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新聞了,弘盛今年推出的智能機器人在第一季度的銷量遙遙領先。”江瑟舉起咖啡杯,同許舟手裡的杯子碰了下,說,“我們當初的設想是對的。”
許舟鼻子一酸,當初新產品的計劃書是她同江瑟帶著設計組同營銷組的人熬了不知多少個通宵做出來的,可最終產品上市後,她卻已經辭職離開。
“你走的時候把弘盛交給我,我不管如何都不能叫人質疑你看人的目光。” 她摸出一把鑰匙遞給江瑟,“這個地方我也一直看著,你放心,隻要我在職一天,便沒有人可以動這個地方。”
江瑟接過鑰匙,垂眸看了片刻,笑道:“謝謝,等我辦完事了,我會將鑰匙送回來。”
把鑰匙放入大衣口袋,她取出一份文件,說:“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幫忙,這份企劃書我需要寄存在你這裡。”
許舟有些迷茫:“寄存?”
“嗯,”江瑟頷一頷首,微微笑道,“以後我會找你要回這份企劃書,假如我沒來,我會告訴你把企劃書交給誰。”
企劃書上就寫著四個字:富春河畔。
許舟目光靜靜掃過這個名字,說:“好,你什麼時候回來拿?”
江瑟輕輕搖頭:“不知道,但我會盡快。”
許舟如今是弘盛的負責人,又是新產品剛面世的關隘時刻,兩人喝完一杯咖啡便在咖啡店門口分開。
弘盛的Logo就在商廈的六十七樓,江瑟迎著陽光抬頭看了眼,很快便轉身離去,慢慢往停車場走。
正是上午茶時間,出來買咖啡的人不少,她剛拐入一條種滿法國梧桐的林蔭道,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
“瑟瑟。”
男人的聲音溫潤如水,不用回頭看,都知道他在說話時必然是眉眼含笑的。
江瑟腳步一頓,藏在大衣口袋裡的手慢慢攥緊了掌心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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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回過身,揚眉笑了笑:“傅韫。”
眼前的姑娘一身淺青色的春裝套裙,外搭一件米色大衣,站在梧桐樹下,亭亭玉立,像開在早春枝頭裡最荼蘼的花。
傅韫目光掠過她眉眼,側頭同身旁的助理說了兩句便提步朝她走過去,俊朗的面龐笑意不減。
他望著她笑問:“什麼回來北城的?怎麼不同我說一聲?”
“剛回來沒兩天,”江瑟說,“本來想忙完了再找你的,沒想到今天就碰上了。”
傅韫笑笑,依舊是令人如沐春風的語氣:“今晚有空嗎?賞個臉同我吃頓飯?”
江瑟眨了眨眼,點頭隨性道:“好啊,就雙月湖那家酒店吧,好久沒去過。”
她語氣說得十分隨意,好似真的是臨時起意點了這地兒。
那酒店傅韫隻要一回來北城便要去,最喜歡挑下雪的夜晚去。餘光瞥過春光明媚的天,有些遺憾今天不是個落雪天。
“成,我現在就叫人定個包間。”男人眉眼清雋柔和,一身熨帖的手工西裝襯得他芝蘭玉樹般的俊秀,“時間你來定,我六點以後都有空。”
他身後幾名助理都在不停地抬手看時間,一看便知是在趕時間。
江瑟頷一頷首,淡淡道:“就晚上七點吧。”
“好。”傅韫唇角含笑,溫和說,“我們晚上見,瑟瑟。”
“晚上見。”
江瑟轉身繼續往林蔭道走,身後那道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好半晌才挪開。
她松開被鑰匙硌地生疼的手掌。
他從前就是這樣的對麼?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盯著她,靜靜等待狩獵的時機。
到了停車場,江瑟發動車子往郊外開去,車子行了一個多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她落下車窗,坐在車裡定定望著那間破舊的工廠。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間工廠始終沒有變。
落滿灰塵的牆體,破爛的窗戶,還有那扇關得緊緊的鐵門。
郊外的風比城裡的風要蕭肅,仿佛是從遙遠的曠野裡疾馳而來,摧枯拉朽般震得半落的窗嗡嗡作響。
她緩緩升起車窗,起車離開。
車子依舊開在郊外的車道裡,大半個小時後,火紅色的車子在路邊停靠。
不遠處是一家裝潢高檔的會所,“華清池”三個字刻在一張古色古香的木匾裡,字體是十分中正的隸書。
傅老爺子最喜歡題的字體便是隸書。
傅韫能將老爺子哄得把一整個傅氏都交他手裡,料想也習得一手漂亮的隸書。
江瑟舉起手機,對著那面匾額“咔嚓”一聲拍了張照片。
手機屏幕亮了一瞬,一條微信彈出。
砚:【晚上回去陪你吃飯。】
江瑟靜靜看著這條微信,須臾,她輕輕敲動屏幕,回道:【我晚上有事。】
第63章 “你以後一定會討厭我的任性。”
大小姐:【我今晚有事。】
窗明幾淨的會議室, 明媚的陽光鋪了一地。
陸懷砚看著那條微信,想起她說今日要見許舟,便放下手機, 對周青道:“今晚的飯局不用推掉。”
“是,小陸總。”周青說,“剛老陸總特地打來電話, 叮囑您晚上應酬完記得抽空回老宅一趟。他說關小姐給您帶了禮物,您於情於理都應該親自去說一聲謝謝。”
陸老爺子打的什麼心思, 陸懷砚怎麼可能不清楚?
“關小姐到老宅了?”他淡淡問。
“對, 老陸總打電話過來時,似乎正準備帶關小姐去劇院看戲。”
陸懷砚低頭翻起手裡的文件, 語無波瀾道:“去珍寶齋訂兩盅佛跳牆送到老宅去, 晚上九點你再給祖父打電話, 就說我喝醉了。”
周青應下, 正要出門去打電話,忽然又聽見陸懷砚說:“訂三盅,兩盅送過去老宅, 還有一盅晚上的飯局結束後再送到新禾府去。”
陸老爺子愛吃佛跳牆,珍寶齋的這兩盅佛跳牆還未送至老宅,他老人家卻是親自來了陸氏的辦公樓。
陸懷砚接到陸行秋的內線電話時, 沒忍住揉了揉眉心。
不用猜都知道祖父肯定帶了關嘉頤過來。
陸行秋說得冠冕堂皇:“嘉頤想親自把禮物送過來,順道參觀一下陸氏,我闲著也是闲著, 就帶她過來。參觀完, 我們就在陸氏的員工餐廳簡單吃頓午餐再去劇院看昆曲。你別跟我說你連午飯都不用吃, 要麼你同我們一起去員工餐廳吃, 要麼我叫人送餐上來, 我們就在你的辦公室吃。”
傅家老爺子重病的事叫他多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人老了便是這樣,身邊人一個個死去,很難不悲春傷秋。
他活到這把年紀也算是活夠了,唯一一點遺憾便是陸懷砚的婚事。
傅京堯病歸病,好歹兒子同朱家那丫頭的事是板上釘釘。自家這孫子卻還是孤家寡人,身邊連個母蒼蠅的影子都沒有。
怎能不叫陸行秋著急。
老爺子執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陸懷砚隻好叫周青去員工餐廳提前定餐。
陸氏集團總部的員工餐廳出了名的經濟實惠又美味,每天都烏泱泱地坐滿人。
兩位總裁同時出現在員工餐廳,還帶著一位長相甜美、氣質出眾的女孩兒,很難不引人注目。
公司的八卦群全都爆了,沒一會兒便有人扒出這年輕女孩兒的來歷。
港城關家的小公主,前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的獨舞演員,今年年初正式成為北芭的首席演員。
下月北芭開演的《奧涅金》便是她主演。
出身顯赫、實力過硬又親切可人,這一個個tag貼上去,關嘉頤在社交媒體的粉絲量直接媲美娛樂圈裡的流量小花。
中午陪同吃飯的還有陸懷砚身邊的幾個助理,但所有人的關注重點都在陸懷砚同關嘉頤身上。
陸氏同關家的合作不知多少人盯著。
眼下關家這位小公主從英國千裡迢迢來到北城,很難不叫人往聯姻的方向去想。
公司群裡的消息和圖片以秒為單位,幾乎一眨眼便竄出一長串。周青陪兩位大領導吃完午飯,回去總辦時才發現所有公司群都炸了。
皺眉翻了幾百條,想起剛剛小陸總單獨找關小姐說話的神色,他直接在群裡發話:【別造謠,別傳謠,小陸總最不喜歡這種花邊新聞。】
發完信,他朝緊閉的房門看了眼,也不知道珍寶齋的佛跳牆還要不要定了。
關嘉頤給陸懷砚帶的伴手禮是一支男士香水。
陸懷砚沒接,淡淡道:“我不用香水。”
女孩兒聞言便笑吟吟道:“這香水是我特制的,跟你愛用的沉香是同一種香氣。”
陸懷砚說:“家裡的沉香我沒再用,這香味祖父喜歡,留給祖父吧,我替祖父同你說聲謝謝。”
“我怎麼可能不給陸爺爺帶伴手禮?”關嘉頤輕輕笑了聲,豎起兩根手指,滿臉嬌俏道,“陸爺爺那裡我給了足足兩瓶。”
陸懷砚靜靜看了她片刻,說:“你不應該離開英國,這裡也不值得你留下來。”
“誰說不值得了?我喜歡北城,也喜歡北芭。”關嘉頤目光直白地望著陸懷砚,“我總要出來闖一闖試一試的,爹地媽咪都支持我的決定,就連二哥也被我說服了。阿砚,我不想等我老了才去後悔沒有竭盡全力地爭取我想要的東西。”
二哥同她說阿砚有喜歡的人,叫她放棄。
可她不想。
即便他沒說謊,她也不想就這樣放棄。
這是她第一眼遇見就喜歡上的人。
喜歡了整整十年,不飛蛾撲火地試一試,她不甘心。
女孩子那義無反顧的深情,並未叫陸懷砚的面色起半點波瀾。
頷一頷首便道:“祖父很喜歡你,你既然決定要在北城開展你的事業,我會讓他盡量少些打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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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轎車往北城大劇院開過去時,關嘉頤顯然比過來時要沉默許多。
陸老爺子笑著問她:“我們阿砚是不是同你說了不好聽的話了?”
關嘉頤聽見這話,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沒有,阿砚很好,他就是怕我在北城不習慣,還鼓勵我好好跳舞。”
老爺子看小姑娘一副護短的模樣,慈祥笑道:“他說得對,比起別的,你的確該好好地去實現你的理想,我們阿砚不值得你為他放棄理想放棄事業。”
關嘉頤笑得很燦爛:“陸爺爺您放心,我就是比較貪心,理想同夢想都想要。”
大劇院就在北城的藝術區,陸家的轎車經過藝術區的油畫院時,江瑟剛剛走到油畫院三樓。
季雲意下午在油畫院有一場講座。
她到的時候,這場講座已經到了尾聲。
江瑟沒有落座,靜靜站在最後一排,聽季雲意介紹當代的歐洲具象繪畫。
幾乎在她進門時,季雲意便看到她了。
講座一結束,她將手裡的講稿和畫冊交給助理,步履從容地走向江瑟。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溫雅,“我以為這地方你一輩子都不會想來。”
江瑟的確很不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