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話音落下,沈徹已經靈活的控制著輪椅,飛快的朝著屋內前去。
他本是不想帶江鶴來的,畢竟林夢秋月份大了,他不放心,但林夢秋更怕他在外會有危險,他到底是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和眼淚攻勢,隻得將人帶上,而後把文大夫給留在了府裡。
信函是她每日都寫的,寫好後讓阿四派人快馬加鞭的送過來,他想要每時每刻都知道她在做什麼。
這次不僅有書信,還順帶了一縷青絲,以及她的那支簪子。
青絲是為寄情,表露她的相思之意,而這簪子則是她最重要的寶貝,次次都在她最危急的時候救她,她也希望能庇護沈徹。
沈徹原本渾身透著拒人千裡的寒意,直到看到見了手中的信箋,眉目中才透出了幾分柔和。
真是個小笨蛋,頭發如此重要的東西也敢亂寄,他嘴角帶著笑,小心的將她這縷青絲收進荷包中,再將那簪子仔細的放入袖中,以備不時之需。
正打算將這信再多看幾遍,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是附近村中有亂子。
自從遭災後,這樣的小偷小摸之事越發的多,沈徹正好無事,想要向長居此處的百姓了解些上山之事,便帶著人親自去處理。
沒想到,竟然還碰上了熟人。
之前他與林夢秋在安陽遇伏跌落山谷,那對救了他們的好心人,穆天與蓮娘。
蓮娘的孩兒才剛滿月,尚在襁褓之中,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沈徹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對夫妻,他們不在山谷好好的養孩子,跑到此處來作何?
但他們看到沈徹,卻不覺得奇怪,因為是他們故意引沈徹前來的。
見沈徹探究的看著他們,蓮娘抱著孩子跪了下去:“我們夫妻不敢欺瞞世子,民婦有一事藏在心中許久,恐有滅頂之災,今不得不將秘密告知,不敢奢望能活著,隻求世子能救我兒性命。”
第93章 解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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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娘當時已經懷有四個多月的身孕, 若非怕有生命之危,也不會冒險離開山谷。
正是因為那兒有過外人的蹤跡,而且還是朝廷中人, 很有可能再被人發現,這才收拾了家當跋山涉水的重新找地方落腳。
原以為逃到這荊山腳下,遠離皇城紛擾, 應當能把孩子好好給生下。
起初確實如此,此處的民風淳樸,縣官治理下也安泰平和, 是個安室利處。
他們夫妻靠著打到的獵物和山中的藥材換了銀兩,在鎮子的邊緣蓋了小屋, 周圍的鄰舍也都很友善,他們也過得很是充實幸福, 甚至有過想法, 能否一直都生活在這, 不必再四處逃難。
終於在上個月,蓮娘平安的誕下了孩兒, 為他取了小名康兒,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長大。
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們安寧的日子直到半個月前戛然而止,原本若世外桃源一般的寧靜被打破, 縣官帶著全城百姓跪迎鳳駕, 皇後與南陽王要上荊山祭天祭祖。
這兩個令他們四處逃散不得見光的人, 竟然出現了, 還與他們靠得如此近。
即便皇後與南陽王也已經上了山,暫時也沒人發現他們是誰,但侍衛依舊留了些許在城內, 隨時都會有危機,穆天當夜便打算要走。
是蓮娘勸住了他,“我們若是此刻走,定是會被發現,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還是再等等。”
他們便耐心的等待時機,隻是沒想到百年難遇的大雪突然降臨,康兒又生了病,徹底的斷絕了他們離開的希望。
不僅要擔憂食物越來越少,還要防備官兵隨時的突襲,每一日都無比煎熬,直到他們聽說南陽王世子帶著糧草來迎鳳駕。
蓮娘準備賭一把,雖然這個秘密是關乎南陽王的,但若是不賭就隻能等死了。
這才冒險引來了沈徹,遞上了昔日的玉佩,他們夫妻活得夠久了,每一日都是苟延殘喘偷來的,他們從不懼怕死亡,隻是心疼剛出生的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正好沈徹今夜是臨時起意,並未帶袁立,看著眼前的兩人,沉吟片刻屏退了所有親衛。
“你們與我有恩,我既答應過,便絕不會反悔。”
蓮娘已做好赴死的準備,聽聞沈徹此言,喜極而泣,她竟是賭贏了。
“說吧。”
蓮娘再三的確認了周圍沒人,才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罪婦與穆天是從宮內逃出來的,一直還在被人追殺,追殺我們的人便是皇後。”
沈徹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並非普通人,也知道他們是為了躲避什麼人追殺,但沒想到會是皇後。
他的手掌緊緊的捏著輪椅的扶手,手背青筋直跳,眼裡閃過些許復雜的神情,似怨似哀,最後揉碎成了漆黑的深潭。
“繼續說。”
蓮娘小心翼翼的將秘密說完,而後額頭貼著冰冷的地面,她不敢去看沈徹的神情,光是他周身散發的那股寒意,就足夠讓人覺得窒息的喘不過氣來。
或許沈徹能做到他的承諾,但誰聽到這等關於自己父親與姨母的事情,都會有最真實的反應。
她害怕這個傳聞中瘋狂的世子,會再度失控。
空氣幾乎凝固,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沈徹才輕笑出聲,雖然說是笑,可那笑裡卻透著無盡的陰冷,他的眼尾發紅,似乎下一刻便會暴起。
但他沒有,他隻是笑,等笑了兩聲後,才寡淡的道:“原是這樣。”
他之前所有想不通的事,都在此刻明了,曹皇後為何要害他,又為何要針對沈弘毅,又為何百般阻撓沈景安和蘇禾,這種種皆是有因有果。
“此事,除了你們夫妻,可還有別人知曉?”
“不曾,這個秘密是我們身上的催命符,不敢與旁人泄露分毫。”
“想活下去嗎?”
蓮娘沒想到真的有了生機,聞言瘋狂的磕著頭,“想,還求世子指一條活路。”
“你們中,得有一個人,跟我去見她。”
這個所謂的她,不必沈徹說,他們都知道指的就是曹皇後,頓時渾身冰冷僵硬,但若是不去,可能誰都活不了,去了,或許還有活路。
夫妻二人對視後,異口同聲的道:“我去。”
以前看到這樣的場面,沈徹定是嗤之以鼻的,但他有了林夢秋後,便能明白何為愛。
“你同我去。”沈徹不帶商量的指著穆天,其實這個計劃,定是蓮娘更適合的,但他們的孩子尚小,片刻都離不得母親。
最重要的是,若有一日也要他面臨這樣的抉擇,他也絕不會讓林夢秋冒險的。
“世子,罪婦願意去,穆天如此木訥,容易壞了世子的大事,還是罪婦去的好。”
“你好好在家帶著康兒,世子既已經定了人,哪還有你說話的份。”
沈徹嗯了一聲,不再多言,給了蓮娘時間讓她帶著孩子從側門離開,而後未發一言直接的舉起長劍向穆天刺去。
待刀光閃過後,屋外的親衛衝了進來,沈徹捂著受傷的手臂,冷眼看著地上不知生死的人冷冰冰的道:“將此人捆了,帶回去。”
等沈徹帶著昏迷不醒的穆天回到營帳時,袁立最早的衝了出來,“爺,是何人傷了您。”
他是見過穆天的,看到是他,露出了些許的詫異,他記得此人先前救過沈徹,這是出了什麼事。
“此人不僅意圖行刺,還口出妄言,請神醫過來,我不許他死的如此便宜。”
沈徹剛到荊山還未上山,第一日便受了傷,無疑是對所有人的打擊,尤其是沈景安,不再離開沈徹片刻,不管去哪都是全程的帶著親衛跟著他。
又在山下待了兩日,等積雪融化了大半,才清出了一條能夠上山的道路來。
“啟稟殿下,此路已經無阻,可以上山了。”回稟的侍衛連聲音都透著喜悅。
眼看著沒有幾日便是除夕了,誰都想趕著回家團聚,可完成不了差事,如何能回京,故而能夠通行實在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沈景安也很高興,難得露了個淺笑,今日天公作美出了日頭,這會還未到午時,正是上山的好機會。
與沈徹對了個眼神,便下令道:“上山。”
沈景安即便是‘病好’了,也不如沈徹這般常年習武,化雪的時候又格外的冷,即便披著鬥篷依舊是寒風刺骨。
他唯一慶幸的就是強制著要求蘇禾留在山下等他,不然看到蘇禾受凍,他定是要心疼的。
沈徹坐著輪椅無法行走,便由轎夫用軟轎抬著一路往上,見沈景安側目看他,面色如常的淡淡道:“讓你坐轎你不坐,逞什麼能。”
方才上山之前,沈徹就勸過他,這山不低,他體虛還是坐轎子的好。
但沈景安好面子,就是不肯,沒想到這會又被他給笑話了,他可真是有本事,隻用一言半語就能將他給氣著。
“孤說不坐就是不坐,你懂什麼,爬山鍛煉體魄,走走還能暖和些。”
沈徹笑笑不說話,等半個時辰後到了半山腰,不等沈徹再說,沈景安就灰溜溜的閉了嘴,乖乖的坐上了軟轎。
沿途沈徹也沒闲著,一直在左右的觀察著,若是沈弘毅真的失蹤了,是下山了還是迷失在了這山中。
荊山巍峨,山頂卻有個宏大的祭壇,專門用以祭天祭祖用,整座山上除了真人與其弟子外,便無其他外人,山路也並不算陡峭,按理來說不會失蹤,除非是人為的。
沈徹眯著眼在認真思索,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隊伍在山門外的寬敞平臺處停下,這兒正好有個石亭。
“啟稟殿下,再往前便是荊門寺了,可否要歇息片刻。”
沈景安自然是不想歇的,他太想上山了,但這寒天雪地的侍衛們也需要歇息,便點頭應下。
“先做歇息,稍後再繼續往上。”
這座石亭修的格外的精妙,向外自然的延伸出去,猶如騰空出現在山壁上一般。
沈徹坐回輪椅上,正與沈景安一道在石亭中極目遠眺。
如此向下看去,更加看的清晰,冬日本就草木枯敗,再加上大雪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遮蔽之物,若沈弘毅真的失蹤,隻要去尋,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又何來失蹤一說,也讓沈徹愈發的篤定,所謂的失蹤也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