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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響和徐嘉茂發生衝突的那天下午,徐嘉茂最後兩節課沒有上,他手臂被板凳的粗糙邊緣劃出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跡,鮮血嘀嗒嘀嗒淌了一地。
他用衣服包裹著手臂,徑直去了醫務室。
徐嘉茂對自己的身體絕對愛惜,從小吃過不少苦頭的,也挨過不少揍,他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沒誰在乎你,如果你自己都把自己看成爛命賤命一條,那就真活得蛆蟲都不如了。
他得多疼疼自己。
醫務室護士給徐嘉茂處理了傷口,叮囑他忌辛辣勿沾水,徐嘉茂滿口答應,又對護士道:“我後頸還疼。”
護士拉開他的衣領看了看,說道:“都淤青了,又是跟人打架吧。”
“沒呢,打籃球撞的。”
“能撞成這樣也是不容易。”護士阿姨略帶諷刺地說:“年輕人,肝火別那麼旺。”
徐嘉茂無傷大雅地笑了笑。
“我給你開個單子,自己去藥房拿治活血化瘀的藥來塗塗。”
“謝謝護士姐姐。”
一聲護士姐姐,叫得這位年逾四十的阿姨心花怒放:“這麼小就學得油嘴滑舌,將來還得了。”
徐嘉茂說道:“不然怎麼好找媳婦呢。”
“呵,年紀輕輕就想著媳婦呢。”
“是啊,我媳婦兒...”徐嘉茂腦子裡出現一抹白裙子的背影,他話語頓住,良久,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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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離開之後,他又在病房裡兀自坐了會兒,然後拿著醫生開的單子,去樓下病房取藥。
“38一瓶,有學生證嗎?”
“有。”徐嘉茂遞上自己的學生證。
“有學生證給20就行了。”
徐嘉茂取了藥,回身的時候,一襲白衫裙晃了晃他的眼睛。
心頭突然一刺。
宋茉從他身邊經過,看也沒看他,徑直去藥房窗口對醫生說:“拿一盒雲南白藥。”
徐嘉茂回身看她,這些年她長高了不少,身段因為逐漸成熟而顯得緊致,不再是小時候那個胖乎乎的糯米團子。
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似有似無漫來一陣馨香。
徐嘉茂心頭緊了緊。
在她拿了藥準備離開的時候,徐嘉茂突然開口:“受傷了?”
“沒有。”宋茉的聲音很平靜:“給別人拿的。”
“誰這麼大的面子,能讓宋大小姐親自送藥。”
宋茉冷著臉,不想理他,轉身離開了。
這是他轉來附中這麼長的時日裡,第一次和她講話。
徐嘉茂心裡突然緊得難受,看什麼,什麼都不得勁兒,背後刺痛的感覺更加明顯,連帶著他的心肝脾肺腎都跟著疼了起來。
他拿著活血化瘀的藥,獨自走到醫務室外面的小花園,脫了上衣,準備給自己後背抹上一點。
右臂手傷口,一動,牽扯著生疼,他鼻息間發出一聲悶哼。
便在這時,有人接過了他手裡的藥膏。
徐嘉茂回頭,依舊是那一抹潔白的長裙。
宋茉。
他眼裡挑起一絲情味。
她打開蓋子,抹了一點在手心裡,冷冷道:“轉過去。”
徐嘉茂聽話地乖乖轉過身,全身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敏感了起來,仔細感受著她柔軟的掌腹,輕撫著他背部淤青的地方。
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黃,背部肌肉緊實,身板線條流暢。
多年不見,不僅僅是她長大了,成熟了,當初那個帶她泥地裡打滾的小哥哥也已經長大了。
分辨男孩和男人的區別,其實很簡單,看他心裡有沒有裝女人。
“咱們有多少年沒見了。”
宋茉鼻息間一聲冷嗤:“不記得,也不想記得,我早把你忘了。”
“把我忘了。”徐嘉茂淡淡一笑:“小公主現在是在學雷鋒做好事?”
宋茉用力捏了一下他瘀傷處,徐嘉茂狠狠抽了口氣。
“心夠狠的。”
“比不過你。”宋茉咬牙切齒地說:“比不過你當初一走了之,一句話都不留給我,噢,不,你留了,你讓我滾。”
那年她才多大呢,或許剛剛步入青春期,正是動輒天塌地陷的年歲。
她去地下臺球場找他,他也叫她小公主,讓她快些走,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她看著他身邊那些男孩和女孩,放浪形骸,落拓不羈。
徐嘉茂和他們混在一起,她和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天晚上宋茉一個人孤零零走在孤冷的夜裡,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
自那以後,宋茉決定把這個人從腦海裡抹去。
徐嘉茂手裡的一根煙頭燃盡了,他抖了抖,然後說:“我沒說滾,我說的‘走’。”
宋茉憤憤說:“有區別嗎。”
“有。”
宋茉冷哼,卻聽徐嘉茂繼續道:“我徐嘉茂這輩子沒怕過誰,誰都揍,誰都敢惹,但有一個人,我不敢招惹。”
宋茉的手微微一頓,瞬間變得僵硬。與他分離多年,聽他說這些不要臉的話,她的心竟然還會有仿若枯木逢春一般的感覺。
“你為什麼要和寇響發生矛盾。”宋茉拆開話題:“別說是嫉妒他的才華。”
“為什麼不能是這個理由。”
宋茉冷笑:“驕傲如你徐嘉茂,會嫉妒別人?”
徐嘉茂嘴角揚了揚,這麼多年,最了解他的人,還是她。
“單純看他不爽,行嗎?”
宋茉試探地問道:“不會是因為楊小吱兒吧,我看你和她走得挺近。”
“你還挺關心我,連我和誰走得近都知道?”
宋茉哼了聲:“誰關心你了。”
一陣風刮過,帶著盛夏潮湿暖軟的氣息。
徐嘉茂突然握住她柔軟冰涼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宋茉恍然發現,他的手腕上戴著一條紅繩,繩子因為年歲久遠而被磨損了很多,她的心突然空了那麼一下子。
如果還是那條繩子,正面應該系著一隻金燦燦的小狗。
那是她的生肖,也是她送給他的禮物。
他並未曾注意到宋茉情緒的變化,隻沉聲說:“聽說有人讓你不好過,我回來看看。”
感覺到她良久的沉默,徐嘉茂回頭,見她這般情狀,不解地問:“感動了?”
宋茉反應過來,臉色一陣急紅,匆忙甩開他的手:“要你多管闲事!”
望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徐嘉茂“哎”了聲——
“茉小狗,我想你了。”
“混蛋!”
第40章 雷雨時節
六月底, 臨近期末考試,整個年級都已經進入了潛心備戰狀態。
寇響和時緒幾人錄了demo,發送給選秀比賽的制作人,很快便得到了回應, 對方先誇了一遍少年們音色不錯,自作詞曲也相當不容易, 節奏感很好。
但是,如果全程rap而沒有一點唱的部分,恐怕會稍許單調, 也不是那麼容易被現在的觀眾接受,所以制作人給出的建議是,希望能夠加入有旋律的流行唱法進去, 因為樂隊是男聲主唱, 所以如果能加女聲進來, 當然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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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岸畔潮浪拍打堤壩,橋洞因為路過車流而轟隆響徹, 狂風呼嘯。
時緒倚在空心石柱邊, 聳肩說:“你們別看我, 流行唱法我可沒譜, 能唱,但是不一定唱得好。”
沈星緯提議:“要不就Caesar唱流行的部分, 我唱rap的部分。”
整個樂隊, 也就寇響的嗓子能撐得起流行音樂的臺面。
不過寇響一票否決:“我不唱流行。”
他從來不肯唱流行歌曲, 唯一一次聽見他在KTV唱周傑倫的《不能說的秘密》, 還是為了泡妹子。
從那以後,真的沒聽他開口唱過有旋律的歌。
“我發現你是不是對流行歌抱有偏見啊?”沈星緯手肘戳了戳寇響:“除了rap就不唱別的?”
“對。”寇響回答的明明白白:“老子不唱流行歌。”
他有時候真固執得可怕,就像他那一根筋蒙頭往前衝的老父親一樣,不過也正是這股子固執衝勁兒,讓他父親能在九十年代赤手空拳打下一整個商業帝國。
“別為難Caesar了。”時緒說道:“他入圈就為了hip-hop,能一路堅持下去,挺好的。”
女生總是比男生,更能理解一些東西,合作這麼多年,時緒理解寇響,理解他的情懷與夢想。
他想讓全世界懂得嘻哈,理解hip-hop。
她比他早入圈幾年,當初他第一次來廢棄工廠跟人battle的時候,沒有人相信這個富二代臭小子能做到,直到他隻用半年的時間,擊敗了廢棄工廠所有自命不凡的rapper。
少年時的豪言壯語,從來未曾丟失,他一直走在這條路上,踐行著他的夢想。
後來,有了裴青,有了沈星緯,他也終於不再是孤軍奮戰。
夢想就像是冬夜裡燃著熊熊火焰的暖爐,總是能夠吸引在寒冬黑夜裡踽踽獨行的人,他們意氣相投,聚集在一起,彼此不發一言,卻能相互倚靠。
關於比賽這件事情,幾人商量來去沒有結果,時緒都想要退賽了,一開始就是她起頭要做這件事情,把樂隊拉進來,可是現在遇到困難,她卻想要退縮。
很愧疚,覺得對不起大家。
沈星緯拍了拍時緒的背:“沒事兒,反正要高三了,不去參加比賽也沒關系。”
裴青說:“是啊,我媽還不一定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