬兒出了點什麼問題,她正想派人去找小舒,讓她們的馬車過來順道接上她。
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等反應過來是迷香的時候,早已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光是看這處境就知道,有人圖謀不軌,而且此次出行她是帶了一隊侍衛的,能有這麼大手筆的,肯定不可能是宋氏。
那就很有可能不是衝著她來的,而是想要拿她來對付沈徹。
故而,她暫時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紅杏和綠拂也比想象中要鎮定,三人並不慌亂,更沒人露出怯色,反倒是在左右的找有沒有可以出去的路。
“主子,這廟好似荒廢了許久,門窗皆從外上了鎖,並沒有什麼暗道。”
林夢秋也已經猜到了,既然這背後的人要抓她,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絕不可能讓她們這麼容易就逃走,就安撫著她們別急。
敵不動我不動,在形勢不明朗的時候,最忌輕舉妄動,非但解決不了現狀還有可能消耗體力,無法應對接來下的危急。
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門鎖發出了響動聲,門從外被推開,先是走進了好幾個黑衣人,而後才是劫持她們的正主。
來人搖著折扇,身穿浮誇的華服,聲音熟悉又令人作嘔,“許久不見嫂嫂,嫂嫂依舊美豔動人,叫人魂牽夢縈。”
除了徐銘傑那敗類還能是誰。
其實林夢秋已經猜到會是他了,沈徹雖然在京中樹敵無數,但敢與他正面為敵,還能使出如此大手筆的也隻有徐銘傑了。
林夢秋冷著臉,連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隻恨上次在御花園沒讓施绾舒直接廢了他,讓他還能出來禍害人。
“嫂嫂怎麼不理人,難不成嫂嫂就喜歡沒腿的廢物?嘖嘖,真是可憐了這花一般的美人兒。”
徐銘傑的言辭輕浮不遮掩,甚至還對沈徹多加侮辱,簡直氣得林夢秋渾身發顫,他真不配被稱之為人。
“管好你自己。”
“喲喲,嫂嫂這是生氣了?可弟弟這每一句說的可都是實話啊,你看你如今落入我手中,沈徹可有辦法救你?”
林夢秋心中既是期盼沈徹出現,但又不願意他來。
既然徐銘傑敢如此囂張,定是設下了天羅地網,沈徹若是來了,便是羊入虎口,她不想成為別人要挾沈徹的籌碼。
徐銘傑走的越來越近,眼看著那手就要去碰林夢秋的臉,就被紅杏和綠拂給死死護住。
“怎麼,這兩個小美人也等不及了?放心,小爺沒殺你們,便是要留你們快活的,不必如此急著送上門來,且等小爺多與嫂嫂敘敘舊情。”
說著使了個眼神,直接就讓人將她們兩給拖開了。
而後又要伸手去碰林夢秋,躲避不及,就被林夢秋一口唾沫塗了一臉。
“你真是給臉不要臉了!”
徐銘傑不再憐惜,伸手猛地擒住了她的下巴,捏著她的臉,將她往前生拽了過來。
“本小爺憐香惜玉,不舍得傷了你這張漂亮臉蛋,可你若再挑釁,可不能怪我動手了。”
“廢物,你這個蟲蟻般的廢物,除了使些陰私的手段,還能做什麼?”
徐銘傑瞬間怒火就上來了,松開了她的臉,頓時暴跳如雷,在廟中來回的走動轉圈,將燭臺桌椅全都給砸了,甚至連佛像都沒放過。
“我陰私?那沈徹又是個什麼東西,他竟敢欺辱我至此,此仇不報,我徐銘傑如何有臉面再在京中待下去。”
“你以為我不敢動你,我現在就算真對你做什麼,也沒人能管得了我。”
林夢秋趁著他發狂的機會,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見他步步逼近,就從袖中掏出了鋒利的發簪。
這是她出門在外就會備著的,還好從來不曾懈怠過,此刻正好在徐銘傑的眼前劃過,若非他及時往後退,那發簪就會直直的戳進他的眼睛裡。
見一擊不中,林夢秋也沒繼續追擊,此處都是他的手下,若是她要下手,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徐銘傑也不如當初的沈少儀那般好騙好對付。
“喲,嫂嫂竟然身上還藏著這東西,倒是讓人刮目相看,難怪我那廢人表兄如此喜歡嫂嫂,性子夠烈,我也喜歡。”
徐銘傑說著便狂笑起來,邊笑還邊用令人作嘔的眼神看著她。
他以為林夢秋偷襲未能成功,應當會繼續,但沒想到,她竟是緩慢的將簪子舉到了自己的脖頸間。
那尖銳之處正抵在她細白的脖頸上,以及她果決的聲音道:“若我沒猜錯的話,你還不想我死吧。”
林夢秋說的沒錯,徐銘傑就是想用她來威脅沈徹,自然不可能這會傷她,不然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將她迷暈後什麼都不做,隻是將人關起來。
方才也不過是圖口舌上的痛快,在沈徹出現之前,林夢秋得是活著的,徐銘傑邊說邊在一步步的挪近,想要伺機將她手中的發簪搶下來。
“嫂嫂這是做什麼,這東西鋒利,可不是姑娘家玩弄的,趕緊放下來的好。”
他越說,林夢秋就越是用力,發簪在皮肉上一劃,鮮血就湧了出來。
徐銘傑方才還以為她是鬧著玩的,誰能想到她竟真的如此剛烈,這會不敢再往前了,隻能抬著手往後退了兩步。
“把我的兩個丫鬟給放了。”
“好好好,我這就放人,嫂嫂的手可千萬不能手抖。”
徐銘傑確實是讓人放開了兩個丫鬟,可卻沒交還給林夢秋,兩方頓時又僵持住了。
直到荒廟外一聲陰森又冷厲的聲音破風而來,“徐銘傑,她若是受半點傷,我便要長公主府上下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