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梵川站在門口微頓,莫名低頭勾了勾唇,他收起手機,不慌不忙地叫回著急的經理,“給岑小姐回電話,就說表找到了,你要親自給她送過去。”
經理愣住:“啊?”
忽而又從“岑小姐”三個字裡反應過來,眼前的大少爺跟那位女明星肯定是認識的。
能做到經理必然也是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孟梵川這樣說必然是要為那塊表兜底,他當即心領神會,拿出手機給岑蓁回電。
岑蓁是用池玉的電話打過來問的,所以現在接電話的也是池玉。
小姑娘毫不設防,聽說手表找到了,非常開心地把地址告訴了經理,渾然不知下一秒,經理就將地址老老實實地告訴了另一個人。
掛了電話,池玉立刻發消息告訴岑蓁手表找到了,誰知岑蓁的手機隨即在房裡響起,池玉這才發現她手機留在房間充電,並沒帶走。
岑蓁是剛剛出門,莫湘帶著她去已經搭好景的李桃的家熟悉環境。
池玉隻好作罷,又覺得她不知道也好,待會回來看到手表突然出現可能更驚喜。
打定讓岑蓁驚喜的主意,池玉一邊收拾房間一邊等著萬悅的人把手表送過來。
邊等還邊想,五星級酒店的服務就是周到,相隔快兩小時的路程都要親自送過來,不愧是頂級酒店。
時間轉瞬而逝,幫岑蓁把所有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歸類整理好後,房外終於有人敲門。
岑蓁有房卡,肯定不會敲門,所以來的肯定是送表的人。
池玉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慶幸總算趕在岑蓁回來之前達成了這件事,抱著滿臉的雀躍和得意去開門,所有神情卻在開門後戛然而止。
池玉看著面前人,木訥地張了張嘴,隻覺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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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蓁來得早,在酒店待著也沒事,便和莫湘先到布景的地點來看了看。
這裡是李桃母親沒改嫁前的家,藏ῳ*Ɩ 在小巷子裡的磚瓦房,下雨天的時候會漏水,全家最值錢的就是一臺彩色電視機,卻總是沒有信號。廁所常年用桶接著滴答的水,李桃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母親卻有一張化妝臺,上面的口紅是最廉價的豔紅色。
窮到怕了,才會讓李桃的母親在改嫁後做出太多自私又瘋狂的事。
岑蓁走進這個房間已經感覺到極致的壓抑,仿佛沉浸在李桃的世界裡,那個女孩也曾拼命想要走出被桎梏的人生,也曾想過有美好的未來,但最終還是走不出命運的圈弄,選擇與自己和解,卻是與世界毀滅。
她的一生悲慘又熱烈。
離開布景的家,直至呼吸到一點新鮮的空氣,岑蓁才從那種窒悶感中走出來,可從角色走回現實,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想到那塊表不見了,岑蓁就有種無法言喻的失落。
雖然曾經冷漠地說了要丟掉,也真的狠心把它扔到了垃圾桶裡,可隻是堪堪幾分鍾,岑蓁又還是舍不得地拿了出來。
這是孟梵川唯一留下的東西,就當是做個紀念,紀念她這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情,紀念她也曾炙熱心動地喜歡過一個人。
岑蓁不想失去它。
彼時天色已經暗了,兩人開車回到酒店,莫湘說休息會就去吃飯,岑蓁便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刷卡,進門,池玉立刻回頭看向她,眼神拼命傳達著什麼,可岑蓁沒看懂。
“怎麼了?”岑蓁剛開口問出這三個字,忽然看到桌上熟悉的手表,她眼睛一亮,兩三步跑過來拿起表,不敢相信地問:“酒店找到了?”
池玉:“……”
嗯了聲,“找到了。”
“他們還送過來了?”
池玉吞吞吐吐,“是的。”
失而復得的確是人生最美好的詞,岑蓁眼底的陰霾一掃而空,仔細檢查手表有沒有哪裡刮花磨壞,順便問池玉,“你有沒有幫我感謝一下他們?”
“……沒有。”
岑蓁覺得小姑娘真不禮貌,怪她:“為什麼?”
池玉深深地嘆氣,欲言又止,隻好朝岑蓁身後指了指,“要不,你自己感謝好了……”
岑蓁捏著手表的動作頓住,從池玉的眼神裡終於感覺到了什麼,緩緩轉過身。
窗邊的沙發上,孟梵川懶散倚坐在那,好像等了很久,見她視線終於落過來才微微坐直,非常禮貌地笑了笑:
“岑小姐回來了?”
第36章
繼池玉眼前一黑後, 岑蓁也體驗到了同樣的滋味。
孟梵川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距離市區兩小時路程的小鎮酒店,還這樣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裡?
岑蓁自己也不覺察地伸手抵在身後的桌子上,以撐住此刻內心的震動和突然又潮湧而來的尷尬。
和他對視上的那一刻,兩人昨晚激吻的畫面詭異地一並浮現到腦中, 岑蓁心跳加快, 臉不爭氣地發燙發紅, 張了張嘴,試圖演出雲淡風輕鎮定自若的樣子:
“你怎麼來了。”
孟梵川漫不經心:“送岑小姐的表。”
“……”
好錐心的回答。
他明明知道那表是他的。
岑蓁在看到孟梵川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忽略了最大的可能, 這人昨天去過她的房間, 如果手表不小心忘在了哪個顯眼的位置, 他肯定看到了。
但眼下後悔已經來不及。
激吻在前,藏表在後,岑蓁演技再精湛也不知道該怎麼給自己收場。
一旁的池玉幾次張口想說話都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直到看到孟梵川忽然站起身, 慢慢朝兩人走過來。
那種壓迫感很淡, 微妙卻沉重, 明擺著告訴池玉, 她該走了。
她早該走的,如果不是看到岑蓁有些手足無措。
可情侶間的事她一個小助理又能怎麼插手, 當電燈泡在這裡杵了半天,池玉已經是厚著臉皮。
池玉自覺地找借口離開, 門關上,空氣瞬間就好似稀薄了。
岑蓁呼吸變快,低頭閉了閉眼, 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是逃不出孟梵川的世界, 跑這麼遠還能被他找到。
可既然他來了,如莫湘所說, 事情總要面對,逃避不是辦法。
所以不等孟梵川開口問,岑蓁先發制人,將所有問題推給那杯酒,“我昨晚喝醉了。”
孟梵川不以為然,“所以呢。”
孟梵川站在她面前,颀長的身形遮住了頂燈的光線,攏著她,仿佛昨晚門後暗影裡的瘋狂。
“所以——”岑蓁口幹舌燥,努力讓自己自然一點,“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麼。”孟梵川從容自若,“是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還是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
岑蓁愣住,她還說了話嗎,她說了什麼?
腳下有些站不穩,岑蓁竭力辯解,“不管我說了什麼,我醉了,你就當我胡言亂語——”
“當不了。”孟梵川打斷她,頓了頓,聲音卻又低下去,“你說想我,我怎麼當?”
岑蓁嚇得雙手扶住身後的桌子,瞪大眼睛,聲音卡在嗓子裡發不出來。
她,她在發什麼瘋……!
她怎麼還說了這些?
“……我是喝多了,我亂說。我——”岑蓁有點語無倫次了。
岑蓁用盡方式遮掩解釋,孟梵川沒有反駁她,過去好幾秒平靜地問,“那你現在是清醒的,你看著我說,你沒想過我。”
他的目光直直壓過來,無法躲避。
岑蓁想說沒有,可唇動了又動,到底是說不出口。
她不會撒謊,也無法違心。
從一開始岑蓁打的就是一場敗仗,她沉默地垂下頭,許久,才倔強地悶道:“我每天都會想很多人,多想你一個不代表什麼。”
“那表呢,不是扔了嗎。”
岑蓁給出的理由很實際:“這麼貴的表,在我老家可以買一套房了,我扔了是不是有點傻。”
“……”
明明昨晚的她對自己那樣依賴,清醒後卻又要劃清界限。
孟梵川無可奈何,低頭試著想去拉她的手,可才碰到指尖岑蓁就敏感地躲開。
有須臾的失落閃過,但孟梵川沒有強求,他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裡,說:“我今天過來其實是想帶你見個人。”
岑蓁:“見誰?”
孟梵川卻不答,隻道:“跟我走就知道。”
話音落下,岑蓁卻猶豫地沒動。她不確定要不要信孟梵川,忽然說要帶她見人,見誰?他的圈子和自己完全不同,也沒有交集,會有誰是需要自己去見的?
所以想了想,她小聲拒絕:“我不去。”
可孟梵川卻好像沒打算給岑蓁考慮的機會,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往前帶,“必須去。”
岑蓁被他拉著出門,脫口而出,“孟梵川,你別這麼霸道。”
話說出來她自己都愣了愣,莫名的熟悉感湧來,岑蓁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說過這句話,可又想不起。
就在這愣神的功夫裡,孟梵川已經把她帶進了電梯。電梯裡恰好有位清潔大叔在打掃,岑蓁沒戴口罩,不想被人看到電影女主角和一個男人糾纏不清的畫面,情急之下趕緊轉過身,一頭扎進身邊男人的懷裡擋住自己。
孟梵川措手不及,微頓,卻又無聲一笑,配合地伸手抱住她。
清潔大叔的確好奇地落過來一眼,上下打量孟梵川,又默默收回視線,心想年輕人談戀愛就是不一樣,電梯裡都要摟摟抱抱。
電梯到一樓,清潔大叔羨慕地走出去。
再關上門時,岑蓁覺得自己的臉已經跟著清潔大叔的簸箕一起被掃走,找不回來了。
她是還沒醒酒嗎,她為什麼要往他懷裡鑽啊……
負一樓門開的時候,岑蓁努力整理好情緒,抬起頭為自己解釋,“對不起,但請你別亂想,我隻是不想讓人發現——”
“沒關系。”孟梵川很禮貌地回應了她,而後若無其事地踏出電梯,“和昨晚你幹的事比起來,這不算什麼。”
“……”
岑蓁直接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