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的燈光讓詫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它慢慢直起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問你話呢……”保安靠近了對方,離得近了,他用手電筒上下掃了一遍,不管是對方身上的味道還是對方這一身髒兮兮的裝扮,看起來都不像是這個小區的業主。他沒見過。
“你怎麼進來的?”保安意識到這有可能是外面的人,語氣一下子就變得嚴肅起來,他伸手要去拉這小孩的衣服,“走走走,你跟我去保安室……”
巨大的水花濺起,保安的痛呼被翻湧的水給淹沒,手電筒沉入池底,燈泡還亮著,那些不斷升騰的水泡像漂浮在水中的白色珍珠。
——詫將保安按進了水裡。
他不想要再被趕走,他需要休息。
人類在手下劇烈掙扎著,詫手臂上冒出青筋,他看著保安還在撲騰的兩隻腿,彎腰把兩隻腿也送進了水池裡,一起按下去。
溺死他,就不會有人知道自己在這裡了。
“救……”保安好不容易從水裡掙扎出半張臉,半張臉上全是驚恐和眼淚。
男孩用手掌蓋住他那半張臉,又重新重重地按回到了水裡。
保安掙扎的力度慢慢變小了,詫湊近看了看,想聽聽他還有沒有呼吸。
“住手。”很輕很柔和的一道嗓音,他的手抓住了詫的手腕,用力地拽走。
詫呆呆地看著在自己旁邊彎下腰的男人,他發絲落下來,臉頰通透白皙,他鼻梁上出現了一副剛剛沒有的金絲邊眼鏡。
他跟沒有看見詫似的,將保安從水裡救了出來,保安趴在地上不斷咳嗽著,他的臉被凍得發紫,他牙齒上下打著架,看著男生的眼神充滿驚恐,他認識賞南,“快,快報警,這小子謀殺我。”
賞南把外面的外套脫下來,給保安披上,“您先回保安室喝點熱水,回點溫,不然該凍壞了。”
“你……你你們認識?”保安說話都說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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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外面見過,不算認識。”賞南坦然答道。
保安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來,“等等等會我來找你算賬。”他嘴唇都凍紫了,裹著賞南的外套朝保安室跑去,手電筒都沒顧得上撿。
地上留下了一大灘水漬,慢慢淌到兩人腳下,賞南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褲腿全湿了,褲子貼在小腿皮膚上,渾身都能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他緩緩轉身,看著站在身後臉色慘白的少年,他頓了頓,正要開口,對方的手就朝自己的脖子而來。
詫握住眼前漂亮男人的脖子,用力一甩,像剛剛按保安一樣,將賞南按進了水池裡。
草,小崽子!
賞南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嗆了一大口涼水,池水順著就鑽進耳朵裡,池水瘋狂灌入。
他手掌按上了光滑冰冷的瓷磚,毫不猶豫,一把抓住了詫的衣擺,對方清澈的眼裡出現一抹驚慌,還來不及反抗,他跟著一起被拉近了噴泉池子裡。
這水不淺,賞南察覺到對方的驚慌失措,知道詫可能是因為沒經過社會化,將人類都視為會傷害自己的生物,所以隻知道用暴力解決問題和產出問題的人類。
賞南掐著詫的後脖子,直接反手將男生按進了水裡,賞南的發絲絞在一起,成股地往下流著水,鼻梁雪峰似的,他平靜地看著手底下掙扎的少年。
“想我放過你,就別想著還手和殺人滅口,”賞南淡淡道,“想活就用手敲一下瓷磚。”
過了許久,賞南看見詫細瘦的手指在瓷磚上敲了一下。
賞南說到做到,放開了對方。
詫立刻反身從賞南身邊跳開,他站在池子裡,渾身上下都滴著水,他喘著粗氣,雙眼血紅,用恨不得殺了對方的眼神看著賞南。
賞南就地在池子邊上坐下,他從水裡把眼鏡撈了起來。
這個世界裡,他有點近視。
他從口袋裡拿了一顆糖果出來,遞出去,“吃不吃?”
一臉狠意的少年立刻就軟化了下來,他甚至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
賞南縮回了手,詫立刻又瞪著賞南。
“……”
[14:你可能會養到一隻白眼狼耶!]
賞南咳嗽了兩聲,水涼得刺骨,他抖著手指剝開了彩色糖衣,把剝好的糖果再度遞過去,“糖果外面這層是包裝紙,不能吃。”
詫下意識先擦手,但是衣服是湿的,越擦越湿,他放棄了,往前走了幾步,直接用嘴咬走了賞南手指間的糖果。
賞南垂著湿漉漉的睫毛,看見了詫有兩顆很尖的小虎牙,很明顯。
“咔嚓咔嚓。”
給的是硬糖,詫直接嚼碎咽下去了。
咽下去之後,詫踩著水,從另一邊爬上了岸,打算朝黑漆漆的小樹林走去。
“喂,你要不要去我家?”賞南叫了對方一聲,但男生的步伐絲毫沒有因此停頓,他身影消失在了小樹林裡,留賞南渾身**,心也涼透了。
看著還在波動的水面,賞南說道:“果然,一顆糖沒有那麼大的作用。”
[14:它很不信任人類,它身上有過被虐待的痕跡,並且受過很重很重的傷,對於人類來說,受了這麼多傷,應該是死過幾十次了。]
[14:它現在的年紀是二十歲,不過看臉看不出來對不對,看不出來就對了,它活得斷斷續續的,按照年齡確實是二十歲,但中間因為短暫的“死亡”過,受傷太重,發育中斷。]
[14:你以後見它之前,最好帶個電棍什麼的,它很討厭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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詫站在一棵樹後面,他的臉被噴泉池子裡的水凍得慘白,他渾身還是湿噠噠的。
他看見那個男人在池子邊上坐了會兒,起身離開了,繞過噴泉池那樽高大的藝術雕塑,他身影消失在了雕塑後面。
詫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又立刻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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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擰幹了毛衣衣擺的水,一邊走一邊擰,又用擰幹後的毛衣擦幹了眼鏡上的水漬,他走在石子路上,感嘆道:“我在這個世界好像身體不太好。”他說完後,蒼白著一張臉咳嗽了幾聲,他睫毛一直就不算卷翹,弧度柔軟溫和。
[14:是不太好,這個世界你是早產兒,你沒發現你還沒有詫高嗎?175,而且詫還會長……]
[14:你在這個世界已經二十六了,你不會長了。]
賞南嘴角撇了下,隻是後面的話還未說出口,他就聽見了樹枝哗啦啦搖晃的聲音,他仰頭看了眼,樹葉在附近居民樓中照射出來的燈光下,小弧度地左右擺蕩,像是被風吹的。
“跟來了。”賞南收回視線。
第222章 惡意
被冷水衝了一通,又吹了一路的風,加上沒吃幾口的燒餅,賞南飢腸轆轆,他到家時,腦子裡的一半用來想詫有沒有真的跟上來,一半用來想冰箱裡有沒有立馬可以吃的食材。
小區是老小區了,但當年也是搶手的富人小區,哪怕是用現在的眼光看,景觀和房型設計也不過時,隻是稍微舊了謝。
賞南出了電梯就把鞋換了,一邊進屋一邊脫掉湿透了的毛衣,沒顧得上把湿衣服先丟進洗衣機,他進門後的第一件事情是打開冰箱,拿了片吐司塞進嘴裡。
肚子裡不再燒得慌,他才想起來自己沒關門。
[14:它在屋裡,但我不知道它具體位置,你小心點。]
賞南知道詫本體是一隻黑色的貓,肚子上還有一道傷口,他順手將沒吃完的半片吐司放在了餐桌上,慢悠悠走到門口,將門帶上。
往回走時,賞南發現剩下的那片吐司不見了。
野貓是這樣的,賞南隻在心底嘆了口氣。
[14:你故意給它吃的。]
“那不然怎麼辦?他會開冰箱嗎?”賞南在地上看見幾個湿漉漉的爪印,“它智商不太高的樣子。”
[14:沒人教,野生動物,你指望它能懂多少東西。]
賞南用半片吐司墊了墊肚子,又花十分鍾煮了碗面,他好像還是不太會做飯,隻會一些最簡單的炒素菜和隻需要煮就能吃的食物。
這次沒給那隻貓留,甚至把碗都洗幹淨放回了碗櫃。
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也看不出有外來生物的蹤跡,賞南洗完澡,關上了客廳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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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中,賞南今年二十六歲,他生日也是年底冬天,二十六生日是在上個月過的,再要過節就是下個月的新年了。
賞南的臥室直通書房,兩個房間中用磨砂玻璃的推拉門作為隔斷,臥室家具很少,顯得空曠,書房卻被塞得很滿,看著很擁擠,臥室有一整面落地窗,俯瞰小區和附近公園的景觀。書房卻三面環牆,黑色雕花實木的書櫃讓書房顯得有些沉悶壓抑,每一處都是書,不管是矮櫃還是書櫃,哪怕隻是一個竹編籃子裡。
難怪擁有那麼大一個書店。
看過的書都做了分類標記,沒看過的大概還有一半,沒拆封。
賞南走到書桌邊上,書桌上放著一本讀到一半的書,是懸疑推理小說,他看了幾分鍾,發現遣詞造句很日常,非常好讀,一點都不晦澀拗口。
桌子一角,放著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他已經去世的父母。
賞南將相框翻過來,後面手寫了一句話:活著的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事情,就是祈禱你們在另一個世界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