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還輕輕攥著對方的衣服,有些沉溺於這種深入的親密,發軟地靠在門上:“才進指揮室,將軍是不是把我放在辦公桌上吻我了?”
陸封寒幫祈言整理凌亂的衣擺,順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又記錯了,是昨天的事。”
“嗯,”祈言嗓音愈加輕啞,“那等我回來,將軍可以再這麼吻我。”
等指揮室的門向兩側滑開又重新合攏,身體裡有種熱意自內向外,陸封寒抬起手臂,將衣袖上挽。
垂下眼,又忍不住笑了。
祈言從指揮室離開,除了嘴唇還泛著紅外,神情已經恢復了慣常的清冷。到技術部時,葉裴在門口接他,一眼看見:“你受傷了?”
“沒什麼,劃了一下手。”祈言展示自己手指上纏的繃帶蝴蝶結,“是不是很好看。”
葉裴有點好笑,總覺得問這個問題的祈言跟平時有點不一樣,她連著點了三下頭:“好看,蝴蝶結非常標準!”
祈言對這個評價很滿意。
葉裴邊走邊告訴他大致情況:“事情有點……復雜。”
祈言以為是哪裡出了問題:“是動力系統還是其它?”
“不是,”葉裴擺擺手,“是中控系統。中控系統要是出了問題,它本身會自己跑數據修復,但不知道是不是這次的問題有點復雜,跑了快一個小時都還沒能自我修復成功,老大就有點沒耐心,你懂的,睡眠不足。”
祈言點點頭。他每次見洛倫茲,對方基本都一副睡眠不足人快升天、全靠咖啡吊命的模樣。
“然後今天隨新兵過來的八位科研人員裡,有一個人說他很擅長,能解決問題。老大當時覺得這個人太過自滿,得讓他認清自己的水平,不要隨意膨脹,就同意讓他看看具體情況。”葉裴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略過具體過程,“最後中控系統的自我修復程序被阻亂,老大氣得臉都黑了,隻好來找你了。”
說出這句話時,葉裴完全沒覺得自己的措辭有任何不妥。
大約是祈言在動力系統甚至各個方面都展示出了極高的水平,讓她下意識裡覺得,洛倫茲解決不了的事找祈言解決,沒什麼不對,即使是關於星艦中控系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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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時,已經圍了好幾個人,祈言掃了一眼,自動在腦中將長相和人物信息匹配,唯一不認識,應該就是隨新兵一起來的科研人員。
他在技術部進出數次,早已將所有人都記得清楚。
不過視線也隻在對方身上停留了一秒不到,祈言看向洛倫茲:“中控系統出問題了?”
洛倫茲手裡的咖啡杯已經空了,臉色是常年漂在太空中的標志性蒼白,如此一來,眼下的青影就更明顯了。他對著祈言時,語氣表情都可以稱為溫和:“嗯,我搞不定,你看看。”
簡單一句話,壓根沒準備講講前情提要和具體出了什麼問題。
祈言也沒問,直接站到了洛倫茲旁邊的光計算機前。
反倒是那個面生的科研人員上前半步道:“你好,我是範託夫,來自開普勒大區奧丁星數據科學院。”
祈言不明所以,還是禮貌道:“你好,我是祈言。”
範託夫是個棕色頭發的中年人,眼睛顏色很淺,他在說出“奧丁數據科學院”這個名頭時,目的很明顯——想壓祈言一頭。
周圍的人都明白這個自我介紹的重點。
聶懷霆和聯盟秘書長退離勒託、暫時駐扎奧丁星後,原本隻是開普勒大區一顆不算奪目的行星奧丁,搖身一變,成為了整個聯盟暫時的中心,奧丁的一切也跟著水漲船高,例如奧丁數據科學院,現今就成了無數人趨之若鹜的地方。
旁邊的葉裴暗地裡撇了撇嘴。
清楚祈言雖然聰明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地步,但在人情世故上不怎麼敏銳,葉裴一直有點保護欲。
離開圖蘭學院至今,她已經成長許多,知道雖然都是科研人員,但也有不同——不是每個人都在努力追求心中的真理,有那麼一部分人,是將學識用於謀求身份名利,眼前這個範託夫就是典型。
一上指揮艦,立刻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現自己的不同,不惜誇下海口。把事情搞得一團亂後,見到祈言,又迅速亮出自己的身份,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從哪兒來的一樣。
範託夫見祈言沒有搭話,接著前一句:“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奧丁數據科學院’,我在裡面——”
“沒聽過。”祈言回答完,又禮貌道,“你擋路了,謝謝。”
範託夫的話一頓。
葉裴原本想出言嘲諷範託夫兩句,聽完祈言說的,立刻憋著笑。
大概這是祈言的特別能力,於無形之中反擊?
光計算機前,祈言熟門熟路地進入星艦中控系統內部,他手上雖然纏著繃帶,但毫不影響他敲擊字符的速度,幾乎令人眼花繚亂。旁人看不清顯示屏上飛快劃過的數據流,說不定還會有種他是不是在隨便亂敲的疑惑。
範託夫就是這樣的想法。
一分鍾後,祈言停下:“已經恢復了,之前輸入的數據條和自有數據邏輯相悖,所以引發了邏輯鏈的混亂。問題不大,不施加人為幹涉,大概四十分鍾後,系統也能自行修復完畢。”
引發邏輯相悖的數據條自然是範託夫輸入的,洛倫茲倒沒當場發火,向祈言道謝:“又讓你特意來一趟。”
祈言搖搖頭:“沒關系。”
從技術部出來,見左右都沒人了,葉裴毫不猶豫地翻了個白眼,不吐不快:“那個範託夫幹什麼裝得這麼積極?要是真的想為聯盟盡一份力,早在開戰之初就來了。再比如我們老大,雖然脾氣暴躁,但他在前線駐扎了快十年,隻要有他一杯咖啡就夠了。”
她把聲音放低了些:“真不要太明顯,這次隨新兵來的幾個科研人員,除了支援能源那塊的五位外,剩下這三位都是來撈名聲撈好處的。我就是很氣,那些已經犧牲的人——”她咬住下唇,“反正,仗都打了一半多才來,說實話,技術部還真不缺他們三個人。”
在技術部進出這段時間,祈言已經發現,技術部因為承擔的工作量大,又十分緊要,人員篩選很嚴格。這導致技術部裡有很多在某一領域中水平卓絕的人,隻不過都專心於事務,存在感不強。
葉裴吐槽完,又悄悄問祈言:“那個……”憋出兩個字後再說不出來,急得她輕輕跺了腳,終於問出,“你真的跟指揮在一起了?”
要知道,她雖然活了二十年,但戀愛長什麼樣她還真沒見過。
而且在她印象裡,祈言更像要跟數據過一輩子的人,冷情冷性,沒想到竟然是祈言最先談了戀愛!
祈言點頭:“嗯,真的在一起了。”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葉裴十分好奇,主要是在勒託時,指揮是祈言的保鏢,一轉眼,保鏢成了指揮,復裡復雜的。
祈言不知道應該怎麼定義“開始”。
他思忖好一會兒,才給出一個答案:“在勒託時就開始了。不過具體是什麼時候,我不確定。”
明明他能記住經歷過的每一個畫面,但——
是在楓丹一號放“煙花”的時候?對陸封寒喜歡的味道產生好奇的時候?民用星艦在躍遷通道,陸封寒全力保護他的時候?或者在天穹之鑽廣場倒數跨年、在鍾聲裡迎來第一場雪的時候?
他不確定。
無孔不入的情感像透明的水流,日復一日,緩緩交織成大網,直到他深陷其中,爾後方漸漸察覺,最後確認了自己的情感指向。
回到指揮室,祈言聊天時提起葉裴說的話,陸封寒說得更仔細:“前線是一個巨大漩渦的中心,會不斷將千絲萬縷吸引進來,包括聯盟政策的重心、財政的大筆支出、公民的關注目光和希望寄託等等。
同樣,當前線獲得徹底的勝利,利益驅使,會有無數人想來分一杯羹。例如,如果前線大勝,範託夫可以用這一兩個月時間,換來一輩子的光輝履歷。”
陸封寒對這樣的操作半點不陌生。
大潰敗前,遠徵軍裡有很多這樣的人,往往都出自權貴名門,身後關系網復雜,來遠徵軍待上半年,借由軍方超脫的地位,鍍上一層金。甚至這些人還集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會替遠在無數光年外的勒託監視這支漂在前線的部隊。
祈言聽陸封寒裡外講述清楚後,心裡有了概念,他坐進沙發,想到才被他命名為“1029”的礦石,不由調出個人終端的虛擬屏,進到白塔的數據陳列庫看了看。
數據陳列庫中不僅收錄有各種各樣的礦石,還有各異的植物、動物,歷史遺跡的影像等等,能讓人前一秒在看梅西耶大區一種橙色的湖水,下一秒又開始觀察開普勒大區邊緣一種罕見的鳥類羽毛。
不知道什麼時候,陸封寒站到了祈言身旁,和他一起看著虛擬屏上一坐钴藍色的山峰:“想去?”
祈言對著這座山的影像已經看了兩三分鍾了。
“嗯,這座山是由一種叫萊納斯的晶石組成,山上有積雪時最美。”祈言眼底映著藍,仰頭回答陸封寒,“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
這一刻,陸封寒自祈言眼中,仿佛窺見了未來。
第八十八章
祈言在指揮艦上的作息難得非常規律, 起床時間通常在早上八九點,跟陸封寒一起吃早餐,之後陸封寒在哪兒他在哪兒, 一直到晚上回房間睡覺。
沒兩天,祈言就養成了隨時隨地打開個人終端的虛擬屏, 看最新論文和資料、記思路或者順手解決星艦內某個系統的小漏洞的習慣。不過這也導致他在在走路時, 經常隻看虛擬屏不看路,好幾次都不小心撞到陸封寒背上。
又一次撞了, 祈言下意識捂著自己被撞疼的鼻子,眼裡有生理性淚水溢出來。
陸封寒無奈:“我看看,我們言言的鼻子撞扁沒有?”
說著託起祈言的下巴,垂眼去看他發紅的鼻子。
嘖,可憐兮兮的。
聽出他話裡的哄意, 祈言帶著鼻音強調:“我不是小朋友了。”
陸封寒挑眉,順著他的話:“對,是走路還會撞到鼻子的大朋友。”
尾音裡蘊著明顯的笑意。
梅捷琳正風風火火地大步往指揮室走, 沒想到半路碰上,她隻聽見陸封寒最後那句話, 立刻嫌棄地捏著鼻子轉身, 假裝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陸封寒見了她誇張的動作,點名:“梅捷琳。”
梅捷琳腳後跟輕輕一碰, 朝陸封寒行了一個軍禮:“指揮!”放下手, 她餘光裡忽地瞥見了什麼,再仔細看往祈言的脖子——
她看見了什麼?
跟維因、文森特、龍夕雲那群出生至今便單身至今的人不一樣, 梅捷琳作為吃飯打仗睡男人的深切貫徹者,知行合一,經驗豐富到能出本書, 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
是吻痕啊!
那個紅印是吻痕!
還不止一個兩個!
祈言皮膚本就是冷白色系,又很容易留印子。幾處痕跡的顏色淡,頗有幾分在白玉上描摹出淺色花瓣的效果。
平時祈言經常穿有領的衣服,遮著不容易看見,今天領口扣子兩顆沒系,她站的角度又微妙,恰好看見。
梅捷琳眨眨眼,心若擂鼓——
我他媽,是不是真的要成遠徵軍第一富豪了?
不枉我又悄悄追加下了幾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