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她的背影,第一次感覺無能為力。
好多事情,都無能為力。
又一次月考,顧深的成績終於突破進入年級前 100。
我依舊原地踏步。
宋湘和鍾雲不隻沒進步,反而退步了。
13
那天放學,我們往常一樣在顧深的班級裡聚會,宋湘忽然崩潰道:「我不學了!高一努力考不好,我說服自己,厚積薄發,隻要努力肯定有結果的!可現在高二了還是這樣!原地踏步就算了,居然還退步了!我沒法接受!」
她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哭了會兒抓起書包離開了。
鍾雲性格內斂些,可也看得出此次月考對她的打擊很大。
她站起身說:「大姐頭,我明天也不來了,家裡已經商量好讓我學畫畫,走藝術路線。」
我問:「你喜歡畫畫?」
鍾雲搖搖頭:「不喜歡,可學藝術的話,文化課的分會低一點,你看到我的情況了,不進反退,我決定去試一試美術。」
她跟著宋湘離開。
空蕩蕩的教室裡,隻剩下我和顧深二人。
我勉強道:「顧深,明天我們繼續吧。」
顧深漆黑眼眸凝視我半晌,輕聲說:「明天,我也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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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一驚:「為什麼?」
他低聲道:「顧家來接我了。」
我愣了一下,說哦。
原來男主這麼早就被找回去了嗎?
恭喜啊。
回到家,許久不見的系統又冒出來勸道:「芝芝,你看,所有人都放棄了,你也放棄吧。」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想放棄了。
但很快,我又堅定起來。
「不。」我搖頭,「我要繼續。」
沒有人能阻攔我。
哪怕同行之人紛紛離去。
哪怕孤獨一人,我也要背起行囊上路。
我不信,我就是死掉的命!
我繼續堅持上課下課、復習到半夜。
放學我下意識走到顧深的班級前堵他,可等人群走光,望著空蕩蕩的教室,我才發現顧深不在。
哦,他離開了。
一瞬間,奇怪的酸意漫上我的眼眶。
我揉揉眼睛,沒讓眼淚流下來。
宋湘把頭發又染成紅色,和隔壁班的太妹們一起混。
鍾雲天天放學去畫畫。
我不再去霸凌顧深,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每天放學回到別墅看書學習。
時間一天天過去。
某日,我坐在書房裡學習,忽然聽到管家說:「小姐,你朋友來了。」
我打開書房門,看到宋湘和鍾雲站在門口。
「你們……」我驚詫地望著她們。
宋湘說:「混了一個月,想了想還是不甘心,我不想半途而廢,又回來了。」
鍾雲道:「實在不喜歡畫畫,而且學畫畫不一定能考上好的學校,我便放棄畫畫,回來專心學習。」
我的眼眶微熱,衝上去抱住她們。
人生喜事之一,曾經並肩作戰的朋友,還能再度回來一起戰鬥。
第二天我們去上學,放學後三人說說笑笑地離開,在校門口卻被人攔住。
人潮洶湧。
穿藍白校服的瘦削少年,站在我面前,黑眸含笑:「我回來了。」
14
顧深說他不習慣那個新家,也不習慣新學校,便又轉學回來繼續讀書。
我翻了翻記憶,詢問系統:「我記得書裡好像說過,顧深被接回顧家後不久,顧深告訴家裡人,家裡人就把女配給弄死了?」
系統說:「是的,你的時間所剩不多,我提醒過你很多次,讓你在有限的生命裡趕緊瀟灑,你不聽。」
我哦了一聲,依舊我行我素。
我們又回到了從前,一起磕磕巴巴地努力。
這次,換成顧深給我們講題了。
我無法再用試卷霸凌他,但可以雞蛋裡挑骨頭,比如他做錯了題,我就殘忍地讓他去跑圈、蛙跳。
人總會犯錯嘛,哪怕是學霸。
很快到了高三,我的重心已經不在顧深身上,任務完成得敷衍了事,甚至需要顧深提醒我霸凌他。
我變成了滾刀肉:「不是說顧深回到顧家沒多久我就要死嗎?左右都是噶,我得按自己的意思來。」
我剩下的時間不多,必須全力以赴。
系統拿我沒法。
到後面,我懶得再讓顧深跑圈、蛙跳、吊單槓,因為他已經可以很輕松地完成。
我抓緊時間看書學習,熬夜太多,眼睛得了近視。
200 度。
顧深拉著我去配了一副眼鏡。
他給我戴上眼鏡,眯眼微笑:「現在的你看起來,更乖了。」
我紅著臉捶他,他笑著跑開,邊走邊說:「我決定了,以後要做眼科醫生。」
我說:「你以後要做霸總繼承家業的。」
他搖頭:「我不。」
我笑而不語。
高三上學期期末考試,顧深的成績擠入年級前 50,震撼全校。
他英語成績提上去了,自然能卷進年級前 50,甚至衝擊前 10 名,和大學霸們一爭高下。
宋湘和鍾雲痛苦努力了兩年,開始發力,在月考的時候成績排名一次比一次高,到期末考試,她們倆一個 525 名,一個 550 名,再加把勁兒,就可以衝進前 500,試探著觸摸本科線。
我也從班上倒數一二名,升到倒數第十名。
出成績那天,我們幾個在燒烤店聚餐,喝得東倒西歪。
「努力終於有回報啦!」宋湘邊哭邊說。
「芝芝,你成績比我們好,可惜每次考試都要遇到意外……」
顧深問我:「要不要去寺廟拜拜佛?」
我笑著擺手:「求人不如求己。」
我沒去寺廟,命運的對抗從來隻能靠自己,靠不了別人。
開學,我更加發奮圖強。
不想落後於人的學生們,也開始卷生卷死,放手一搏。
我和顧深之間有點點曖昧,可如蜻蜓點水,了無痕跡。
更多的,是戰友情。
高考關口,所有的事情都得往後挪。
高考前半個月,我在上課時忽然嘔吐,且腹痛不止。
忍了兩天,實在受不了去醫院檢查,被診斷出胰腺癌晚期。
我獨自一人拿著檢查單,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裡發呆。
啊,胰腺癌?
難怪之前一直腹痛,而且變得消瘦,我還以為是壓力太大導致的。
那一刻,我沒有多少難過。
腦子裡想的是:我就說嘛,顧深肯定不會殺我的。
過了一會兒,心裡又升起濃濃的宿命感。
我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了半天,決定繼續完成高考。
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我倒要看看,最後自己到底能不能改變什麼東西。
即便死,我也想成全自己的遺憾。
15
我沒告訴任何人自己癌症的消息。
一旦告訴了,他們肯定會逼著我住院,那我的夢想就實現不了了。
我堅持去學校上課,靠吃止疼片過日子。
半個月而已。
肯定能撐過去的。
疼痛算什麼,死亡我都不怕。
堅持幾日,我暈倒被送進醫院,顧深他們終究知道了我的病情。
「大姐頭,你住院吧。」
「求求你了,大姐頭,你好好治病,別去學校了!」
宋湘和鍾雲抓住我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所有人都勸我治療,隻有顧深安靜地盯著我,眼眸深不見底,看不出一絲情緒。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眼神不再如以前那般好懂。
變得有點陌生。
和他在一起,他越來越自然,我反而不太自在。
「芝芝,你怎麼想的?」他聲音沙啞地問道。
我說:「我想參加高考。」
他點頭:「行,我陪你。」
自那日起,顧深每天到家裡接我,下了車,他就蹲下身說:「芝芝,上來。」
我趴在他的背上,他將我背進教室。
他似乎長高變壯了一些,以前比較單薄,現在的背,寬闊有力,讓人安心。
患癌的消息傳出後,大家都關心我,但也僅止於此。
畢竟馬上高考,誰也沒精力去關注別人。
宋湘和鍾雲堅持天天陪我,我上廁所都要作陪,生怕我摔倒。
我很感動,揮手示意:「別跟著我了,你們好好學習,高考前,先顧著自己吧。」
宋湘和鍾雲又哭了。
我知道她們壓力很大,畢竟她們排名比較靠後,還差一點進本科估分線。
她們也想搏一搏。
黑板上的倒計時提醒我們,時間不多了。
我開始嘔血,背部放射性痛,胃痛加劇,完全無法集中精神。
隻能靠大量止痛片。
後來曲馬多片已經無法鎮痛,改吃嗎啡片。
醫生不再控制我的用藥劑量,私下裡偷偷地說:「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隻要能鎮痛就行。」
我說:「謝謝。」
醫生深深嘆氣。
爸爸知道我癌症後,忽然產生了點父愛,經常關心我。
我說:「你別演了,天天在我面前晃費我的神,你還不如像以前那樣別管我。」
一句話,讓爸爸哭了出來,在我面前懺悔對不起我,忽視了我。
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畢竟他不是我真正的爸爸。
而且我已經習慣了被家人忽視。
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
沒關系,我習慣的。
16
終於到了高考。
顧深依舊風雨無阻地背我進考場,我很幸運能和他一個考場。
六月的天好熱。
即便下過一場小雨,依舊挺熱。
我汗流浃背,腹痛難忍。
考試前我吃了一把嗎啡片,好受了許多。
高中三年,我的成績一直都不好,因為每次考試我都中途離場了。
這次,無論如何我也要堅持下去。
我要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改變一些事。
偶爾我會想,我都要死了,還在意高考幹什麼,但又覺得,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不堅持下去對不起自己。
這是我的夢想。
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第一天,我靠著嗎啡片考完。
雖然身體不痛,可腦子不舒服,眩暈想吐。
但我堅持下來了。
考完我就癱在椅子裡起不來,直到人群走光,我依舊起不來。
老師開始清場,皺眉大聲呵斥我,讓我走。
我知道他不是針對我,他隻是不知道我病了。
我慢慢扶著桌子站起身,拿起筆袋,踉踉跄跄往外走。
走到教室門口,一雙手伸過來扶住我。
是顧深。
他沉默地將我扶出考場。
我說:「謝謝。」
第二天……
第三天……
一天比一天難受。
我大把大把地吃嗎啡片,在考場上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