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蘭的眼中沒有半點異常的情緒,沒有羞辱也沒有狎昵,隻是非常認真地問:“你的腿有知覺?”
系統給她的劇情裡面,隻有牧引風因為一場車禍腿不能動,怎麼治療也治療不好,後來在女主角的陪伴下歷經幾年站了起來,可謂是感天動地。
世界劇情很多時候不可能是所有,隻是那個角色,那個人的一部分罷了。
因此霍玉蘭自然不知道牧引風的腿是心因性的。
原著劇情進行到後期時男主角在女主角的鼓勵和陪伴下站起來,霍玉蘭還以為是他媽的科學奇跡。
畢竟小說裡經常出現科學奇跡。
霍玉蘭說著又伸手去捏了一下他的小腿:“這裡有嗎?”
牧引風:“……”不光有,長時間沒有人碰過,這樣被觸碰還很敏感,痒得他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霍玉蘭又換了位置,微微撐在他腿邊上,捏了下他腳腕問:“這裡也有嗎?”
牧引風抓住霍玉蘭的胳膊用力抬,想讓她站起來,霍玉蘭的手臂卻突然失去支撐,一下子趴在了他腿上。
而這時候聽到後面的爭執,實在是管不住自己眼睛的莫寧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差點沒把車開到綠化帶上去。
霍玉蘭很快抬頭,看著牧引風眼帶詢問。
牧引風感覺到了車子的震動,朝著前面後視鏡看了一眼和莫寧對視,眼神帶著警告,莫寧立刻抿唇轉開視線,不敢亂看了。
牧引風低頭對上了一道圓圓溜溜清清亮亮的求知視線,裡面沒有憐憫和感嘆,而且他覺得自己要是不回答,她很可能會做出脫了他鞋子撓他腳心,問他這裡有沒有知覺的事情。
因此牧引風近乎是忍辱負重地點頭道:“有的。起來!”
霍玉蘭起身坐回去,靠在座椅上側頭看著牧引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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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引風渾身上下都像是裝了報警器,汗毛都在大聲尖叫,防備著身邊的人。
但是霍玉蘭什麼都沒有再做,她本來也不是趁機耍流氓。
她隻是需要全面了解一下她的玫瑰小王子。
車子平緩地在路上疾馳,沒多久就到了防疫站。
一行人下車進大廳,牧引風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個口罩戴上了。
夜裡這裡大部分的區域沒開燈,隻有藥房和值班室亮著。
莫寧掛號取藥,霍玉蘭推著牧引風等待注射。
等莫寧拿著藥回來,值班醫生也兌好了藥,對著坐在輪椅裡面戴著口罩的牧引風看了好幾眼,以為他這樣的發色是哪個男團明星受傷來看病。
對著牧引風一揚下巴,對著他身邊的霍玉蘭說:“扎胳膊,給他脫衣服啊?”
牧引風一怔,霍玉蘭笑了起來。
對著醫生說:“是我被狗咬了。”
說著舉起了自己破了一點點皮的手。
醫生倒也見多識廣沒有大驚小怪,直接調轉對象,對著霍玉蘭露出來的手臂一扎。
“三天、七天、十四天、和第二十八天再過來注射。”日期寫在收據上,醫生遞給了霍玉蘭。
霍玉蘭接過來,一行人又朝外走,牧引風的面色不太好,他發現自己被騙了。
慕方懿根本不暈針。
自己貌似被耍了。
牧引風頭暈得厲害,他晃了晃腦袋,現在顧忌不上去計較什麼,胃部燒灼得厲害,還有點惡心。
這是藥物副作用。
他被莫寧率先扶著上車。
結果等兩個人弄好了,莫寧給牧引風喝了一口水緩解。
一回頭,竟發現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慕方懿,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已經沒影了。
莫寧四外看了看,這一處街道上燈火闌珊,隻有隔著一條馬路的高中學校的那些教室裡面還亮著燈。
根本沒有慕方懿的半個影子。
莫寧立刻看向牧引風:“老板,人跑了!”
牧引風靠著座椅上,聞言朝著莫寧看了一眼。
有些遲鈍地意識到了他在說什麼後,面色先是空茫一片,而後漸漸地如同陰雲遮蓋住了太陽,陰翳一點點地彌散在了臉上,甚至是那雙淺粉色的眼睛也蒙上了陰翳一般。
“恐怕她是故意的,就是找機會跑呢,我這就叫人來搜!”莫寧掏出手機,打電話給牧引風另一棟別墅裡面的保安隊。
那裡的保安才是真正訓練有素的,那才是牧引風從小到大真正居住的地方。
那些人曾經是牧元蔓給牧引風養的,一些是退伍兵,一些甚至是國外的僱佣兵,那些人沒有那麼好打發,都籤了長久年限或者終身合同,效忠的也是牧氏企業繼承人,不是牧元蔓個人。
牧引風上一次抓慕方懿的時候,動用過他們一次,上午發出的命令,下午人就送到了牧引風現在的別墅中。
牧引風靠在座位上,他開口很想說“算了”。
他應該說“算了”。
他的理智告訴他,他吃藥了,藥效作用正好,他不該放任自己心裡的魔鬼。
慕方懿這幾天這麼努力地偽裝,討好,已經夠了。
可是牧引風控制不住地手抖,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覺到有什麼將要失控,像是有一把野火一樣從他的心底燒了起來。
她為什麼跑,肯定是想去找那個傑瑞吧。
牧引風很確認自己不愛慕方懿,但是他無法忍受她再次欺騙自己,把自己變得像個傻子一樣!
他還信了她的鬼話,陪她來打針!
牧引風被自己蠢得想笑。
他就真的笑起來,聲音那麼好聽,卻像是將要斷弦的大提琴,悽絕又緊繃。
吞下去的藥似乎化為了一把尖刀在腹腔之中胡亂翻攪,他痛得近乎幹嘔,卻把自己不當人一樣釘在座位上,任憑面色慘白到青灰。
理智被攪成灰燼。
他猩紅著眼睛想,果然所有人都討厭他,親近他也是為了騙他。
他衣著光鮮,身份也算高貴,可是他一個朋友都沒有。
獨特的外形讓他在童年時備受排擠,再怎麼漂亮也沒有用,那些有錢的小孩會因為嫉妒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聯合起來排擠他,說他帶有病毒,說他是不能見光的吸血鬼,會咬人,會把他推到陽光下。
大一些時他的心理就出現了問題,他不能正確解決問題,和人打架也不知輕重差點失手殺了人,自那之後他就不去學校待在家裡,隻有考試才會去。
在二十歲的某次聚會後,他聽到了一個才在他面前說他獨特性格也好玩的人,轉頭就對別人說他脾氣怪怪的,是因為獵奇才認識他,自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試圖去交朋友。
大學的時候,他終於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接觸社會,但是後來接觸的那些富二代們,他們一起喝酒後胡混做的那些事情,他一個也不喜歡。
叫了他幾次就不去了。
後來他出國了。
白發在國外一眾金發之中依舊鶴立雞群。
但是那些惡意因為他過於優秀的相貌有所減少,卻增加了另一種黏膩的惡欲。
他依舊無法交朋友。
生意場上的“朋友”利同時視你如兄弟,利衝時恨不得笑著旁觀你被扒皮。
唯一算朋友的一個,隻有大他十歲的莫寧。
他被利益和牧元蔓的淫威所迫,有了一個妻子。
而就連這因為利益牽連起關系的人,也厭惡他到這種地步。
牧引風聽到莫寧吩咐那些人:“在防疫站和正天大街交界處逃走的,斜對面是三中,嗯,對,抓住她,帶回來……”
牧引風沒有阻止,隻是緊緊攥著拳頭。渾身的肌肉開始漸漸僵死,他的眼前開始渙散,耳邊也開始嗡嗡作響。
他才吃過藥,恐怕要沒用了,車裡有好多黑影。
因此他沒聽到莫寧掛了電話後,還“咦”了一聲。
很快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傳來,高跟鞋的聲音落在這寂靜的街道上,就像是踩在人心上的鼓點。
很快這鼓點越發的、密集而急促,直接敲在了牧引風的耳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板!”莫寧對著身後喊了一聲,牧引風才微微一抖,從那種全身僵死和跟自己過不去的狀態之中回了些許神。
他看向莫寧,莫寧神色復雜地指著他那一側的車窗玻璃。
牧引風側過頭,清晰地從車窗中透過外面寥落的燈火,看到了一張帶笑的臉。
看了片刻,他沒有任何反應。
可是車裡的那些黑影,卻像是聽到了驅魔鈴的小鬼,登時魄散魂飛。
很快另一側車門被打開,一股香氣伴著一個人影鑽了進來。
霍玉蘭把一個被塑料袋包著的東西朝牧引風面前一送。
熱氣燻蒸了他的眼睛,融化了其中一點陰翳,露出了漂亮的粉紅底色。
“你還沒吃飯吧,給,雙拼卷餅,可好吃了!三中門口這大姨的炒豆芽土豆絲絕對能稱為江城一絕!隻不過晝伏夜出,白天逮不到!”
莫寧從後視鏡裡看著後面,牧引風垂頭看著還在冒著香氣的,足有狗腦袋那麼大的卷餅,看似根本無動於衷。
但是莫寧有點想吃,好香。
他晚上也沒吃飯。
哦對,得趕緊打電話讓那些人別來!
人沒跑啊,那些人太特殊了,出動都容易引起警察注意。
莫寧咽了口口水,打開車門下車去打電話了。
而車裡的牧引風對著個卷餅看似鎮定,實則陷入了混亂。
霍玉蘭湊近了他說:“吃啊,你別告訴我你不吃路邊攤牧總。”
“不過商量個事兒牧總,給我弄個手機唄。”
“我跑一半才想告訴你我去買餅,可是我沒有辦法聯系你。”
“平板不適合帶出來……我真不跑,我不喜歡什麼傑瑞湯姆。”
霍玉蘭自然是故意的,掐準了牧引風的死穴,輕一下重一下讓人緊張地提著心,卻不至於真疼。
她深諳追求人的真理,你必然要不可捉摸才足夠迷人。
“我以後就一心跟著你,成不成啊?”
霍玉蘭說:“我想要你的同款手機和情侶手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