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爭佼不贊同他的固有觀念:“文科生理科生都一樣, 大家都可以很優秀。”
“但隻有理科生的優秀才能令我快樂。”梁一凡直言不諱, “一想到我將和笙哥坐在同一個考場上,做同一套卷子, 我就感到由衷的壓力。”
大家一起回到了相似的境遇裡,岑瑞晃著沙錘,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開點, 我們還可以直接跳過他們計算名次, 爭奪屬於我們的寶貴第二名。”
“……”
在即將參加明年高考的兩位大佬面前, 文理雙方的學霸們終於在彼此身上找到安慰,重新握手言和, 攜手回歸了浩瀚的知識海洋。
靳林琨和於笙都沒來上晚自習,最後一排空著, 壓了張於笙隨手寫的假條。
丁爭佼放不下心, 頻頻回頭:“有人知道琨神幹什麼去了嗎?笙哥陪著他嗎?”
“至少在咱們離開網吧的時候,笙哥還是陪著他的。”
梁一凡看了眼全無動靜的手機,也不復平時的篤定:“但現在說不定,得看笙哥的情緒狀態。說實話,我要是被按在沙發上活生生聽了三個小時的物理競賽題, 大概是有一定幾率直接六親不認的。”
岑瑞深有同感:“反轉體會一下,我覺得笙哥居然能一直堅持到我們來,對琨神真的是真愛了。”
……
“應該沒問題吧?”
夏俊華一直對自己把七組人拉去聽講座的事愧疚得不行,也跟著放下筆,回頭看了看:“我覺得不管出了什麼事,他們兩個都肯定是在一起的……”
他說完話,四周都跟著靜了靜。
還以為是巡查的主任過來了,夏俊華飛快閉嘴,提心吊膽好一陣才發現沒人過來,莫名其妙:“你們幹什麼?”
“太不容易了。”梁一凡拍拍他的肩膀,“右手定則同學,你終於開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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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瑞跟著放下了心:“連老夏都看出來了,他們倆肯定沒事了……行了行了,趕緊看書,說不定琨神跟笙哥也在什麼地方刻苦學習呢。”
高三一天比一天近,所有人都已經有了緊迫感,自習室重歸安靜,又恢復了一片翻書聲。
於笙沒在學習。
靳林琨說想出去隨便走走,他也沒多想,讓七組同學把書包和假條帶回來,就陪著他出了網吧。
結果這人說的想走走,居然就是單純的走一走。
路燈亮著,天色早黑透了,換上一片閃爍的星光。
靳林琨走不動了,很接地氣地在路沿坐下,放松下來,往後靠在樹幹上。
路邊有自動販賣機,於笙找了一圈,沒找到一個瓶子上帶卡通畫的,勉強買了瓶甜牛奶饒了回來。
靳林琨接住迎面砸下來的甜牛奶,灌了兩口,彎了下眼睛要說話,於笙已經在他身邊坐下來:“不用謝。”
“……”靳林琨笑笑,揉了揉他的腦袋:“我是想說,這個也挺好喝。”
這人摸他腦袋摸得越來越順手,於笙看他一眼,沒動,按亮手機搜了搜兩個人究竟走到了什麼地方。
靳林琨難得沒被打開手,掌心不自覺地在有點扎的短發上多停了一會兒,落下視線看著他。
禮堂空調開得足,於笙被念叨煩了,自覺穿了件運動服外套。
他穿衣服的習慣很規矩,拉鏈一絲不苟拉到最頂上,這樣低著頭,小半張臉都埋進了豎起來的領口。
靳林琨仔細看了一會兒,發現他耳側有道不太明顯的疤。
……
於笙打了個激靈,一把拍開他亂摸的手:“幹什麼?”
“怎麼弄的?”靳林琨挺執著,被拍開一次又伸過去,碰了碰那道疤,“這兒。”
在三中沒少打架,掛彩也是難免的。校霸這行要求很高,身上沒有幾道疤,出去都很難鎮得住場子。
次數太多,於笙懶得一次次回憶對號,扯著他的袖子往外拽:“忘了。”
靳林琨還想仔細看,一不小心又碰了下他的耳朵,轉眼就被牢牢鉗住手腕,猛地用力懟了回去。
……
一摸耳朵還會炸。
靳林琨揉了下鼻尖,盡力控制著自己的念頭,把可愛兩個字暫時放在一邊,先盡力保住自己的右手:“朋友,冷靜,我不碰了——”
於笙就隻炸那一下用了勁,力道很快就收回來,掃了他一眼,松開手。
兩個人的胳膊糾纏在一塊兒,要繞開還有點不容易。靳林琨把手臂從他肘彎抽出來,正要收手,卻發現手腕上的力道依然松松攏著。
晚上比白天涼,箍在腕間的手掌也比平時涼一點。於笙攥著他,手指曲起來,還貼在他的腕骨上沒放開。
靳林琨看著他的動作,試探出聲:“怎麼了?”
於笙抬頭,目光落進他眼睛裡:“哥,好點兒了嗎?”
靳林琨微張了下嘴,沒立刻說得出話。
好了嗎,其實早就好了。
人要長大,日子也要過,不管願不願意,都要一直往前走。
都已經一年了,沒什麼委屈是過不去的。
但忽然就有個人陪著他亂七八糟地發泄,幫他難受,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然後忽然所有早淡下去的情緒就都不講道理地湧起來,堆在胸口,壓得生疼。
靳林琨迎著他的目光,靜了靜,摘眼鏡胡亂揉了把眼睛,重新戴上。
“……好多了,差不多全好了。”
他抬手,搭住於笙的肩膀,額頭抵在他肩上:“真的,不信你——”
於笙:“我信。”
靳林琨怔了怔。
“我信。”於笙側過身,“怎麼能全好?”
少年的氣息忽然裹上來。
不容忽略的,鮮活真實的氣息,寸步不退地迎著他。
靳林琨胸口猝不及防地空了下。
兩個人離得太近了,他幾乎能看得清楚於笙的睫尖。
靳林琨思維頓了一瞬,先於意識開口:“抱著——睡一覺?”
於笙:“……”
……
“朋友,朋友。”
靳林琨攥著拿瓶喝了一半的甜牛奶,起身快步追上去:“讓我試一下,我能解釋。”
已經快到後半夜了,路上靜悄悄的連個車都難見得到。白天熱鬧的街道空蕩下來,路燈的光芒交織著,打落深深淺淺的影子。
於笙站在路燈下,被他拽著,聽了十分鍾有關擁抱對情緒安撫的科學理論。
“……大概就是這樣,論文都有出處,我可以回去給你找。”
靳林琨清清嗓子,意識到自己一直攥著他的手,指尖動了下,想要松開,卻沒能抽得動。
他頓了頓,喉結輕輕滾了下:“於笙——”
於笙:“抱了就能好?”
他問得太認真,靳林琨心跳莫名有點快,沒立刻說得出話。
於笙已經拽著他往回走了。
下意識跟著手上的力道走了幾步,靳林琨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來:“去哪兒?”
“回去,睡覺。”於笙扯著他,“借你抱,又不能少塊肉。”
平心而論,於笙其實不太相信他這一套理論。
但不能否認的,在那兩個晚上,他確實睡得比平時都好,都沒做那些亂糟糟的夢。
而且那個平時都帶著點笑意,好像遇著什麼題都能三秒解開的人忽然開始結結巴巴背文獻,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就顯得比平時不那麼欠揍了一點。
走過來這一路已經夠累得慌,於笙不打算再走回去,翻出手機準備打車。
大概是確實太晚了,沒有司機接單,路上也沒見到來回跑的出租車。
靳林琨拉著他往路邊站了站:“不然……再走回去?”
於笙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梁一凡的消息先跳了出來。
在笙哥居然是文科生的刺激下,梁一凡同學蹲在七組專屬洗手間背書背到了後半夜,收拾東西準備回寢室,發現他們宿舍還沒人回來。
知道這些人估計也放不下心,於笙回了句沒事,又順手給他發了個定位過去。
另一邊的梁一凡沉默良久,戰戰兢兢回復:笙哥……你是和琨神去跑馬拉松了嗎?
“……”於笙看了看地圖上的距離,冷靜了一會兒,收起手機:“找個地方住一宿吧。”
兩個人的手一直沒松開,靳林琨還有點沒回過神,抬頭:“啊?”
梁一凡是個好同學。
靳林琨把身份證交給酒店前臺登記,跟舍友一塊兒進了電梯,不知道怎麼想的,忍不住給梁一凡發了個紅包。
梁一凡受寵若驚:琨神,你們跑贏了嗎!
梁一凡:跑跑步發泄發泄,讓那幫傻逼去死!你是最棒的!你是琨神!!
……
沒太看懂他在說什麼,靳林琨找到房間號,拿房卡刷開了門。
酒店的設施挺不錯,商務款,房間裡鋪著軟硬適中的地毯,有沙發辦公桌,還有張異常寬敞的雙人大床。
“沒有標間了。”靳林琨摸摸鼻尖,解釋,“隻剩這個……”
於笙沒在意,脫下外套掛好,去浴室洗漱:“我盡快,你先歇會兒。”
小半宿走了個半馬的長度,於笙這會兒也已經覺得累,簡單衝了衝,消了身上的汗意,就準備收拾東西給他讓地方。
套上衣服出了浴室,靳林琨靠在沙發裡,大概也是困了,正垂頭打著瞌睡。
這麼坐著睡回頭就得落枕,於笙擦著頭發過去,準備把人拎去盡快洗漱躺下休息。
才碰上他搭在扶手上的胳膊,就被垂著的手抬起來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