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靜靜端詳著她的臉,喉結緩緩下沉:“同許舟喝酒了?”
江瑟沒說話,從他手裡奪走平板,握著他手去撫摸她的腰,同時身體一軟,下颌抵上他肩膀。
“沒喝酒。”她閉上眼,將帶著涼意的臉貼在他脖頸,“陸懷砚,抱我。”
她這樣近乎赤.裸的鑽入他懷裡,陸懷砚緩慢吸了口氣,沉著嗓問她:“就隻要抱?”
“嗯,我好累,你快抱我。”
陸懷砚騰出一隻手抽過沙發上的絨毯披她身上,隨即雙手往她腰間用力一扣,將她結結實實抱入懷裡。
“討個抱至於要把裙子脫掉嗎?”
江瑟說:“裙子弄髒了,不想穿。”
她整張臉窩在他肩窩,陸懷砚看不清她的臉,隻好拿唇碰了碰她鬢角,說:“覺不覺得你越來越任性了?”
江瑟沒否認:“我一直很任性。”
陸懷砚笑了:“挺好,就喜歡你這麼任性。”
懷裡的姑娘不吭聲了,香香軟軟的呼吸弄得他脖頸又熱又痒,但陸懷砚沒什麼心猿意馬的念頭,他能感覺到她的疲憊。
滿室寂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以為她已經睡著時,江瑟忽然幾不可聞地說了一句:“你以後一定會討厭我的任性。”
她的聲音輕得就像是在說夢話。
陸懷砚卻是聽清楚了,笑了一笑,低沉的嗓音裡帶了點哄:“就你這動不動翻我舊賬的習慣,我討厭誰都不敢討厭大小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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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我怎麼覺得你在生我的氣?”
那晚陸懷砚給江瑟帶回來的佛跳牆她是一口都沒吃上。
在沙發上討了半小時的抱, 匆匆卸妝洗漱便鑽被窩裡睡了過去。
半夜被熱醒,差點以為自己又發起了低燒。
昏昏沉沉的意識歸攏,才知是身後這男人抱她抱得太緊。
他赤著上身, 與她裸露在睡衣外的皮膚緊密相貼,直接貼出了一層汗。
要擱從前,江瑟多半要推開他這麼個熱源。
可現在, 或許是習慣了他這樣近乎霸道的擁抱,她慢慢眨了幾下眼睫便又睡了過去。
後半夜她睡得格外沉, 連陸懷砚什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
起來時微信裡躺著一長串的消息, 全是來自郭淺。
淺淺:【圖片.JPG】
淺淺:【沒有我郭淺淺搞不來的照片。】
後續配了個把她給牛逼壞的動圖。
江瑟笑了笑,也沒往下看, 直接點開對話框裡的第一張圖片。
是一張老照片。
光線稱不得明亮的桌球室, 站在最中央的男人便是陸懷砚。
他倚著球桌, 正低頭給球杆上巧粉。
在他身旁站著岑禮和郭頌他們幾人, 郭頌手裡也拿著一根球杆,顯然是在同陸懷砚對打。
球室寬敞,除了七八個男人, 也有幾個女孩兒在。
挨著窗口正在往球桌看的女孩兒便是朱茗璃,她的目光注視著陸懷砚,身後那扇半開的窗戶裡卻出現了一道擦身而過的身影。
那道身影就在朱茗璃側後方, 打眼看去,兩個人隔著半樘窗扇巧妙地合了一張照。
江瑟盯著照片裡傅韫的側臉,輕輕地笑了。
這張照片是在某場宴會裡拍下的, 沒記錯的話是她二十歲那年, 郭家辦的一場生日宴。
那時朱茗璃同傅韫應當是十分熟悉了, 沆瀣一氣了好幾年, 怎麼可能不熟悉?
偏偏不管在什麼場子, 這兩個人看起來就同陌生人一般。
江瑟到這會都想不明白,從來心高氣傲的朱茗璃怎麼會看上傅韫?
思忖間,指尖不小心一撇便劃到了下一張照片。
看到照片的瞬間,江瑟目光微微一凝,很快面色恢復如常。
指尖繼續在屏幕撥動,接下來十來張照片全是陸懷砚同關嘉頤的照片。
俊男美女的組合,即便是在擁擠的員工餐廳,也十分養眼。
這些照片的角度千奇百怪,遠遠近近、高高低低,一看便知是偷拍下來的照片。
其中有一張,恰好抓住了關嘉頤望向陸懷砚的那一剎那。
女孩兒手裡捧著一杯低卡飲料,啜著吸管偷偷抬眼看他,清澈幹淨的眸子裡全是他。
男人始終低垂著眉眼,仿佛並未覺察到她的目光。
照片拍得很好,簡直就是偶像劇裡才會有的一幕景。
江瑟沒有在這張照片過多停留,沒一會兒便看完了所有的照片,照片後面是一段視頻。
陰沉沉的落雪天,樣式復古的圓拱形窗棂,雪花簌簌飄落,落滿半扇窗沿。
男人就坐在窗邊彈著鋼琴。
他彈得很專注,根根分明的眼睫靜靜垂著,修長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跳動。
這段視頻隻有不到30秒,開拍的時候音樂便已經來到了尾聲。
江瑟幾乎聽見第一個音符的時候便知這是德彪西的《月光》,是她成人禮那日給自己挑的曲。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男人抬起了眉眼,慣來淡漠的瞳眸有尚未褪去的溫柔。
他抬眼看來的瞬間,一聲清脆明媚的“阿砚”緊跟著落下。
是關嘉頤的聲音。
視頻就結束在她這聲充滿悸動的“阿砚”裡。
江瑟面色平靜地點了退出,回到對話框往下一扒拉,果然郭淺後面的消息全是關於陸懷砚和關嘉頤。
一目十行看完,江瑟將手機撂在床上,起身洗漱。
她約了治療,得好好做個準備。
-
江瑟上次見還是元旦那日,那天岑明淑火急火燎地將她從陸懷砚的別墅裡逮出來,二話不說將她帶來的辦公室。
已經從岑明淑那裡知道江瑟回了北城。
她是中英混血,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江瑟一進來治療室,她便笑著問:“最近睡得還好嗎?藥還在吃?”
江瑟“嗯”了聲,將手包放凳子上,慢慢坐上躺椅,說:“那種感覺又開始了。”
“什麼樣的感覺?”
“被人在黑暗中盯著的感覺。”江瑟說,“就跟當初雙手被縛、雙眼被蒙時的感覺一樣,總覺得有一道目光黏在我身上,隨時要把我撕裂、吞噬。”
安靜聽著,看著江瑟的目光很柔和。
治療室裡的窗簾關攏著,燈光很暗,小姑娘面色平靜,但眼睛裡卻翻湧著各種情緒。
恐懼、失望還有無法壓抑的怒火。
同她十八歲第一次出現在這裡時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
那時小姑娘一臉執拗地同她說:“所有人都說那個人是我臆想出來的,可我知道不是。”
這樣的執拗堅持了兩年,到了第三年,某一次治療結束後,她忽然輕輕地同她說:“我想我真的是病了。”
而現在,她仿佛又回到了病情最重的時候。
窗簾再度拉開時,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白晃晃的光從窗外滲入,拿起筆寫診斷書,隨即望著江瑟微笑道:“我給你多開了一些藥,原先的藥也加大了劑量。”
將處方遞給江瑟後,她低頭整理病例,將錄音放進文件盒裡,用闲聊的口吻淡淡道:“你小姑姑總是擔心你病情加重,我曾經同她開玩笑說,有時我也分不清你究竟是病得很重還是比任何人都清醒。”
這話說得十分隨意,仿佛真的隻是一句同岑明淑說的玩笑話。
說完這話,她便從書架裡取下一本書,道:“你下回見到鄭歡了,替我把這本書帶給她,這是我老師關於連環殺人犯的最新研究。”
江瑟同鄭歡約了月底見面,接過書便頷首道:“她月底便會回來,我會將書帶給她。”
深棕色的眸子映著江瑟的臉,她笑道:“謝謝,見到她了記得讓她來找我,她跟你一樣,都需要治療。”
江瑟一上車便將那本關於連環殺人犯的書放在副駕。
到家時,她拿著書進房間,正要給鄭歡發信,郭淺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郭小姐今天發來的那上百條微信都沒收到回復,忍到現在大概是忍到了極致。
果然,電話一接通,郭淺的嗓門壓都壓不住。
“你說陸懷砚怎麼回事?剛跟孫唯傳完緋聞,又馬不停蹄地招惹起關家那位。瑟瑟我跟你說,那個視頻就是他在關嘉頤英國那別墅裡拍的!”
“那別墅是關嘉頤外祖母的屋子,”江瑟將書放入書架,平心靜氣道,“就算真是關嘉頤的別墅,我都沒氣你氣什麼?”
“關嘉頤現在就在北芭做首席,一有時間就往陸爺爺那裡跑,想做陸爺爺的孫媳婦想得不要太明顯。”郭淺說到這,話鋒一轉,矛頭直指江瑟,“你回來北城也有好幾天了吧,見過陸爺爺沒?”
江瑟放書的手驀地一頓。
她剛回來的第二日,陸懷砚便問過她要不要去老宅找那隻金剛鸚鵡玩,說還能順道陪祖父吃頓飯。
但她拒絕了。
“沒,我這幾天都在忙。”江瑟平靜道,“淺淺,每個人都有堂堂正正喜歡一個人的權利。關嘉頤喜歡陸懷砚,那是他們的事,與我與你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郭淺聞言便默了默:“瑟瑟,我怎麼覺得你根本就沒有在認真談這段戀愛?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她沒說,但江瑟明白郭淺想說什麼。
她是第一次談戀愛,還是同曾經喜歡過的人談,要擱別人身上,多半是會陷得很深。遇到今天這樣的事兒,不說發通脾氣吃壇子醋,至少不會像她這麼平靜。
江瑟垂下眼睫:“你別總操心這些事,好好畢業了再說。畢業後不想回來聯姻,就賴在國外,小姑姑不會不管你。”
她剛到桐城時,郭淺還拍著胸口說已經找她外公救急,還說要給她分一半的救濟金。老人家興許是覺得郭淺太過胡鬧,前腳答應的事後腳又改了口。
要錢可以,回國再說。
郭淺的救濟金就此打了水漂。
郭淺說:“我知道,我正在找實習機會呢,以後大不了去給小姑姑打工。”
這話題一轉開,郭淺總算不再說關嘉頤同陸懷砚,嘁嘁喳喳說起她的宏圖大志。
一通電話打完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