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梵川走出幾步發現她沒跟上來,回頭看,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真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的語氣讓岑蓁頭皮開始發麻。
“不記得也好。”孟梵川遙控打開超跑,“上車。”
岑蓁一顆心因為他幾句話懸得七上八下,可她不敢去問,默默走到車旁,剛要坐進去,視線無意間落到超跑側身微微凸起的線條上。
這是孟梵川這輛黑武士車門特有的設計,岑蓁目光微垂,若有所思地看著黑色車門上的線條。
記憶突然就沒有徵兆地,一帧一帧跳出來——
她勾住孟梵川的脖子,她主動去吻他。
他們在大馬路上接吻……
怪不得早上睡醒後腰處隱隱的痛,他們靠在車門上吻了好久好久……
“想什麼?”孟梵川見岑蓁站在車旁發呆,“上車。”
他不知道岑蓁的心跳已經飆升到了120,記起原來兩人昨晚激吻這件事,從車上就已經開始。
岑蓁的手指暗中蜷縮,強撐鎮定地坐到孟梵川旁邊,從未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能像一縷空氣消失。
“臉怎麼那麼紅。”孟梵川不知道岑蓁忽然怎麼了,伸手去探,“不舒服?”
身體毫無準備地觸碰,像電流竄過,岑蓁心虛地正襟危坐:“沒事。”
孟梵川便沒再問,踩下油門往外開。
小鎮節奏慢,年輕人大多湧去了城市,到晚上就顯得格外安靜。孟梵川路上沒說話,也好在他沒說話,給了岑蓁足夠的時間平復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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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沒有完全回憶起昨晚的事,但從僅有的碎片來看,他們如果真發生了什麼,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有點荒謬,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岑蓁深深吸了口氣,打算讓自己默默接受這件事。孟梵川的手機這時響,他接起聽,回答對方,“馬上到。”
岑蓁這才想起出來的重點,問他:“到底要去見誰。”
孟梵川:“一個從前不該見,但現在必須見的人。”
岑蓁被他說得雲裡霧裡,直到車幾分鍾後停在一家茶樓門口,孟梵川解安全帶下車,似是讓岑蓁放心,“裡面沒人,進去吧。”
他這套戲做到這個份上,岑蓁也已經被勾起了好奇,到底什麼是過去不該見,現在又必須見的人?她跟著下車,隨孟梵川進入茶樓,很快就在空無一人的大廳看到了溫蕙。
她微怔,還沒回神就看到跟在溫蕙身邊,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的女人。
那個高挑的身材。
岑蓁怔住,腳下忽然就停下了,一些痛苦的回憶湧來,她的身體似乎本能地抗拒繼續往前。
孟梵川察覺到了她的退縮和突然而至的不安,手垂下,很自然地牽住她,“沒事,我在這。”
其實岑蓁這一刻腦子裡是空白的,當初與眼前這位模特的遇見,便是她清醒認識到現實,陷入痛苦的開始,她不想再面對一次,卻被孟梵川強行帶著走到對方面前。
“孟少爺。”模特叫朱迪,此刻的姿態看似恭敬,卻不難從眼裡看出幾分不甘。
孟梵川沒搭理她,帶著岑蓁坐下。溫蕙見任務完成,自覺離開,“我在外面等你。”
一張小的玻璃圓桌,三個人當面坐到一起,有些事已經不言而喻。
比如,孟梵川牽著岑蓁一直沒松開的手。
岑蓁低著頭,不知道孟梵川為什麼要帶自己來見這位模特,見他的前任,這隻會讓她更加無所適從。
她好幾次想掙開孟梵川的掌心,卻怎麼都掙不開,直到突然聽見孟梵川生疏地叫對方:朱小姐。
“說吧,朱小姐。”孟梵川語氣冷淡,“就在這,說說我跟你‘交往’的過程。”
朱迪嘴唇嗫喏幾下,不知是不是在醞釀措辭,可孟梵川連這點等待的耐心都沒有,“或者你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孟梵川很強勢,直接看著她,“我們是不是談戀愛。”
朱迪沉默一息,搖頭。
“我碰過你一根手指頭沒有。”
她還是搖頭。
“我說過喜歡你沒有。”
朱迪閉了閉眼,她也希望面前的男人曾經是真的對她有一點喜歡才選擇了她,可不是……
她非常清楚沒有。
“沒有。”朱迪平靜地回答。
“你很清楚自己是什麼角色,做的是什麼事,為什麼要去和她亂說。”孟梵川聲音又冷又硬,“你安的是什麼心?”
朱迪臉色有些白。
她不否認自己看到岑蓁跟在溫蕙身邊時一閃而過的嫉妒,可要安個亂說的罪名給她,她也不願意接受。
朱迪是嫉妒孟梵川又換了人,嫉妒他花精力捧她,可她知道即便不是岑蓁也會是別人,這樣的少爺總不會長情,自己能在他身邊一周,已經是意料之外。
她對岑蓁那番話倒也不全是虛偽,的確是想告訴她別像自己那樣痴心妄想。
可沒想到時隔這麼久,溫蕙一個電話過來,她不得不連夜從深圳飛到北城,與他的心上人道歉。
朱迪千算萬算,便是沒有算到——
孟梵川對面前的女人是來真的。
“抱歉。”朱迪自嘲地笑了,“不知道孟少爺對岑小姐是真愛。”
她呼了口氣,故作輕松地對岑蓁解釋:“孟少爺與我隻是演戲,我收了他的錢,演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但脫離外人視線時,他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或許——”
朱迪視線偏移,有些落寞地看向孟梵川,“在今天之前,孟少爺可能連我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吧。”
可孟梵川別開了臉,並不想看到她。
卻因此看向了岑蓁。
她好像還沒消化過來朱迪這番話,眼睛微微睜著,一臉詫異茫然。
孟梵川也隻有看到她神色會稍稍緩和下來些,可想起兩人被分開的這個月,想起岑蓁因此遭受多少委屈和難受,他就無法解氣。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孟梵川沒什麼感情地拋出這句話,“朱小姐也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朱迪非常清楚孟梵川在警告她,又或者是大發慈悲地給了她一條退路。
朱迪在T臺上風光無限,自有她的高傲,可這份高傲在孟梵川面前不值一提,她當初願意收錢,就默認自己是可以用錢來計算衡量的商品,但她卻越界了。
手伸進孟梵川的世界,打亂他的生活,朱迪知道自己眼下站在懸崖峭壁上,是縱身跳下無底深淵,還是尚能回頭,全在於眼前這個女人。
朱迪看得太透,那些驕傲便也算不得什麼了,她端起面前的茶水走到岑蓁面前,微微頷首,一字一句地說:“對不起,岑小姐,是我居心不良,是我嫉妒你,那些話如果給你帶來了誤會和困擾,很對不起,請你原諒。”
可這一切對岑蓁來說太突然。
思緒還沒從她並不是孟梵川的前任身上扭轉回來,她又做出這般做小伏低的模樣,讓岑蓁不知所措。
她不知要怎麼回答對方,這杯茶她也並不想喝,半晌轉過去看向孟梵川,“……算了,讓她走吧。”
帶朱迪來見岑蓁,孟梵川就是想讓岑蓁親自解決。
現在岑蓁不想與她糾葛,孟梵川自然也順她的意,揚起下巴指外面,“你可以走了。”
”謝謝。”朱迪知道自己或許過了一關,她放下茶杯回位置上拿包,回頭走到岑蓁面前時微頓,空洞的眼底忽而浮上一抹笑,可那笑不是憤怒,不是憎恨,莫名像是一種憐憫,淡淡地掠過又垂下。
高跟鞋的聲音消失在茶樓裡後,岑蓁和孟梵川之間也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
朱迪的事是解釋清楚了,可朱迪為什麼會存在,孟梵川也不想再隱瞞。
“我父母給我安排了一樁婚事,我不願意。”他平靜地說。
那段時間,孟梵川用盡各種辦法反抗無效後,幹脆破罐子破摔,故意把自己演成一個遊走在女人堆裡的浪蕩公子,希望秦家能自己主動打消結婚的念頭。
誰知戲演了一周,秦詩瑤半點反應沒有,倒是把孟松年氣得血壓飆升,父子倆大吵一架後,才有了後來去滬城那些後話。
孟梵川將前因後果都一字不漏地告訴了岑蓁,“現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嗎。”
突如其來的真相衝擊力太大,岑蓁默默消化著,心裡有好多話想說,又不知怎麼開口。大概是這一個月情緒堆積得太久太深,真正應該釋然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隻能點了點頭,表達自己明白了的意思。
孟梵川耐心望著她,“還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岑蓁這會兒腦子有點亂,所有的人事關系似乎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固有思緒被打亂,她還需要時間去沉澱消化,但放下這些先不提,她心裡的確有個一直在牽掛的問題。
隻是張了張嘴,又有些問不出口。
孟梵川見她欲言又止,猜也想大概便是昨晚喝醉了傷心時問的那幾個問題。
他轉過去,淺淺地吐了口氣,對著空氣不問自答地又重復回答了一遍:
“沒有吻過很多女人,你是第一個。”
“副駕駛除了喏喏也隻有你坐過。”
微頓,還有最後那句——
他喜歡她。
是真的喜歡。
可就在要開口說的時候,岑蓁驚慌失措地捂住了他的嘴,“別說了——”
她整張臉肉眼可見地紅到透,“誰問你這些了……”
孟梵川被岑蓁堵著嘴,柔軟肌膚印著他的唇,他很輕地一笑,便將就在她手中說:“你說誰問的?”
他一說話,唇瓣在岑蓁掌心輕掃,羽毛一樣掠起波瀾,觸得她又趕緊收回,又急又惱,心如死灰地閉了閉眼,在心裡發誓再也不會喝酒。
“……我不是要問這些!”岑蓁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多少瘋話,害怕孟梵川繼續這樣重復,隻能趕緊搶回主動權。
孟梵川換了個姿勢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那你問。”
從醒來後就在不停的尷尬,也不在乎這最後的尷尬了,岑蓁不弄個清楚明白,怕是之後進組拍戲都要抓心撓肝,胡思亂想。
她深呼吸,頭都不好意思抬,“昨晚,你有沒有那個。”
孟梵川沒聽明白,“什麼?”
岑蓁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不受控制地發燙,可話已經問出口了,她必須要知道答案。
“我問,昨晚我們有沒有那個。”
孟梵川這下聽懂了,心裡發出一聲笑,“做沒做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