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蠻橫不講理,也有人給她兜底。
所以她才能理所當然地以這種原配對小三說話的口吻跟我交談。
可我不行,爸媽去世後,我和妹妹就成了寄人籬下的小白菜。
我得乖巧聽話,我得學會看臉色,我得保護妹妹。
我得扛住這個支離破碎的家。
就連現在,明明我很想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但是不行,我賭不起這樣做的後果。
我深吸了口氣,朝她笑了笑。
「你就這麼篤定沈未帆會跟你出國嗎?」
溫怡挑眉,眼底是不屑遮掩的譏諷。
「要打賭嗎?」
我沒說話,她扭頭離開了。
即便沒有明說,我也心知肚明。
好像我也就隻有這一個籌碼能跟她比一比了。
我付出了真心,所以我賭沈未帆對我也是有真心的。
哪怕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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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走之前,能跟我道個別。
第二天,班主任告訴我們,沈未帆出國了。
沒有隻言片語,沒有任何解釋,甚至連短信都沒有。
我讀懂了溫怡離開前的表情,那是勝券在握。
輸得徹底啊。
13
ƭų¹也許是惱羞成怒,也許是自欺欺人。
為了留住最後一點可憐的自尊。
我把所有承載著兩人回憶的東西都扔進鐵桶裡,還沒做完的木雕、一起逛街買的手鏈、一起做的手工雕塑小人,他送的發帶、玩偶和他借過的筆,他寫過字的筆記本。
甚至我們一起去寺廟那棵古樹上綁的寫著兩人名字的紅繩,我也去扯了下來,全部燒成了灰。
真正的撇清幹系。
火光搖曳,映入我的ṱṻ⁼眼中。
也將我心中那蓬勃的憤怒點燃。
錢,我未來會有。
名利,我未來也會有。
兩條腿的男人,更是應有盡有。
我會一路走到頂峰,再對他們比個中指。
「你們算什麼東西?」
……
思緒回籠,我也隨之冷靜下來。
想到以前那幼稚的心態,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好像我所有的不理智,都給了沈未帆。
人生是我自己的。
跟其他人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過成什麼樣,沒人會在乎。
同樣,已經是陌生人了,我又何必在乎他們?
不過也能理解,上天給了我美貌和聰慧,讓我在感情上吃點苦頭也無可厚非。
想明白這點,反倒是心如止水了。
管他是沈未帆還是顧時琛,都給我滾遠點。
老娘獨美。
我看了眼地上躺著的手機,拿平板給安溢發了條消息。
【回來的時候給我帶個新手機。】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14
很快到了出國的日子。
我在機場跟安溢交代了幾句關於沈遲舟的事。
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模樣,我升起了一點看好戲的惡趣味。
這場霸道金主俏替身的 cosplay 會持續多久呢?
沒料到的是,安溢走後,我會碰到沈未帆。
自從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輔導後,再面對他,心裡平靜得跟尼姑一樣。
甚至能笑著跟他開玩笑。
「你是來送我的嗎?」
他穿著一件連帽衫和灰色衛褲,姿態闲適放松。
「怎麼我一回來,你就要走,躲我?」
我笑容不變:「可能我們倆實在是沒什麼緣分吧。」
看了眼時間,我朝他點點頭。
「準備登機了,下次見面再聊吧。」
沈未帆不置可否,站在原地看著我離開。
上飛機後,我看向窗外,緩緩呼出一口氣。
曾經的憤怒與不甘,應該告一段落了。
我也該開啟我的下一段旅程了。
然而三分鍾後,令人應激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位先生,我是頭等艙的,能跟您換個座位嗎?」
坐我旁邊的大叔非常愉快地答應了。
熟悉的淡香鑽入鼻尖,我扭頭看向他。
「你是陰魂不散嗎?」
沈未帆淺色的眸子盛著光,格外潤亮。
他彎唇:「嗯,我死不瞑目。」
「……」
15
他在飛機上試圖跟我解釋當初的不告而別,也試圖解釋他跟溫怡什麼事都沒有。
我不聽:「別打擾到其他人休息。」
結果前面突然冒出個腦袋。
「那啥,你讓他說唄,我們也想聽。」
後面又有個人接話:「對啊,不打擾不打擾。」
我安詳地閉上了眼。
「打擾到我了。」
半晌,沈未帆輕笑一聲,給我蓋了張毯子。
「睡吧,來日方長。」
……
一下飛機,我就拖著行李箱準備離開。
沈未帆按住我的手,低頭看我。
「我送你。」
話音剛落,旁邊傳來一道興奮的女聲。
「滿滿,我在這!」
是一個可愛的混血女孩,也是我未來的室友緹娜。
她旁邊還跟了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孩,小麥色皮膚,笑容有些腼腆。
男孩自覺地接過我手中的行李箱,普通話不太熟練。
「姐姐你好,我是緹娜的弟弟克裡斯。」
我嘴角忍不Ŧùₓ住上揚,可愛的混血帥哥呀。
不敢想以後我在英國能過上什麼好日子。
我們三個說說笑笑往前走。
至於沈未帆,早就被忽略了個徹底。
緹娜湊到我耳邊:「滿滿,後面那個帥哥,臉色好難看哦。」
我頭也不回:「噢,可能便秘了吧。」
16
在英國待了一段時間,我也算適應了這裡的日子。
就是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釣魚。
而且,也很少有帥哥來找我搭訕,這合理嗎?
我隻能安慰自己,審美不同,不必強融。
反倒是沈未帆闲著沒事總來我跟前晃,不勝其煩。
這天下完課,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學校門口時,竟然碰見了熟人。
溫怡跟過去相比,變化挺大。
一頭黑長直燙成了波浪大卷。
變化最大的還是她的氣質,內斂成熟了不少。
她凝眉看了我很久,臉色有些緊繃。
我挑眉:「又要警告我?」
「別了,我覺得你跟沈未帆挺合適,祝福你們。」
溫怡表情復雜,剛要說什麼,卻被打斷。
「你說我跟誰合適?」
沈未帆一身黑色西裝,氣質清冷卓然。
他抬腳走到我旁邊,姿態親昵,仿佛那幾年的隔閡從未出現過一樣。
火氣升騰而起。
我冷笑:「怎麼?兩位這是沒事幹又想到我這個樂子了?」
沈未帆眸中的閃過痛色和愧疚,他澀啞開口。
「滿滿,對不起。」
溫怡深吸了口氣,看向我。
「你們的分別和誤會是我造成的,我欠你們一個道歉。」
「找個咖啡廳吧,我會向你解釋這一切。」
沈未帆抿直了唇,神色微冷。
溫怡扯了扯唇角。
「我隻是想為我的錯誤買單。」
她看向我,儼然在詢問我的意願。
曾經高高在上的人現在竟然會誠懇道歉了。
說不清是好奇還是唏噓,或者二者皆有,我點點頭,答應了她。
溫怡松了口氣,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謝謝。」
17
藏匿在商業街裡的咖啡館,鬧中取靜。
悠揚的輕音樂一點一點撫平人心裡的焦躁。
溫怡坐在我對面,攪動著杯中的咖啡,緩緩開口。
「當初沈未帆離開得這麼匆忙是因為他父親病危,他託我跟你解釋,後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對你說的那番刻薄的話既是他哥的要求,也出於我的私心,抱歉。」
她轉頭看向窗外正低頭認真處理文件的男人。
精致的眉眼間流露出幾分懷念和釋然。
「沈未帆從小就品學兼優,沉穩可靠,跟其他玩伴相比,他太過完美,喜歡上他再正常不過了。」
「他對我也很好,但總感覺隔著一層距離,我以為隻要我一直陪在他身邊,總有一天他會感動,所以我自私地趕走他身邊所有的女生。」
說到這,她自嘲地笑了笑。
「他確實知道了我的心意,也明確表示我們之間隻是朋友,我哀求過,也歇斯底裡過,換來的卻是他的疏離,我隻能退回朋友的位置,隱藏自己的愛慕,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好不容易關系再次緩和,他卻轉了學,還喜歡上了你,一個什麼都不如我的小鎮女孩。」
我擰眉看她,她卻坦蕩又歉意地朝我彎唇。
「抱歉,但我當時的確是這麼想的。」
「也許所有的愛而不得到最後都會變成不甘吧,所以我懷著強烈的嫉妒心用刻薄的話刺傷你,仿佛看到你的不堪我就能大仇得報,能心情暢快,可你如此平靜,更顯得我像一個跳梁小醜。」
我低頭呷了口咖啡。
立場不同的人是無法共情的,所以我們都看不出彼此的色厲內荏。
但我們此刻能平靜地坐在這裡,像老友般道出曾經的不愉快,又何嘗不是成長的標志呢?
「出國後,沈未帆發現你把他的一切聯系方式都拉黑了,我也跟他說了實話,那次是我們最大一次爭吵,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喜歡上你這種心機女,他說如果是你,絕對不會這麼詆毀另一個女孩,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我們不歡而散,從此形同陌路。」
溫怡說她剛開始覺得憤怒又難堪。
她有良好的家世,有優渥的生活,更不會像我一樣滿是心機和算計。
沈未帆憑什麼說她不如我?
為了逃避現實,她去全世界旅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為了一塊面包打得你死我活的難民。
有小小年紀就被父母賣掉換彩禮的麻木女人。
更多的是為了生計四處奔波的各色苦命人。
「漸漸地,我開始想到你,開始理解你,更開始欣賞你。」
「安滿,你在淤泥中開出了耀眼的花,踏著命運的磨難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我為我曾經的偏見向你道歉,對不起。」
「我總算明白,沈未帆為什麼會喜歡你了。」
咖啡見了底,誤會終於解開。
她神情柔和,笑容也變得輕松,心結仿佛在此刻徹底消散。
纖白的手遞給我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對你造成的傷害無法挽回,但我會盡力彌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我從容接過。
「嗯,那就卻之不恭了。」
成年人之間沒有一笑泯恩仇,隻有實打實的利益往來。
送上門來的人脈,自然要利用。
最後,我問她:「你現在有男朋友了?」
她愣了愣,意識到我在問什麼,搖頭失笑。
「小時候玩伴很多,怎麼可能隻有一個竹馬?」
「……」
18
溫怡離開後,沈未帆推門進來。
他小心翼翼地覷著我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淡淡開口:「她都告訴我了。」
沈未帆眼中多了絲光亮,喉結滾動。
「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別,那天我的手機被我哥砸壞了,我隻能託溫怡來向你解釋,結果誰知道板上釘釘的女朋友都飛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懊悔中摻雜了淡淡的委屈。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走之後,我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系方式。
沈未帆也不是沒有換著號聯系我。
那時正是自尊心大於天的年紀。
我告訴沈未帆,再騷擾我,我會讓他永遠也見不到我。
他知道我一向說到做到,不得不消停下來。
氣頭下來後,理智回籠。
我也在考慮他會不會有苦衷。
於是我費了一番力氣找到了溫怡的社交平臺賬號。
看到的是她在全世界旅遊的照片。
鮮活又自由,偶爾還會有男性特徵的物品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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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勇氣往下看,覺得給沈未帆找借口的自己可笑又可悲。
這天過後,我完完全全將他從我的生命中剔除。
逃避可恥,卻有用。
都說年少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
直到我自身的光芒早已蓋過扎根在心中的那道身影。
這一刻,我才真正放下了困擾我數年的執念。
我失笑搖頭:「有點感慨,一個誤會持續了這麼多年。」
「不是你的錯,是我沒給你解釋的機會。」
「但我也沒錯,因為我的面子比命還重要。」
「隻能說造化弄人,有緣無分吧。」
沈未帆喉間一緊,抬眼看向我,慌亂和無措交織。
「滿滿,我們……」
我打斷他。
「沈未帆,我們分開了五年,不是五天,我們之間的變化用天翻地覆來形容也不為過,閱歷和心境早已跟當初不同,不是把誤會解開就能回到過去的。」
「我確確實實是放下了你,也對其他男人付出過真心,你總不會以為我在跟你置氣吧?」
他垂下眼,長睫在眼下遮出一圈陰影。
手背上的青筋虬起,指尖微顫,壓抑著洶湧的情緒。
我安慰他:「也許你對我隻是執念而已,走出困住你的圈,你才能遇到更好的人。」
沈未帆無聲彎唇,眼眶卻泛了紅。
「安滿,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甘願困在圈裡呢?」
我微微一怔。
他將我攬進懷中,不敢用力,肩膀微微發顫。
「這五年我都在看著你,我見過你在辯論比賽上將對手說得啞口無言的模樣,也見過你在臺上自信飛揚的模樣,還見過你在圖書館累得昏昏欲睡的模樣,我對你的喜歡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與日俱增。」
他將我的手放在胸口,感受著蓬勃加速的心跳。
「這裡,都快爆炸了。」
微亂的氣息灑在耳郭,澀啞的聲音帶了些哽咽。
「滿滿,起碼得給我一個彌補這五年缺口的機會,給我一個重新追你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