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虛道長,各位掌門、主事,我們剛剛接到了消息,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林織作為戚禾的師父,雖然被曲梓珩他們叫大哥,但仍然高一輩,在這種場合下,出事的雖然是戚禾,但理應由他開口。
“紀安,你將事情再說一遍吧。”
雲虛道長的神色比白日裡看見的時候憔悴了不少,對著門中弟子開口。
弟子稱是,上前將來龍去脈又說了一遍。
這裡是放置冰玉蓮的場所,隻有少數人知道,七星門的弟子負責巡守,兩人為一組,這名弟子來接替師兄的時候發現師兄已經死了,院門大開,內裡被翻的亂七八糟,原本用來放置冰玉蓮的暗格也空了,和他同行的另一個弟子立刻去稟告了這件事,直到其他人來時他未曾發現有其他人都蹤跡。
他道:“巡守的另一位師兄在院外被發現,如今重傷,正在被救治。”
他說完後便行禮退到了一旁,而後有人開口道:“這不是一人所為,昏倒在院外的弟子乃是被劍所傷,這位則是死於匕首封喉,襲擊他的賊人必定是位暗殺高手,在他斃命後,有人將這箭插進來他的心口。”
說話的乃是青尋的師叔也就是這次碧源山莊的領隊醫師,他已經為死去的七星門弟子驗過屍。
雲虛道長輕輕嘆氣道:“對方這麼做顯然是刻意為之,林少俠可知道什麼?”
在場沒有人懷疑戚禾,歹人手段之殘忍,將未開刃的鈍箭沒入已死之人的軀體,更像是一種欲除之而後快的威脅與狂妄。
戚禾聲音平緩:“我亦不知。”
“對方這麼做顯然是沒將我們放在眼裡,但如今尋找追回恐怕時間不夠,明日便是最後的比試,道長,我們是否要換一樣物品?”
開口的是點翠宮的宮主,關於物品的去向,在先前他們就討論過了。
這裡這麼隱秘,可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不僅對這裡地形十分了解,甚至知道七星門弟子何時輪替,所以很有可能是叛徒所為,但這種事一時半會也扯不清楚,可最終大比就要來了。
“不必,”雲虛道長起身,負手而立,長嘆道,“冰玉蓮並沒有丟,丟的不過是一株還未炮制成功的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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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長此言一出,大家都是一愣。
林織卻了然,他早看出來雲虛道長是故意將冰玉蓮做引子,既然知道有不少人在尋,他定然不會這麼輕易讓人拿走。
隻是不知道他在嘆七星門裡有叛徒,還是嘆他的布置讓門中弟子喪命,又或許兼而有之。
銀月山莊柳莊主道:“老道長,你這是?”
五蘊派掌門微微詫異道:“你故意的?”
林織快速地掃過了在場所有人的臉色,心裡微微皺眉,竟然沒發現什麼端倪。
“近兩年來,我手裡有這株冰玉蓮的消息不知被誰流出,我這清靜山頭那可變得熱鬧,那些人不敢直接來找我這個老家伙,沒少煩擾我門中其他人,諸位也不必聽到我這些話如此訝異,我可知道你們都打聽過。”
雲虛道長的視線掃過幾位門派掌門,他的語氣依舊平和,卻忽地猶如一座大山壓在人的心口,讓人喘不上氣。
即使沒被他看到的人,也難免覺得沉雲籠罩。
五蘊派掌門輕咳道:“老道長我可沒什麼壞心,聽說有人在打聽,我也隻是好奇了一下,並未多留心,我也隻是疑惑,四十年的冰玉蓮,即使是難尋的靈藥,又為何有許多人在尋,總不可能大家都一塊得病了吧?”
五蘊派掌門快人快語,柳莊主也坦言他也隻是湊熱鬧,所以這次雲虛道長要拿東西出來,他們也就同意了。
他們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藏在渾水之下,似乎要將江湖攪得不得安寧,可又不知到底是什麼。
賀陽泓:“老道長可別誤會,我可從沒探尋過。”
“是麼,那恐怕賀掌門要回去查查你門中人了。”
雲虛道長的神色微冷了些,不是針對賀陽泓,而是他七星門裡的叛徒。
賀陽泓皺了皺眉,沒在說話。
“老道長知道什麼,可否說與我們聽聽?”
點翠宮宮主忍不住問道,她其實也收到了這樣的交易內容,可她沒打算得罪雲虛道長,不過她很好奇這藥到底還能做什麼,聽說是和一張藥方有關,可什麼樣的藥方讓人這麼執著?
雲虛道長並未答話,而是將視線放在了戚禾和應雙以及站在一旁的溫白心的身上,說:“今日之事必定會有個交代,不過此物如此搶手,或許會是燙手山芋,無論是哪位少俠奪魁,若是想要其他東西,來和老朽換便是。”
“時間已經不早了,明日便是大比最後一日,諸位回去好好養足精神。”
雲虛道長輕輕抬手,算是送客。
“老道長,冰玉蓮並未丟失一事,可否傳出?”
林織望向雲虛道長,和他對視。
雲虛道長頷首:“自然。”
眾人各懷心思地離開,很快,冰玉蓮並未失竊的消息便傳開了。
大家笑話竊賊做無用功,贊嘆老道長高明,疑惑賊人為何將林少俠牽扯其中,卻沒多少人惋惜死去的七星門弟子,甚至根本沒提及。
在他們看來,江湖紛爭中,打打殺殺再平常不過。
林織他們去時是幾人一起,因事發突然又有內情,歸來時便各自散開了。
戚禾給林織打扇,說著今夜的事。
“師父,他們是不是發現我的身份了?”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有這麼一日,此時也算是時機正好,他們必然沒想到你還活著,更別說他們今天拿到的還是假貨。”
林織靠在貴妃椅上,低聲嗤笑。
戚禾想起今夜雲虛道長避而不談的模樣問:“雲虛道長是否知道什麼?”
“一會兒就清楚了。”
戚禾微微詫異:“嗯?”
林織抬頭揚聲道:“來者是客,老道長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坐坐?”
戚禾下意識進行防備,他未曾感覺到任何氣息。
幾瞬之後庭院內依舊安安靜靜,林織卻依舊氣定神闲,替來者斟了一杯茶。
幾個呼吸之後,有人翩然落地。
“小友既然相邀,老朽便不客氣了。”
雲虛道長落座,心裡卻在驚詫面前的青年如此知曉他的到來。
以他所看,眼前的青年並未有絕頂高深的內力,竟然能察覺到他的到來,不容小覷。
林織倒不是因為蠱蟲,而是有外掛,若是周圍有人,01會用紅點標記。
能讓他的蠱蟲和戚禾都渾然不覺來訪的人不多,加上剛剛雲虛道長的表現,林織便推測來的人是他。
“忽然造訪實屬冒昧,但我有一惑,還請二位小友為我解開。”
“這冰玉蓮和欽鶴谷丟失的碧露寒天,是否有關聯?”
林織面上帶笑:“道長既然明白,何須多問。”
“如此這般……江湖之亂必不可少,年年歲歲如此,怕是難以安生,兩位覺得呢?”
老者的試探之意不加掩飾,這江湖人人都想當頂尖高手,以門派以世家劃分實力爭搶資源,可武道並非一路坦途便為好。
洗經伐髓聽著是好,可若是沒有好的心性,也不過是殺人刀。
江湖終究屬於年輕人,如今的天下第一已經老了,在離世之前,雲虛想要為蒼生謀個清靜,斷個禍根。
戚禾正等著師父先開口,卻聽見林織說:“小禾,你覺得呢?”
戚禾微怔,毫不猶豫答:“匡扶正義扶危濟困,乃是我輩職責所在。”
世間有一個因此背負深仇的戚禾就夠了,若是藥方流傳,那不僅是藥方要被搶的頭破血流,藥材的歸屬同樣是腥風血雨,到時候又要死多少人。
雲虛道長欣慰點頭,看向了貴妃椅上姿態慵懶的貌美青年,當年的孩子沒有被仇恨蒙蔽到觀念扭曲應當離不開這位師父的教導,可他看不透這本事古怪亦正亦邪的年輕人。
“他是我的徒弟,既然是他的想法,我自然盡力滿足。”
林織聲音帶笑,他若是出手他的身份必然瞞不住,一個苗疆的蠱師滿口正義的話,恐怕哪個江湖人都不會相信,他便索性這麼說,再順便逗逗徒弟。
本可以尋常對答的話語在他的編織下成為了少年人萌動春心的捕籠,戚禾打扇的動作忍不住一頓,面上的笑意怎麼也遮掩不住。
雲虛道長見此感嘆,比起讓他帶回這個孩子,興許這樣更好,畢竟青年養的這樣好,他們的師徒情誼也很深厚。
雖然彼此都沒有點破身份,但秘而不宣的三人已經說起了藥方之事。
“如果要追溯根源,興許要到五十年前,即蠱教在中原聞名之時。”
雲虛道長許多事情被證實,他也不吝嗇分享這些信息。
“道長不必如此委婉,直說臭名昭著即可。”
林織劍雲虛道長望著自己,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敏銳,他根本沒用蠱,竟然就被識破了身份。
不過他沒打算問,就像雲虛沒問他怎麼知道他來了。
雲虛道長卻主動道:“那時我二十出頭,參加了當時的正邪大戰,對蠱師的本事深有領會,因而對蟲子也算熟悉。”
五十年前的正邪兩道大戰,可謂是聲勢浩大。
西域的聖教聯合苗疆的蠱教,同中原的拜血教羅剎教一同鬧出了大陣仗,中原武林正道人士許多弟子投入到了此次的對戰中,因為牽扯到了域外,朝廷的代表六扇門的鐵捕以及大內高手都辦成江湖人士參戰。
最終結果聖教的人逃回西域,苗疆蠱師避世不出,拜血教羅剎教被滅門,再無一點蹤影,如今的赤羽門和問緣派乃是後來興起的中原魔教。
“當時蠱教的頭領林藍曾在我的師父還有其他門派掌門面前發過死誓,隻要是她的後代統領蠱教,就絕不會再入侵中原,之後蠱教確實也淡出了江湖,沒再興風作浪。”
“當時為表誠意,她還說了她和聖教的交易,他們打算研究出一種可以洗經伐髓的藥丸或者是蟲子,讓人的武道坦途,”雲虛道長搖頭道,“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他們的確是成功了,代價卻讓人無法承受。”
“他們研制出來的東西,可以讓人短時間裡內力流轉的速度成倍增長,實力大增,但不出半月必會暴斃而亡,死狀悽慘,若不是這邪異之物,當初那場大戰也不至於死傷那麼多人,這大抵就是那張藥方的雛形。”
“那些東西早已被焚毀,按理來說清楚如何制藥並且不斷改進的人不多。”
林織眉峰微挑:“你的意思是這藥方後來可能是蠱教的人研究出來的?”
林藍就是原主的母親,原主是她四十多歲時生下的孩子。
雲虛道長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起初便是聖教的主意,這東西也是聖教的人所提供的,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那人還有一個身份,他在中原武林甚至還頗為有名。”
“不知小友是否聽過他的名字,人稱鬼醫閻三更。”
林織的瞳孔微微緊縮,一些事情在他腦海裡快速串聯。
在原主的記憶中,閻三更是娘親的好友,兩人相識了很多年,他娘根據閻三更留下的東西研制出了兩顆蠱丹,但他娘很少提及這位神秘的好友。
林織快速回憶了相關的事情,還好事情不至於那麼狗血,原主走了的爹娘挺恩愛,兩個人都是蠱師,有著蠱師互吞情蠱的浪漫,不至於出現什麼閻三更是原主親爹這種戲碼,雖然戚家的悲劇不是閻三更導致的,但確實有他藥方的原因在裡面。
閻三更大概是原主七歲的時候去世,同年戚禾父母遇見了他拿到了藥方,兩年後戚禾出生,在戚禾八歲那年搜集齊東西,打算等戚禾十歲的時候服藥,但有人找上門,戚禾父母雙亡,被迫提前吞藥,再然後就遇見了他。
林織反應極快地問:“這件事和西域聖教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