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聲喧鬧。
不過片刻,一群身著白衣的修仙人士提著刀闖進了院子裡。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個小男孩應該就是小時候的應淮……那麼,他們就是衝著應淮來的。
「應淮那小子在哪!?」
柳許之將應淮藏於身後:「有何事?今天是我大喜之日,若不是要緊事還請出去。」
那人冷哼了一聲:「奉我派長老之命,長老年少之時曾被妖女蠱惑被迫與妖女結合,現除去妖女和她兒性命!」
「胡說……不是這樣的。」
應淮輕輕出聲:「我娘與爹明明是情投意合才……」
「如今已將那妖女斬除,勸你速速將應淮叫出來!」
應淮再也忍不住,衝出來大喊:「你把我娘怎麼了!!!」
眾人看到應淮迅速拔出手中的劍,準備毫不猶豫地將他斬殺。
應淮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柳許之眼疾手快地抱著他滾在了草地上。
「這幾人都是障礙,全殺了!」
不要……不要!他們明明要奔赴更好的未來……
我想上前阻止,但此刻展現在我眼前的是過去,我無法改變這一切。
我好像能預料到之後發生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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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許之和她的郎君雙雙死於劍下,血流成河。整個院子裡都是小應淮無止境的絕望哭泣和哀嚎。
對方的劍已經在他的脖子上,他的眼神中沒有一絲光亮,暗沉沉的,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
他的母親、好心照顧他的姐姐全因他而死。
他已經,不想活在這世上了。
但就在此刻,應淮的胸腔爆發出一股巨大的能量,將眾人重重地推倒在地。
「這股力量……是,是天生魔種啊!快跑快跑!」
眾人撿起劍,狼狽地向門外跑去,卻發現門被應淮關上了。
下一秒,他們已經不在院子裡了。
黑色的灰塵隨風飄去。
偌大的院子恢復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16.
應淮的童年,竟然那麼慘。
畫面又是一扭曲,但卻是我熟悉的場景。
是魔界的宮殿。
我看到了曾經的我,曾經的我第一次來宮殿,哪都想看看。
應淮就一直面無表情地默默跟在我身後。
我後來才知道,宮殿裡面也有很多的陷阱,但是我以為是我當時運氣好,沒有碰到。
現在想來,是他一直在我背後給我清除了陷阱。
除此之外,我還在這段過去裡看到了我曾經沒注意到的事情。
應淮從人間買來了本《倉鼠銀狐的飼養殖南》看了一晚上。
我經常晝伏夜出,但我又有點怕黑,應淮囑咐下人在宮殿裡晚上多亮幾盞燈,亮一晚上。
下人一開始給我採辦的衣服並不合身,於是有一天應淮趁我睡著了給我量尺寸,但我睡得不安分,讓應淮好生難辦。
還有……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應淮,真的做到了他曾經承諾過的事情。
做一個負責的人。
「嗚哇……嗚哇!」懷裡的孩子喚醒了我。
我的雙眼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哭得紅腫,牙齒緊緊地咬住嘴唇,肩膀不停地抖動,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我絕不能,讓應淮就這樣離開我!
我抱著孩子去找陳沐。
「陳沐!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我要怎麼做才能拯救應淮!」我焦急地發問。
陳沐嘆了口氣:「這沒辦法的……」
我無力地跪在地上,哽咽:「有辦法,有辦法的……他說過!他說過他會回來的!他不會騙我的,不會的!」
「要不,你往塔裡輸送法力試試吧,你畢竟是至純之體……但你法力微弱,不一定會有用,頂多是讓塔裡的應淮受到的痛苦少一絲而已。」
「我可以!」
17.
春去秋來,秋收冬藏。
已經不知過去了多少年,國強都已經長成了一個小小少年,隻是從曾經可愛的小正太變成了如今和應淮一樣的死面癱。
陳沐看著我已經全白的頭發,多次勸我不用再往塔裡輸送法力了,應淮不可能出來的。
我不信。
就在我看完應淮的過去哭得泣不成聲的那天,孩子的小肉手伸出來試圖摸摸我的臉來安慰我,我注意到他的手上好像有東西。
我輕輕的掰開他的手,裡面是一個紙條。
是孩子的名字,叫應約。
他會,應約而來。
他會回來的,我相信。
這天,我剛看完國強練功,就被一個人狠狠地撞上了。
那人一邊跑一邊回頭衝我大喊:「快跑!塔裡面魔頭出來了!還亂殺人!世界末日啦!」
塔裡,魔頭。
是應淮!
他人皆向遠方慌亂地跑去,我卻在人群中回頭,義無反顧地奔向他,我的夫君。
等我到塔旁,眾多弟子已吐血倒在了地上。
天仿佛被染成了血紅色,淅瀝的雨下在紅色的土地上,撲鼻的血腥味不斷延伸,令我作嘔。周圍生靈塗炭,隻有烏鴉撲稜著翅膀在天空嘶吼著。
陳沐勉勉強強地撐起身子,對我喊:「你來這幹什麼啊!快跑!他已經變成怪物了!」
我扭頭看向應淮,他的頭發也變成了白色,眼睛紅到發黑,眼底是死一般的沉寂,身旁都散發著恐怖的死亡氣息。
在迷迷蒙蒙的雨絲裡,他的五官輪廓都顯得有點虛幻,看不太真切。
我想上前去看看他,摸摸他,想問問他在裡面怎麼樣。
想問問他,有沒有想我。
我很想他。
我卻無法上前,整個身體仿佛被釘在了地上,不能動彈半步。
我的眼裡盈滿了淚水,連同著雨水一同落在地上。
「應淮……」
應淮提著劍緩緩向我走來,那把劍上散發著駭人的殺意。
他停在了我面前,將那把鋒利的劍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終於看清他了,他比幾年前消瘦了許多,稜角更加分明,眼中不帶絲毫的情緒,仿佛我隻是一個陌生人。
就在我以為我下一秒就要死於他劍下時,他的懷裡飄出一張像是已經被揉皺的紙。
那張紙落在地上,緩緩地攤開,上面寫著:愛。
愛能夠給予無畏的勇氣,讓懸崖變為平地。
我踮腳向前,吻上應淮冰涼的嘴唇。
叮叮當當,是劍落在地上的聲音。
下一秒,我的腦袋就被他的大手壓住。
我們抵死纏綿。
18.
我被應淮親到缺氧後,他才放開了我。
可是他好像還是沒有恢復神志,隻是沒有了殺氣。
然後就是……我感覺他的目光呆呆的。
我試探性地問:「應淮?」
應淮眨巴眨巴眼睛,然後牽住我的手,站在我旁邊,什麼也不幹。
雖然他此刻面無表情,我卻感覺他好可愛。
我晃晃被牽著的手:「我們回家?」
應淮點點頭,然後一步一步地跟著我。
救命,這也太乖了。
走到半路,國強提著劍氣勢洶洶地走來了。
我高興地上前:「國強啊!我把你爹……」
國強氣得臉漲得通紅:「別叫我國強!」隨即一個瞬移就到了應淮的面前,劍指應淮。
「你放開我娘!」
其中可能有點誤會……
我焦急地說:「哎呀不是這樣的!怎麼說呢,反正他不會殺我們的!」
語畢,應淮隨意一揮手,磅礴的魔力就將國強壓倒在地,吐了一地的血。
好像……隻是不殺我?
不是吧應淮!你連你兒子都殺啊!
我趕緊死死地抱住應淮,應淮收回了魔力,呆呆地看著我然後慢慢地回抱我。
我想掙開卻發現掙不開,隻好在應淮的懷裡努力回頭道:「兒啊,那啥,你先回家,我馬上回去!你放心他不會殺我的!但他有可能會殺你,所以你還是先回去吧!」
國強: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
到家了之後,我終於發現了應淮的怪異之處——他不會說話了,而且還有點呆呆的,除了待在我旁邊哪也不去。
我用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哈嘍?」
好吧,應淮雖然不會說話了,但我還是從他神情中看到鄙夷的表情。
從那天以後。我一直在找如何讓應淮說話,直到有天路過一家魔正在成親。
他就停在那家門口不動,嚇得那新婚魔族夫婦也不敢拜堂,等著應淮下旨意。
「怎麼了?」我問。
他抓緊了我的手,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我,眼中仿佛在燃燒著一團火焰。
「成親,我們。」他這麼說道。
「啊?我們不是已經成親了嗎?」我疑惑地問。
「成親。」他更加抓緊了我的手。
「啊行行行,成親。」我敷衍道。
「成親。」
完了,他好像隻會說這麼一句話。
「不如您和尊上再成一次婚,說不定尊上就能說話自如了。」宮裡的魔族大臣這麼建議著。
我覺得有道理,就吩咐下去辦了。
應淮對此興致極大,凡事都親力親為。
事情進展得都很順利,除了國強經常來找應淮打架之外。
他說和他爹打架能讓他武力精進,比任何的陪練都好。
我看應淮也樂此不疲地和他一起打。
好吧,不理解,但尊重。
眨眼之間就到了成親那天,是個良辰吉日。
雖然說自己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小姑娘了,心態也和以往不同,但依舊還是如此緊張。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仿佛快要跳出來了。
慢慢地,我的眼前不再是一片紅——應淮掀開了我的紅蓋頭。
他緩緩俯身,柔順的發絲垂在臉側,長睫如同蝶翼般顫動,而他的眼裡仿佛有著整片星河,我在他眼底,仿佛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應淮吻上了我的雙唇,靈巧地撬開了我的牙關,我的腦中一片空白,隻是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了他的一聲:
「我愛你。」
番外:
應淮從成婚之後的意識就恢復了大半。
具體表現在每天晚上我們的房間都燈火通明,他處理戰後的收尾工作也是井井有條。
另一半沒恢復的表現在他還是要和我寸步不離。
但我懶得走。
所以我的日常就是變成小倉鼠藏在他寬大的袖袍裡面。
他表面上看起來不怒自威,每時每刻都是面癱臉,實際上過幾秒就悄咪咪彎手撫摸著我的毛,捏捏我的肉。
幹嘛啦!
我翻個身試圖往袖袍裡更深處去躺著,他這個時候就會找借口和對面的人告辭。
然後把我從袖袍裡揪出來,看我炸毛。
這個人,不要太壞。
魔界和人界達成了協議,起碼人界對魔族不再是那麼趕盡殺絕的態度。
魔界也蒸蒸日上,人才輩出。
最大的人才,就是我兒!國強!
國強自從找應淮打了幾年架之後,意識到自己打不過,就不打了,找了和他的同齡人打。
打了幾年,又覺得自己行了,又去找應淮。
應淮毫不留情送給了他一月床上休息大禮包。
事實證明,你爹還是你爹。
我有天好奇地問應淮,為什麼要這麼對國強。
應淮沉默了片刻,然後把我摟在懷裡,下巴抵住我的腦袋,親昵地說道:「我想讓他再強點,能夠保護你。
「和你相遇後我時常就會懊悔,自己還不夠強大,才讓我們分離了那麼久。」
我感受到他惆悵的情緒,站起來,輕輕地在他的嘴唇上一點,抱住他:
「但我們從此以後不再分離。」
他的眼神越發火熱,笑著點頭:「不再分離。」
過了五十ţŭ̀⁾年,魔界易主。
應淮退休,應約上位。
我化為原型站在應淮的肩頭,拿出縮小版的旅行清單。
「好!我們第一站就去溫泉山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