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有財握緊了菜刀,沒有任何停頓地朝李蔓清的後背砍下去。
意料之內的疼痛沒有出現,但身後出現了一聲沉悶的巨響,隨後就是什麼東西被掐住脖子發出的艱難叫喚。
李蔓清下意識想要回頭。
佑茗拽了一下她的衣擺,抬手拂開在她散亂在臉上的頭發,“媽媽,看我。”
李蔓清不明所以。
“媽媽,你保護我,我也會保護你的。”
李蔓清的身後,一隻巨大的觸手在空中蠕動著,它旁邊還有另外兩隻舞動的觸手,它們通身漆黑,湿潤柔軟。
那隻將佑有財按在地上的觸手卷著了他的脖子,另外兩隻觸手就像一年前佑茗看見佑有財不停用腳踹李蔓清時一樣,觸手高高舉起,重重落下,很快,黑亮的觸手尖端染上了湿淋淋的鮮血。
佑有財口鼻不停往外湧出血液,眼前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可怕生物一下接著一下捶打著他的身體,他發出一聲聲慘叫,不停叫蔓清救救我,可李蔓清卻縮在那個小怪物的懷裡,一動不動。
佑有財的身體很快就不動彈了,他被錘成了一堆泥,觸手慢條斯理地把他架起來,輕飄飄地丟出了窗戶。
餘下的觸手從佑茗的身體中貪婪地伸展出來,它們趴在染滿鮮血的地面,蠕動得比平時多出一種餍足感。
沿著牆壁,沿著家具,它們將屋子裡的血漬舔舐得一幹二淨,屋子裡重回潔淨。
李蔓清身體抖動得幅度越來越大,她聞見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她聽見了雖然細微可不容忽視的蠕動的聲音,就像菜市場竹筐裡纏成一團的黃鳝,發出的聲音比那可要恐怖多了。
聲音消失之後,李蔓清慢慢抬起頭,她咽了咽口水,沒有去看身後,而是擔憂地上下察看佑茗,“小茗沒事吧?小茗嚇到沒有?都怪媽媽……”她泣不成聲地說。
佑茗歪了下頭,“媽媽,你不看看爸爸嗎?”
李蔓清忍下眼淚,“沒什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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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媽媽不好奇我做了什麼嗎?”
李蔓清笑著搖頭,“不好奇。”
“不管你是什麼,你做了什麼,”李蔓清將佑茗擁進懷裡,“我都是你的媽媽,你都是我的兒子,這就夠了。”
佑茗垂眼看著李蔓清顫抖的手指,眼皮跟著抖了抖,過了半晌,他輕聲道:“媽媽,謝謝。”
.
[14黑化值-20。]
賞南本來就處於一個要睡不睡的狀態,一聽見14的聲音,他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夢遊去做任務了?
[14:趴窗戶上去看看。]
有14的提示,賞南果斷跳下床,拖鞋都沒穿,就直接奔到客廳的陽臺趴著往下看。
底下院子站滿了人,有眼熟的,也有不認識的,這天才剛亮呢,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從擁擠的人群中,賞南艱難地看見了地上的一抹深色的血跡。
自己這棟樓道裡衝出來一個女人,她頭發散亂,穿著睡衣,拖鞋都跑掉了一隻。
“有財!!!”李蔓清喊得聲嘶力竭,她推開了人群,撲通一聲跪在了佑有財旁邊的地上,趴在佑有財那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身體上哭得不能自已。
旁邊的人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起來。
“要不是李蔓清跑出來,我還真看不出是佑有財……”
“這也就六樓吧,居然能摔成這樣!”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得看摔到的是哪個部位。”
“佑有財這死得…..一定是喝多了失足摔下來的,也是難為李蔓清了,和這麼個家暴狂過這麼多年,現在居然還能為佑有財哭成這樣,嘖嘖。”
“蔓清啊,節哀順便吧,這人死不能復生,發生這種事情,唉,都是命。”
李蔓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已經快要昏過去了,看起來根本就聽不進去別人的安慰之語。
賞南呆呆地趴在陽臺上,看著面朝地背朝天的那個男人的屍體,呼吸仿佛被什麼東西扼住,“真的死了?”
[14:真的死了。]
[14:佑有財知道了李蔓清在外面賺錢的事情,早上喝了不少酒才回來,李蔓清還了手,佑有財就要用菜刀砍死李蔓清和佑茗,佑茗還了手。]
賞南:“不是說,怪物不能主觀上殺人嗎?”
[14:自保的情況下,可以,但以復仇出氣等理由,不可以。]
[14:如果佑茗不還手的話,那李蔓清和他在半個小時之前就已經被佑有財亂刀砍死了。]
佑有財死了,使佑茗產生黑化值的主要原因消失了,賞南大大地松了口氣,不過,他又想起了一個問題,“那佑茗之前為什麼不還手?”
[14:因為李蔓清,李蔓清對他的教育就是要尊重父親,打是親罵是愛,動物系怪物是很認死理也是很較真和倔強的。今天早上,是李蔓清還了手,佑茗才還手的。]
[14:可第一次還手,就要了佑有財的命,也還是挺厲害的。]
[14:我還檢索到,佑有財的五髒六腑和骨骼,基本都被錘碎錘斷了,六樓摔下去根本就無法做到——佑有財是被佑茗錘死之後丟下六樓的。]
[14:現在,你還覺得佑茗是一隻可愛幼崽嗎?]
賞南從窗臺上跳到沙發上,呆坐著,“是我的可愛幼崽還不行嗎……”
可愛都是對個人而言的,佑茗對他而言就是挺可愛的。
“喲,起這麼早?”賞英樹起床了,他伸著懶腰,目光落到賞南那一對光腳板上,“怎麼連鞋都不穿?”
賞南指著窗外,“爸爸,佑叔叔死了。”
賞英樹的懶腰停在半路,“你說什麼?”
“你自己看吧,他掉樓啊。”
賞英樹表情一凝,他快步走到窗臺的位置,彎下腰看看往樓下,看了幾秒鍾,他揉了揉賞南頭發,“等會和你算賬。”說完之後,他跑回了臥室。
他回去找張心心了,但賞南聽不見他說了什麼,隻聽見張心心的喊叫,“什麼?真死了?別不是裝的騙酒喝吧!”
“……”
小夫妻躲在臥室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賞南輕手輕腳下到地上,擰開門把手,走到隔壁,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開了,佑茗看見賞南,臉上揚起歡喜的笑容,“小南,早!”
“……”裝都不裝了這是,賞南無言片刻,輕聲問,“佑茗,你爸爸……”
佑茗沒能聽見小南和自己說早安,卻說起了已經死掉的佑有財,他斂起笑容,看起來有些難過,“爸爸去世,我也很難過,可這都是命,爸爸命該如此。”
賞南:“……”這是偷聽了多少院子大爺大媽的嘮嗑才能給出這樣完美的解釋。
但安慰的過場還是得走一走,佑茗又不知道他其實知道佑有財的死因,現在的他,得知了好朋友的死訊,一定很不希望好朋友太為此難過,希望他可以振作。
“佑茗,佑叔叔意外離世,我知道你肯定會很傷心,但是你別怕,我會陪著你度過這段時期的,你要堅強,以後我們一起保護李阿姨!”賞南白淨臉蛋上出現的堅韌很能打動人。
也成功地打動了佑茗。
佑茗黑沉沉的眼睛盯著賞南看了會兒,眼淚說掉就掉,亮晶晶的淚珠順著臉頰大顆大顆落下來,看起來傷心至極。
他突然伸手抱住賞南,把臉埋在賞南的頸窩,眼淚打湿了賞南的脖子和衣服肩膀處的布料,他瓮聲瓮氣的嗓音在之後響起,“小南,以後我隻有你了,你要永遠陪著我,好不好?”
賞南一時沒跟上佑茗的節奏,他有些茫然,卻還是用手掌輕輕拍著佑茗的後背,用低低的聲音說:“當然好啦。”
第138章 觸手之愛
佑有財死了,這個消息在短短半天時間,不僅賞南他們住的這個小區,附近幾個小區的人也都知道了。
“有人從樓上掉下來了,摔成了一張餅吶!”
“誰啊,我認識嗎?”
“就是那個酒鬼佑有財!”
佑有財的死是一個酒鬼的死,一個家暴狂的死,一個社會敗類的死,不是大善人的死,可他不是個好東西,死也死得聲勢浩大。
他們把佑有財活著時候的事跡一件件全翻出來一遍遍地說,再會說起他如何打老婆兒子,又說李蔓清和佑茗總算是熬出頭了,但一個喪偶的女人獨身帶著兒子的日子,想必不會好過。
女人嘛,不管怎麼樣,還是得有個男人,加上李蔓清模樣不錯——單身女人在多數人眼裡不算是人,是資源。
佑有財葬禮後兩周,就有幾個大媽上門,說是社區派來探望李蔓清的人。
她們來的時候,賞南正趴在佑茗家的地板上玩拼圖,小孩子的東西,還挺好玩兒的,他拼得很認真,一旁的佑茗在看書。
賞南回頭打量了這個屋子一眼,完全不像是死了男人的家——佑有財這個毒瘤去了地底下,佑茗家中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李蔓清一邊傷心著,一邊慢慢更換著家中被佑有財損壞的家具和裝飾,短短兩周,不管是廚房還是客廳,已經看不見佑有財留下的蹤跡。
李蔓清應該也是傷心的把,她請了好幾天的假,佑茗說有聽見媽媽哭,當初的山盟海誓是真的,後來的拳腳相加也是真的,愛恨交加,哪一方都不能掩蓋另一方。
“蔓清在家嗎?”領頭的大媽穿著碎花短褂,手裡搖著蒲扇,“我們來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