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石森的妹妹居然也是和懷閃一樣的受害人,賞南心中悵然,“真造孽。”
[14:誰說不是呢。]
[14:诶呀,懷閃又跑出去收割了。]
賞南低著頭,身形一頓,“你怎麼知道?隔這麼遠,你還能知道?”
[14:你手上的印記,讓你和懷閃從身體到靈魂都綁定在了一起,他可以準確獲取到你的位置和你的心情身體狀態,反過來,你並不知道他的,可有了我,你當然也可以知道他的動態。]
[14:懷閃不知道我的存在,他給你這個印記,應該就是想時刻知道你在哪兒,確定你是安全的。]
[]14:不得不說,這個方式,很野性。]
“收割的,又是連環殺人案的遇害者嗎?”賞南早在最開始,在第一街區中心廣場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死神的職能——將逗留在這個世界的靈魂收割幹淨,送他們去往天堂,或者地獄,或者下一個人間,也有可能是豬圈看門狗之類的,後面去往的地方並不是由死神做選擇。
賞南想,如果是懷閃做選擇,那他肯定會把所有靈魂都踹去當畜生。
[14:不是單個,是發生在一場鄉村公路上的連環車禍。]
懷閃不會幫助任何人,是任何。
他從筆直的公路盡頭而來,今晚沒有風,他走得也很慢,衣擺和他的人一樣,懶洋洋的,他手中的鐮刀拖在地上,劃開路面的聲音夾雜在車輛時不時發出地小型爆炸聲之中,還有哭聲,求救聲。
懷閃在一棵樹上坐下,低頭看著腳底下的車禍現場,四輛車撞在一起,還有一輛車已經翻進了旁邊的水溝,車輪早就停止了滾動,死傷最嚴重的是處於中間位置的一輛小型客車,載著十來個人,現在已經無法辨認出他們準確地位置了,其中一個貼著窗戶血淋淋的腦袋,一塊巨大的玻璃從他太陽穴穿過。
並不是所有人都死了,有幾個還沒咽氣,所以懷閃決定再等等,反正他無事可做。
他在飄蕩著濃濃青煙的上空哼著歌,這是別允那時候最喜歡唱的。
“聖主是最偉大的神靈,我們是最忠誠的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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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主是最寬宏的神靈,我們是最善良的聖子,
…
他帶著涼意,慢悠悠的歌聲宛如在催命,站在地上的一個小孩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嗓子都哭啞了,茫然無措地喊著爸爸媽媽。
很快,他的父母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一群人都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他們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在看清了周圍人模糊發白的面容後,他們瞬間憶起聖主經中所寫的:人的肉身失去活力後,那並不是真正的死亡,隻有靈魂消亡,才是真正的死亡。聖主會親自來接他的聖子們回家。
他們臉上寫滿了恐懼、無措、慌亂,相熟的人抱在一起,獨自行動的陌生人隻能站在原地。
懷閃從他們背後而來,他猩紅的眸子寫滿了亢奮:1個,2個,3個……
大!豐!收!
聖主接他聖子回家的方式十分粗暴,他甚至沒給靈魂們反應的機會,就直接將他們收割得幹幹淨淨。
看著被清空的馬路,懷閃紅色的瞳孔像是燃燒的兩簇火焰,他拎著鐮刀站在原地,享受著這一刻的歡愉。
“救命……”一聲微弱的呼喊在懷閃身後響起,懷閃手指猛地攥緊刀柄,緩緩轉身,待看清了那是個還活著的人的時候,懷閃雙眼中的興奮頃刻消失。
“額……祈禱聖主保佑你吧。“
懷閃將鐮刀扛在了肩膀上,走在公路的正中間,朝他駛來的救護車片刻不停,直接從他身體中穿過,而後穩穩停在了那幾輛被撞得稀巴爛的車前。上面急急忙忙地跑下來了醫生和護士,大聲喊著幸存者。
?
懷閃有些疑惑地回頭看這那輛救護車,來這麼快?要不是他就在這裡,還真以為聖主去把救護車拖來了呢。
不過活人的事情和他無關,懷閃收回視線,哼著在教會學校和朋友們經常唱的歌,慢悠悠離開了。
死神瘦削的身影,在越發深濃的夜色中,一點都看不出大豐收後的喜悅,反而,格外孤獨。
-
阿仁剛做好飯,他不僅烤了甜面包,還烤了玉米和魚肉粥,更做了烤羊肉和一大盆可以生吃的蔬菜。
他剛放下烤玉米,就聽見了敲門聲,來不及擦手,他就在圍裙上草草擦拭了幾下,趕去開門,一打開門,他便被懷閃主教燦爛的笑容晃了下眼睛。
“主教,問您晚安,您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懷閃抱著兩瓶酒,語氣聽起來很和善,“我剛剛才工作完,真的好餓,直接從辦公室過來了,應該能趕上神父用晚餐的時間吧?”
“趕是能趕上,”阿仁表情糾結,“但您上次說我做飯很難吃,所以……”
“是嗎?我說過這種話,哦,我真是該死,”懷閃聳聳肩,“執祭,我已經深深地譴責我自己,請問可以放我進去了嗎?”
不管懷閃主教是否譴責了他自己,阿仁都會讓他進去,讓不讓主教留下用飯,是神父的事情,更何況,哪怕是神父,也不能拒絕懷閃主教合理的需求。
阿仁側身讓開一條路,懷閃直接走了進去,一進去,他便撞上剛洗完澡從樓上下來的賞南。
神父發梢有些湿,估計是洗澡的時候沾上了水,他穿著白色的睡袍,年齡不相同的神父,所得的睡袍也不同,賞南還很年輕,他所穿的睡袍就比較清新俏皮,燈籠袖袖口,袖口上還綁著蝴蝶結,花苞式樣的衣領,襯託得脖子修長如天鵝,而白色的長發更是令神父看起來高貴得完全無法攀得。
懷閃盯著賞南看了半天,眼神微動,他的眼神很露骨,他十分清楚。
賞南也看出來了。
但聰明人都不會在此刻說讓彼此難堪的話。
馬利維堅決維護他尊貴的神父的權利和尊嚴,他忍無可忍,從樓梯扶手處跳出來,臉或許是因為氣憤而通紅:
“邪惡的主教,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想吃人的眼神看著我可憐的神父?!”
第104章 死神頌歌
馬利維想,就算主教此刻懲治他,他也坦然接受。
懷閃撩起眼瞳看向馬利維,他眼白本來就多,平時看著便不好接近,一臉惡樣。刻意一撩,黑色的眼瞳在眼眶中就隻剩下了三分之一,馬利維被他的面容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主教,”賞南徐徐走下臺階,“您手裡的酒,是帶給我的嗎?”
賞南打斷得適時,懷閃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開,他朝賞南咧嘴一笑,幾顆尖利的牙齒若隱若現,“對啊,我餓了,我能在您這裡用飯嗎?”
“可以。”
馬利維的無禮就這樣被輕輕揭過,懷閃更加不會回答他愚蠢的問題。
馬利維一直站在樓梯扶手旁邊的陰影處,直到餐廳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他緊繃的身體才松散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剛剛的懷閃主教不太像人。如果說懷閃主教之前的眼神是想吃人,那麼後來的眼神就是想殺人。
餐廳深紅實木的小門,像一張血盆大口,將可憐的神父吸了進去,而此時,那裡面隻有神父和主教兩人,真危險啊。
賞南他咬了一口玉米餅,口感很粗糙,要費勁地嚼許多下才能成功下咽,期間還得借力於熱粥的幫助。
“主教,秀摩雅遇害了,您知道嗎?”
“知道。”
懷閃回答得幹淨利落,“素遠給我來了電話,他說秀摩雅手中有你的頭發,問我是否知情,我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況且,神父,在您的認知當中,像我這樣的人,有可能會是殺人案的兇手?”
他不殺人,他隻收割靈魂,賞南心想道。
“主教覺得自己是怎樣的人?”
“陽光開朗,帥氣非凡,在所有電影當中,我這樣的人,頂多會是個挖人眼珠當軟糖吃的瘋子,而不會是夜半犯罪的連環殺人案兇手。他們通常比較內向。”懷閃面前的仍舊是生肉,肉有多血淋淋,他的獠牙就有多血淋淋,他說完之後,舌尖頂著齒面挨著舔過去。
賞南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如果不是他知道懷閃的身份和本性,就憑懷閃現如今的樣子,都已經足夠賞南去舉報他。
“但問題是,神父您為什麼會和兇手扯上關系啊?”懷閃牙齒重回整齊潔白,他取了一個平日裡喝水用的圓柱玻璃杯,找阿仁討要了一把小刀,撇進瓶口,軟木塞被他撬了出來,他哗啦啦往杯子中倒了九分滿的酒,放在了賞南面前,“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喜歡。”
賞南:“……”知道他不喜歡還給他喝。
懷閃給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滿當當的一整杯,他仰頭一口就喝光了,吞咽聲聽起來像是野獸咕咚咕咚喝水制造出來的動靜,倒好第二杯酒,他才不緊不慢地坐下。
不知道是什麼酒,酒從瓶口中一倒出來,就散發出刺鼻味道,烈得賞南眼睛都下意識地眯了眯。這種烈酒,他肯定不會喝的。
“不清楚,如果我知道的話,那這案子就能直接破了。”
“也是,”懷閃說,他停頓了會兒,歪頭問道,“說不定是理發師呢,畢竟他可是最有可能拔走您頭發的人。”
賞南切著肉的動作停了停,之前和14聊天的時候,他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可石森的妹妹命喪於教皇和宗主教們,他要殺也是殺教會中的人,殺他的可能性都比殺普通市民的可能性要大。
“唔,我不知道。”賞南把切好的一小塊肉喂進嘴裡,他吃飯的斯文秀氣和懷閃的狼吞虎咽是兩種極端,於是懷閃看賞南吃飯看得十分起勁,像是在欣賞一臺布景燈光都十分美麗的舞臺劇。
“您發現被殺之人的相同之處了嗎?”懷閃的面前上了第二塊肉,他暫時沒去拿餐具,而是盯著賞南,“現在是遇害的第五個人,第三街區遇害一個人,第二街區遇害兩個人,第一街區目前也是兩個,我想,應該很快就會出現第三個,第三個遇害者應該是聖危爾亞大教堂中的人。從第三街區往第一街區以及聖危爾亞大教堂,形成一個逐漸收攏和遇害者遞增的狀態,遇害者也都是教內最忠誠優秀的教徒。”
“神父,說不定,下一個遇害者是您自己呢。”懷閃笑起來,他瞳孔比之前放大了些,興奮並且期待地從神父臉上看見慌張和害怕的表情。
賞南很快就令他失望了。
“主教不是說,保護我?”
懷閃表情垮下來,他埋頭吃肉,“那個啊,我後悔了,聖主教育我們隨心而行。”
賞南喝了一口羊奶,慢悠悠說道:“那好吧,我明天就去找紋身師把手臂上的印記覆蓋掉,就用院子裡的鈴蘭花,怎麼……”
神父的調侃和威脅沒能成功說出口,主教就忽地抬起了頭,他嘴裡的肉還沒咽下去,說話時,兩排牙齒碰撞,口腔內的生肉受到擠壓,和他瞳色相同的血紅色肉汁從他嘴角流下來,懷閃一字一句,“神父,您盡管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