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欽本來一直在注目紅豆的一舉一動,眼看她張羅這張羅那,隻擔心她受累,聽了四妹這話,垂眸望向她:“好多了。你剛才給誰打電話,一打就打這麼久。”
賀竹筠的臉頰頓時飛上兩片紅霞,遮遮掩掩道:“明天就要去重慶了,我總得給幾個素日交好的同學打幾個電話。”
說完,抬眼一看,二哥黑漆漆的眸子靜靜注視著她,她心虛地挪開目光,看著紅豆道:“二嫂,等我們到了重慶,你打算跟二哥住幾樓?公館後面的花園種了好多花,我以前的房間在一樓,推開窗就能聞到外頭芍藥薔薇的香氣,春天的時候,花枝還會伸到我的窗戶裡來呢。”
紅豆扭身看向她,故意閉眼神往了一下四妹描述的那番美景,笑道:“光聽你說就知道美極了,一樓二樓我也不挑,你二哥從前住在哪個房間?”
賀竹筠從床上起來,走近體貼地摸摸嫂子的肚子:“就是因為他以前住二樓,所以我才在想要不要換房間,二嫂現在懷了孕,總不能樓上樓下的跑。媽,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她語調活潑,顯然心情甚佳,賀太太跟兒子對視一眼,瞥向女兒道:“說得對。你二哥要擦澡了,先出去,明天就要走了,還有好些事要忙。”
等一眾人走了,紅豆走到床邊坐下,輕聲道:“你走這兩日,四妹沒少跟我念叨餘睿,還說餘睿也會去重慶,我看四妹的意思是極喜歡他,怎麼樣,對於此事,你和公婆到底反對還是贊成?”
賀雲欽將兩隻胳膊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一時沒說話,但眉宇間那種一聽到餘睿就會出現的戒備之色不見了 。
紅豆心中一動:“你們查清楚他的立場了?”
賀雲欽嗯了一聲,算是默認,又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四妹喜歡,就由得她吧。”
當時餘睿抱著彭裁縫扔過來的孩子,明知是炸彈,要想活命隻需整個將孩子扔出去就行,然而顧及到孩子的安危,餘睿卻猶豫了,生死的一瞬間,往往可看清一個人的本性,並非做戲,隻關乎本能。
他將此事說了,最後總結:“能心疼不相關的孩子,再壞能壞到哪去。”
看紅豆發呆,又道:“說了一下午別人的事,該輪到我們了,紅豆,我現在腿不能動,但你卻懷著孕,我們商量一下,是你給我擦澡,還是我給你擦澡。”
紅豆慢慢俯下身,在兩個人的臉僅有幾公分的時候停下,盯著他黑亮的眼睛,笑道:“你這個‘傷殘人士’,你想怎麼給我擦澡。”
第107章
兩人對視著,她眸中好似藏著一泓清泉, 一笑就漾出澹澹波光, 盯著看了一會, 他心頭仿佛有柳絲拂過, 一下子痒得不行,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 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的唇畔, 低聲道:“腿暫時不能動, 胳膊和手可不受影響,你把澡巾拿來,我好好給你擦身, 我保證該擦的地方一處都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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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故意讓自己再貼近他一點,眼看自己的唇馬上要貼到他的唇了,突然停了下來, 推他一把, 笑著要下床:“都這時候了還東想西想,萬一扯動了傷口, 你不心疼我心疼, 你給我老老實實躺著。”
賀雲欽一撈之下沒能撈到, 眼睜睜看她進了盥洗室, 既心痒又無奈, 頹然倒回床上:“虞紅豆。”
浴室水聲哗哗,紅豆開始洗澡了,聽到他的聲音, 想想他此刻的神情,禁不住在裡面笑了起來,怕引得他不顧傷口下床,偏不肯回答他。
賀雲欽本來不將受傷當回事,此刻聽到她不遠不近的嬌笑聲,才深感傷在腿上也多不便,想挪動,又怕傷口加重影響愈合,隻得老老實實躺著不動,短短幾分鍾時間,簡直像幾個鍾頭那麼難等。
好在紅豆很快就洗完了澡,手裡端著牙粉帕子等事物,從盥洗室出來。
到了床邊,她將熱帕子丟到盆裡,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慢騰騰挪上床,然後掀開他身上的被子,一粒一粒解他睡衣的紐扣。
她指尖碰到他身體的一瞬間,他肌肉立刻變得緊繃,深吸一口氣,無奈看向天花板。
早知自己隨便擦擦了事就好了,由她給他擦,簡直比傷口的疼痛還要難熬,叫她停下他又舍不得,勉強熬了一會,不得不低下眼睛,用目光追隨她的一舉一動,口裡笑道:“我可兩天沒回來了,好紅豆,從頭到腳你都幫我擦一擦。”
紅豆不緊不慢將他的上衣脫了,扭身繳了帕子,回過頭來,一點一點開始給他擦身,道:“你在外面摸爬滾打弄了一身灰,外頭雖換了幹淨衣裳,裡頭還髒著,你放心,該擦的地方我才不落下呢。”
她的手每碰他一下,他的心就痒上一分,想想怎麼也不死心,於是摸摸鼻梁,用商量的語氣道:“你還記得我們在那邊房子住的那晚麼,其實我覺得我們在榻上那樣就很好。”
這是讓她騎到他身上?紅豆錯愕地瞪他一眼,轉過臉,一邊繼續給他擦身,一邊慢吞吞道:“大夫說了,孩子現在還不到六十天,忌房事。”
說到最後三個字時,語氣尤其加重。
賀雲欽怔住,他初為人父,的確很多地方不懂,原來竟要禁房事麼,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禁忌?一想之下腦子裡的各種念頭立時被打消了一大半,人也老實了不少。
然而當她擦到腿上時,由於高高撐起的某處過於顯眼,讓她想忽略都不行。
她看向他:“賀雲欽。”
“怎麼了。”
“你冷靜點好不好。”
“冷靜不下來。”
“當心崩到傷口了。”
他無辜一揚眉:“離傷口這麼遠,怎麼崩?要不你好好跟它商量商量,你讓它老實點,也許它就老實了。”
她瞟他一眼:“隻要你腦子裡不想亂七八糟的,它自然就老實了。”
他似笑非笑:“你這叫強人所難,親自給我擦身,還不許我想亂七八糟的。”
她瞪著他,繃了一會,不免有些想笑,最快速度給他從頭到腳收拾幹淨,把東西放回盥洗室。隨後上了床,將香噴噴的自己送到他懷裡:“好了,這回可老實了。”
他垂眸嗅了嗅她發頂熟悉的發香,笑道:“還是覺得像做夢。”
紅豆注視他一會,圈住他的脖頸,仰頭親他一口,摸摸他的唇:“還像做夢嗎?”
他眸色一深,趁勢攬過她,將自己這幾日對她的思念,全化作了濃烈而深情的吻。前幾日的擔驚受怕跟此刻的相偎比起來,怎不像一場夢,吻了不知多久,明明該升騰起熾熱的欲念,內心深處卻滿足又寧謐。
吻得很深,也很慢。
***
早上醒來時,陽光極好,她在他懷中靜靜望著他。
賀家的飛機下午出發,他昨天後半晚睡得不好,明明被傷口疼醒,因為怕吵醒她一味忍著,當她因為做噩夢突然醒轉時,他已在黑暗中靜靜躺了好一會了,身上滿是冷汗。
她心疼不已,給他拿止痛藥時,不滿地問他:“為什麼不叫我。”
他笑道:“不是不想叫你,是沒你想的那麼疼,何況止痛藥吃多了也不好。”
她知道他無非體諒她,都出了那麼多汗怎會不疼。好在他吃了藥後很快就睡著了,前幾日出生入死,為了金條殚精竭慮地謀算,即便賀雲欽年輕體健,一時之間精力也透支得太厲害,這一覺睡得極酣實,當她早上從他懷中出來下床時,他仍沉沉地睡著。
她在床邊穿好睡袍,回身看他,他英俊的臉龐映在半邊晨光裡,一眼望去,隻覺得踏實心安,注視了一會,她彎唇扭轉身,自去盥洗室梳洗。
整個上午,她忙著給顧筠等親友打電話。
到中午時,王彼得來了。
前幾日賀雲欽身陷戰區,賀孟枚和賀太太與外人不同,關於此事的內幕,他們多少知道一二。
經此一事,因覺得王彼得和虞崇毅義氣足抵千金,對他二人自是心存感激,雖然因為出發一事賀家上下正亂著,一聽王彼得來了,忙讓請進來。
紅豆正給賀雲欽喂粥,聽到下人稟報,親自迎出來:“正要給王探長打電話。”
王彼得問:“賀雲欽好些了?”
紅豆一邊引他入內,一邊笑道:“好多了,王探長東西收拾得如何了。”
剛才賀雲欽提了一句,王彼得屬於賀雲欽分管的下屬,如今賀雲欽啟程重慶,王彼得身為下屬是不去也得去,隻因他目下還有好些事務要處理,今天暫且還走不了。
聽紅豆如此問,他擺了擺手道:“我那些資料委實東西太多,搬動起來半個飛機都不夠我裝的,索性也就不搬了,橫豎我們會回上海的,就有件事太棘手,我得過來問問賀雲欽。”
說話間已經進了裡屋,一見賀雲欽就道:“那兩個胖小子在我的事務所吵鬧不休,吵得我頭都要被炸開了,孩子是你主張救下來的,你倒好,自己不管,全丟給我,你倒是給拿拿主意,兩個孩子到底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