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劃在操場的砂石上,很疼。
等我起身時,江弛已經被團團包圍。
看著他身邊那麼多人送水,我轉身走了。
反正也不差我這一瓶對不對?
一定是剛剛摔倒太疼了,所以心裡才這麼酸的。
想著,我擰開礦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兩口。
不能浪費,就算江弛不喝,我也可以喝的嘛。
我水還沒咽下去,突然水瓶被人搶走。
江弛拿著我喝過的水,大口大口喝,汗水順著他的脖子,隨著喉結的滾動,一直流進領口。
這算不算是間接接吻啊?我的臉又熱起來。
沒等我散熱結束,江弛逆著光,把我抱起來了……
突然離開地面,我下意識抱住他的腰,聲音顫抖道:
「你你你幹嗎?」
「送你去醫務室,剛剛不是摔倒了?」
可是……我摔的是手呃,可以自己走的……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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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弛的步子很大,但每一步都很穩。
到了醫務室,校醫用酒精棉幫我處理手掌裡的沙粒。
酒精碰到傷口,火辣辣地疼。
我額頭冒汗,卻緊閉雙唇,不想發出疼痛的聲音。
「小姑娘還挺勇敢的嘛。」校醫有些欣賞地開口。
我控制肌肉笑了笑回應,眼神一刻不離地盯著傷口。
這種傷口不深,卻是實打實的皮肉疼。
突然眼前一黑,江弛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那麼勇敢也行。」
心突然被溫柔擊中。
我想起我爸開車帶著我媽和舅舅一起接我回家,路上出了車禍。
舅媽按著我的腦袋讓我看車禍現場。
她說要讓我記住,是我害死了他們。
那個時候,我多希望有人能捂住我的眼睛說:「不那麼勇敢也行。」
心裡的委屈湧上來,竟然湿了眼眶。
我吸吸鼻子,想起來一句話:
「沒人管的時候,總是很堅強,別人一安慰就委屈得不行。」
江弛也沒想到我會哭吧,他愣住了,但也沒有把手拿開。
反而等醫生處理完,去洗手的時候,站到我面前,擋住我。
太丟人了,我要怎麼解釋不是疼哭的啊。
胡亂地把眼淚擦在江弛衣服上,後知後覺地丟臉。
後來江弛為了逗笑我,說他姑姑是醫生,教過他包扎傷口,非要再給我包扎一遍。
結果就是我的手被裹得跟個粽子一樣……
教官一看,這麼嚴重,下午直接讓我回宿舍休息了。
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在宿舍美美睡了一覺,醒來有點無聊,我走在林蔭路上遛彎。
剛好高中閨蜜休息,給我打電話。
她考了家本地的大學,軍訓也松得很,就是在自己學校操場的陰涼處站站軍姿,走走正步。
本來我們要報一所大學的,可惜後來我爸媽出車禍,我就報了離家很遠很遠的北方大學。
聽見閨蜜用鄉音講話,突然覺得好親切。
我也大倒苦水。
吐槽我們學校的軍訓簡直沒人性,把我們扔山溝溝裡的基地訓練……
走到公共浴室附近,我聽見了打架聲。
還有江弛的聲音?
不會是江弛被人打了吧?
我掛斷電話,走旁邊拿了把掃大街的掃把。
心一橫,衝上去:
「江弛!我來救你啦!」
09
衝到前面,我傻眼了,江弛也愣住了。
江弛嘴裡叼著半支煙,腳底下踩著一個胖墩墩求饒的男生,正準備下拳。
蟬鳴陣陣,我高舉的掃把顯得有些尷尬。
我一個轉身,假裝什麼都沒看見,放下掃把假裝掃大街。
對著幹淨的路面睜眼說瞎話:
「今天這路面還挺髒的……」
「呵呵。」
背後傳來江弛憋笑的聲音。
他兇巴巴地踹了那個男生一腳,罵道:
「滾!」
我一聽,得嘞!收起掃把就要跑。
但被江弛拽著領子拎回原地。
「他在這偷看女生洗澡。」
?江弛低著頭解釋。
聽他說完話,我才發現,這裡正好是公共浴室的後面。
我伸出被包成粽子的手,給江弛點贊:
「幹得漂亮!早知道我也應該打他兩掃把!」
江弛咬著煙笑得痞裡痞氣。
我下意識問道:
「你怎麼還抽煙啊?」
江弛聞言,把還沒抽完的煙掐掉。
「抱歉。」
我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怎麼,妹妹這是在關心我?」
想不到江弛居然用我之前調戲他的方式,調戲我。
還挺記仇!
軍訓匯報表演結束,我們的軍訓也就結束了。
晚上在營地舉辦軍訓晚會。
同學們一起混了兩周,漸漸熟悉起來,大家圍坐在一起。
誰想表演誰就上。
我跟趙曉靜屬於氣氛組,躲後邊誰表演都歡呼鼓掌。
有表演相聲的,有表演魔術的,還有彈吉他的……
真除了學習啥都會。
氣氛正到高潮,一個白衣飄飄,披散頭發的女孩走到人群中間:
「大家好,我叫韓思思。」
美女一出場,全班都安靜了。
「因為心髒不太好,沒能跟同學們一起參加軍訓,我很遺憾,晚會上就給大家唱首歌吧!」
「好!」
不得不說韓思思的嗓音真的很美妙,唱的又是一首抒情的英文歌。
我們底下的人邊聽邊跟著搖晃,如痴如醉。
隻是有些太抒情了,配上空靈的聲音,我一邊鼓掌一邊打了個冷顫。
寢室長悄悄跟我們咬耳朵:
「韓思思好漂亮啊,不出意外應該是校花吧?」
10
趙曉靜搖搖頭:
「你們可別被她單純的外表給騙了,這個韓思思一看就很有心機。」
「此話怎講?」
我跟寢室長雙雙抬頭疑惑地看向趙曉靜。
「軍訓我們都曬得跟包青天似的,她穿著長裙化著全妝就來唱個歌,這怎麼看都有點那個吧?」
哦~我跟寢室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頂多也就算個小美女,跟姐姐我比還是嫩了點!」
聽說名字是世界上最短的祝福,但這種福氣大家往往不願意要。
趙曉靜人不如其名地潑辣。
她嘚瑟地朝我們拋了個媚眼,把軍訓短袖在腰下打了個結。
露出半截白皙的小細腰,扭搭著走到人群中心。
一曲「嘟嚕、嘟嚕、嘟嚕」!
熱舞點燃全場。
我跟寢室長瞬間化身小迷妹:
「啊!」
「姐姐看這裡!」
因為氣氛太嗨,吸引了別的班的注意,看的人越來越多。
趙曉靜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準備了一枝玫瑰花。
叼在嘴上,繞場跑一圈。
不管男生女生都瘋了一樣,希望她把花送給自己。
她最後回到我旁邊,霸氣側漏地把花給我。
在一眾羨慕嫉妒的眼神中,我高興得飄飄然。
「美女姐姐貼貼!」
因為我們班玩得比較開,別的班都解散了,我們還在嗨。
趙曉靜的熱舞,更是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
突然一個男生從我身後擠進來,衝著趙曉靜指了指,問我:
「她就是林嫣?」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愣了愣。
沒等我回應,他不耐煩地把外套往地上一扔。
衝到舞臺中央,來了段拉丁舞。
俊男美女,兩個人鬥起舞來,太勁爆了。
我正看得入迷,突然被人從後面拽了出去。
借著微弱的燈光,我才看清來人是江弛。
周圍太吵,他隻有嘴唇在動,我聽不清,歪著腦袋困惑道:
「啊?你說什麼?」
11
江弛停下腳步,伸手做喇叭狀,彎腰在我耳邊輕聲說:
「帶你去個好地方。」
得,說了跟沒說一樣。
可我的耳朵跟被蜜蜂蜇了一樣,暈乎乎地熱起來。
江弛沒有抓著我的手,而是抓著我的衣袖。
月影下,我們好像在牽手。
那一刻,我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感到欣喜。
江弛拉著我爬了個坡,終於來到一條小河邊。
我們軍訓的地方在山裡,河對面是一座小村莊,再往裡就是城市了。
我正疑惑江弛帶我來這裡幹嗎,一隻螢火蟲晃晃悠悠從我們眼前飛過。
來不及感嘆,大片成群的熒綠色舞動起來。
像是天上的星河掉落在我眼前。
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景象,我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勁兒地「哇!哇!哇!」
「江弛你快看!這樣太好看了吧!」
我指著遠處的螢火蟲星河給江弛。
江弛眼睛亮亮的,彎彎的,笑得很好看。
可他卻沒有看向螢火蟲,而是看著我說:
「嗯,是挺好看的。」
心漏跳一拍。
江弛說這話的時候,螢火蟲的光都暗淡了。
後來過了很多年,我始終記得那天江弛看我的眼神。
「林嫣……」
江弛摸了摸額前的劉海,想要說什麼。
「砰」的一聲,城市那邊居然放起了煙花。
一朵兩朵,盛放在夜空。
一切都這麼巧合,仿佛是在為我們軍訓結束慶祝。
很快,同學就順著煙花找到我們這個最佳觀看地。
隻有江弛不太開心,我問他:
「江弛,你剛剛想說什麼?」
江弛把腳下的石子踹進河裡,憤憤道:
「沒什麼,下次再說吧。」
突然人群騷動:「有學醫的嗎?有人倒下了!」
我跟江弛聞言,趕緊跑去看什麼情況。
江弛有醫護經驗的,他立即指揮道:
「周圍人散開!」
我這才看清倒下的人是韓思思。
我趕緊翻看她的小包,果然有速效救心丸:
「快給她吃這個,她有心髒病!」
12
江弛的水平畢竟有限。
我打 120,江弛做簡單的急救。
韓思思稍微緩過來點,江弛抱著她衝去醫務室,我在後面幫她拿包拿手機。
短短幾分鍾,過得像一輩子那麼長。
韓思思被救護車接走的時候,我們的心還都揪著。
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離死亡這麼近。
我真的很怕韓思思會死,站在原地腿都在抖。
江弛也累得滿頭是汗,他看到我魂不守舍的樣子,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安撫道:
「沒事的沒事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聽到他的聲音,我才像找回了自己。
晚上我做夢,夢到爸爸媽媽還有舅舅了。
他們這次沒有憤怒地指著我的鼻子罵:
「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們根本就不會死!」
而是笑著對我招招手,我要去追,卻怎麼也追不上。
凌晨我驚醒,淚水已經打湿了枕頭。
點開輔導員的微信,我顫抖著打出:
「老師,韓思思沒事了吧?」
輔導員立馬回復:
「放心吧,剛脫離生命危險,在醫院休息幾天就能跟大家一起上課了,你快休息吧。」
我把輔導員的消息截屏給江弛。
想不到江弛也沒睡,他快速回我:
「安心睡覺吧。」
第二天一早,揮別教官,我們坐上了回學校的大巴車。
我有點暈車,可惜沒擠到前面去。
哎,我偷偷嘆口氣,這下搶不到前面的座位了。
想不到,我上車的時候,前面還有一個空位!
看到座位旁邊的人是江弛,我壓低帽檐,盡量不笑得太明顯。
「江同學,我可以坐在這嗎?」
我假惺惺地開口。
江弛居然若有所思起來,就在我要往後走的時候。
他把我拉到座位上:
「可以倒是可以,但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13
江弛真的好幼稚,條件居然是讓我跟他一起聽歌!
而且他明明有藍牙耳機,故意放起來說沒電了,隻能用有線耳機一起聽。
一開始同學們還在大巴裡對歌,接歌。
過了一會兒,都安靜睡著了。
聽著江弛手機裡的音樂,我也昏昏欲睡。
中間幾次顛簸驚醒,看見江弛靠在我肩膀上睡得正香,我也就安心下來。
他的睫毛真長,陽光落在眼睫上,投下一小片可愛的陰影。
突然司機一個急剎車,江弛的嘴唇從我的耳邊劃過。
我僵硬得不像話。
看到江弛逐漸紅潤的臉頰,我側過身不給他當支架了。
哼,他根本就是在裝睡!
經歷了艱苦的軍訓生活,我們終於回到天堂般的宿舍。
昨天不覺得,回去了才發現自己身上被蚊子咬了很多個大包。
這或許就是看螢火蟲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