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乎哀求。
「太子殿下,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也活不到今日,渺渺不能恩將仇報,求您放過他吧。」
太子輕蔑地笑了笑,「人心險惡,渺渺,你太單純了。」
好一個人心險惡。
可有險惡人心的到底是誰?
我這一世也不過是求一人,平平安安過日子。
如今又是拜誰所賜。
我無助地閉上了眼,隻能祈禱時白能發現追兵,早點離開。
6
太子的隨從像是發現異常,近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些什麼。
太子的臉色一愣,轉頭看向我。
「來人,備馬。」
沒一會兒就聽見一行人騎馬聲漸近。
時白一襲墨色錦袍,身姿挺拔地騎在馬上,烏黑的長發飄散,冰冷孤傲的眼神直直地落了下來。
「太子殿下,ŧúₓ夜深,太子妃病重,還請速速回府。」
我看著時白不禁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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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識太子。
不光認識,更是話中有話,像是在威脅。
太子臉色鐵青,握緊了拳頭。
很快他便笑了笑:「原來是左相,我家婢女被賊人擄走,路過正巧碰上,我便一路帶回府了。」
太子語畢,我被幾人抓了起來欲要綁上了馬。
我震驚地回頭看了眼時白,他竟然是名震天下的左相。
百姓間早有傳聞,左相家世顯赫。
他年幼時便由陛下撫養,不僅醫術了得,更是足智多謀,多次為陛下獻計,深得陛下厚愛,封為左相。
隻見時白神色淡然地舉起弓箭,射在了馬兒前方的樹上,馬受驚四處亂竄起來。
時白下馬走到太子面前勾唇:「太子,此女甚得我心,我便厚顏向殿下討要,還望殿下成全。」
太子臉色鐵青,近乎咬牙切齒:「左相想要,何等美人沒有,這等賤婢,豈非髒了眼。」
說完太子忽然湊近時白神色輕佻。
「何況,我曾酒醉要了她,如此左相還想要嗎?」
我在一旁死死咬唇,隻覺渾身顫抖不止,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從太子嘴裡說出,我不過是不知廉恥的賤婢。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時白的神色波瀾不驚,嗓音冷了三分:「哦?
「近日右相擔心太子妃身體,四處打聽緣故。
「太子還是ŧṻ₌早些回去照顧太子妃,以免右相起疑……」
時白說著從太子身旁走過。
太子的士兵見是時白,不敢輕舉妄動,任由時白抱起我上了馬。
時白帶著我進了城入府,太子的人竟也沒有跟上來。
他讓人伺候我泡了熱水澡後,一夜未眠。
我不知時白為什麼要救我。
太子妃是右相獨女,深得寵愛。
難道時白是為了破壞太子與右相的關系而救我的?
想到這裡我搖了搖頭。
無論為何,時白那日救我性命是真真切切的。
今日再次帶我脫離太子魔爪。
翻來覆去,轉眼天色微亮。
蒙眬間便睡了過去。
夢裡我回到了漁村,爹爹和娘親都在,我們一家無憂無慮地生活著,突然有一天發了大水,爹爹和娘親都不見了。
我在夢裡拼命地跑,跑遍了漁村也沒有找到他們。
醒來時枕頭已湿了大半。
我坐起身,屋外傳來一陣香味,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昨日時白安排的小丫頭叫柳玉,聽見房內的動靜便推門進來了。
柳玉伺候我起床,她圓圓的臉蛋笑起來很可愛:「方小姐,你這都睡到日上三竿了,左相的烤魚都煳了幾條。」
「烤魚?」我聞著這味道還真是烤魚。
「是的,左相大人早早便安排了,誰知烤了許久也不見小姐起床。」
我朝外走去,時白在庭院中垂眸盯著手裡的烤魚,回頭淡淡掃了我一眼。
「醒了便過來嘗嘗。」
我坐過去嘗了嘗,口味還不錯,肉質鮮美。
「沒找到大人還有這等手藝。」
時白停下手裡的動作,漆黑的眼眸中星光熠熠。
「渺渺,你以後喚我時白可好?」
我笑言:「大人是人中龍鳳,我自不可喚大人全名,之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得罪,還請大人恕罪。」
時白頗有些無奈:「那便隨渺渺吧。」
我咬了咬唇:「大人可是因為太子的緣故救下我的?
「我與太子不是大人想的那般關系……他也不會在乎我的死活。」
入京前也有耳聞左相與右相不合,如今太子娶了右相獨女,與時白的關系更加緊張。
時白微微皺了下漂亮的眉頭:「渺渺,我救你與太子無關,也無需你為我做任何事。」
我迎上了時白的眼眸ṭū³:「大人,既是如此,欠大人的銀子,我會盡快還上,然後離開京城。」
「你何來銀子?」
「我娘親給我留了首飾,我今日去當鋪換些銀兩,該是能還給大人。」
時白抿了抿薄唇,神色清朗:「銀子就算了,我身體有些不適,你就先留下來照顧我,等我好些你再離去吧。」
聽到時白應了我離開,我心裡不禁松了口氣。
我著實是怕了。
漁村雖然偏僻,可人與人相處簡單真摯。
入了京,我隻想安安分分嫁人,好好過日子。
卻被送給太子。
還被他三言兩語便騙了。
原來人與人之間並不是你付出真心,別人就會如你一般。
欺騙與利用不止在朝堂。
「先謝過大人。」
「好了,不說這些,你幫我把魚都吃掉,我可烤了許久,不許浪費。」
「……」
7
又過了兩日,柳玉帶我去了後廚,這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藥材。
「小姐,左相大人近日到了這個時辰就要吃藥,有專人負責熬,你給大人送去即可。」
我看著藥材點了點頭。
到了時白房內時,他神情專注正在作畫。
柳玉用手碰了碰我,便退下了。
我端著藥到了時白面前,他拿起碗一口飲進。
「大人,這安神的藥,還是少喝為好,是藥三分毒,若是夜裡睡不好,可放些安神的香試試。」
時白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聽渺渺的,我有一ţũ̂⁸方子,比喝藥效果好。」
「什麼方子?」
時白微微凝眸,說完看向我。
他說最近夜裡總是睡不好,安神香也用了,無用,這才吃上藥。
現有一推拿的方法,效果奇佳,想讓我試試。
時白躺在搖椅上,我按照他說的,手指一點點撫上了他白皙的額頭。
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碰到他額頭的一瞬間,隻見時白眉頭舒展。
「渺渺,再重些,我不怕疼。」
我不怕疼。
我神色一驚,這句話似乎在那裡聽過。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沒一會兒,時白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低下頭仔細打量,他呼吸平穩,入睡極快。
這哪裡有失眠的模樣?
難道這推拿真有奇效。
若是如此,日後我回了漁村,豈不還多了一門生存的手藝。
到時一邊捕魚,再開個小小的推拿館,專治失眠。
我想著唇邊的笑意藏不住。
時白猛然睜開眼,四目相對,他桃花眼中水波潋滟,我的心跳加速,往後退了兩步撞到了凳子。
他快速握住了我的手:「小心。」
我抽出手:「謝,謝謝大人。」
回到房內後,我拿紙把回漁村後的計劃寫上,不會的字便用作圖代替。
後路我已想好,為防止太子,到時便讓時白說我鬱鬱寡歡而亡。
一個死人,太子總不會再費心思。
柳玉進門時瞧著我的畫,笑得合不攏嘴。
「小姐,大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何不向大人請教請教?」
「算了,柳玉,這圖我能看懂便是。」
我看著自己這幅慘不忍睹的畫作,還是別去時白面前獻醜了。
又過了幾日,給時白推拿,他告訴我太子妃病情已有好轉,太子無微不至的照顧傳到了右相耳裡。
城內都說太子妃好福氣,有此夫君。
我聽著竟也沒有任何不適,反而松了口氣:「如此甚好。」
「你不難過?」時白嗓音清淡。
「不難過,過去之事就讓它過去吧,人總得往前看。」
時白隨聲附和:「渺渺說得對。」
「大人,我這推拿助眠的手藝真這般好嘛?」
「我覺得效果甚好。」
「那,大人可不可以再教我些推拿手藝?」
時白側過眼看我。
「我想著回去用這門手藝討個生活。」
時白抬眸盯了我片刻:「不合適。」
我不解地看著又閉上眼的時白,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過看樣子他似乎也不想告訴我原因。
我告訴他,過幾日便打算離開京城。
時白淡淡「嗯」了一聲。
「過幾日是我生辰,陪我過完生辰再走吧。」
8
原來時白和太子竟是同歲。
這個午後我們聊了許多。
時白小時候和太子魏裴關系很好。
那時魏裴不是太子隻是個不起眼的八皇子,他經常和時白玩在一起被陛下注意。
他聰明,知進退,小小年紀讓陛下刮目相看。
前任太子在戰場上犧牲,魏裴陪在陛下左右,這讓陛下開始有意立魏裴為太子。
右相秦都之女秦文婷從小便愛慕魏裴,多次在父親面前說要嫁與魏裴。
後來右相在陛下立太子時起到了關鍵作用。
「原來如此,那如今大人為何與太子卻生分了?」
「魏裴當上太子後,殺戮之心漸起,朝中但凡對他有不滿之人,都會出事。」
時白說得很委婉,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大人,既然小時候與太子熟絡,可曾聽說他小時候受傷去到了漁村?」
時白神色黯了幾分,嗓音幹淨清透:「渺渺,太子並未受傷,那日我為他擋了一劍墜海,醒來時已經被一個小姑娘救了。」
太子並未受傷。
我為他擋了一劍。
醒來被一個小姑娘救了。
我隻覺嗓子幹啞,半晌說不出話。
原來太子一直在騙我。
他根本不是小石頭。
時白或是察覺我失態,他神色認真地看著我:「渺渺,這並不是你的錯,都過去了。」
我聽著他的話眼淚止不住地流。
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時白伸出手抹去了我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