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死前很痛苦。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把娘娘遭受的所有痛苦,全部受一遍!」
德妃又握住了我的手,她看著我紅腫的臉,滿是真誠與擔憂:「阿悠,幹娘幫你。」
看著她的樣子,我心口那處空蕩的地方,好似也泛了酸。
「放心,我是妖怪,不疼。」
5
宮裡的德妃娘娘突然開了竅,一改往日潑辣的性子,變得溫柔小意了起來。
她研制的安魂香,皇帝很喜歡。所以皇帝宿在她宮裡的日子,越來越多了。來太後宮裡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太後又氣得砸了好多瓷器,在我身上甩了好多道鞭子。
「德妃那個賤人,我以前真是看走了眼,真當她不願爭寵!和謝昭玉一樣,都是假清高的賤人!」
連翹在一旁勸慰,:「娘娘,何必與德妃一般見識。她再怎麼受寵,也越不過您啊,你可是太後啊!」
「混賬!你是說哀家老嗎?」太後反手就給了連翹一巴掌,她最恨別人提她是太後的事了。那是她和皇帝永遠越不過去的鴻溝。
她恨自己年齡比皇帝大,她恨自己嫁過人。
「奴婢失言,請娘娘恕罪。」連翹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忙掌摑自己請罪。
太後對著銅鏡,輕撫著自己的臉:「哀家眼角都有細紋了,自然比不上那些年輕的宮嫔。」
她透過銅鏡,看到了在一旁低著頭候著的我:「小玉,你過來跪下。」
我聽命上前,她居高臨下地捏著我的下巴,塗滿丹蔻的指甲戳進我的皮膚,滲出一絲殷紅:「年輕真好啊,前幾日才掌了嘴,現在都恢復得差不多了,哀家可真羨慕你啊,小玉。」
Advertisement
我裝作瑟瑟發抖的樣子,眼裡氤氲著淚光:「娘娘……」
「怕什麼,哀家看到你這張臉,簡直歡喜得很。不如,你將你這張臉,給我如何?」
「娘娘饒命,奴婢家鄉有祖傳的駐容養顏藥膏,奴婢用過了那藥膏,才恢復得如此快的!」
我瑟縮著求饒。
太後甩開我的臉:「什麼藥膏?當真有用?」
我顫顫地從兜裡掏出了一盒藥膏呈上:「此藥膏,可消疤去皺,美容養顏。」
「連翹,過來。」太後將一旁跪著的連翹招來。
太後陰晴不定,時常打罵宮婢。連翹在她身邊伺候了多年,身上各處都有暗傷,特別是臉上,有一條可怖的疤痕。
太後抹了一點膏藥,塗在了連翹的疤上,那疤果然肉眼可見地變淡了。
連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嘴角壓抑不住地翹起了一點,這一幕剛好被太後看見。
「連翹,你很開心嘛。等疤好了,好去勾引皇上?」太後陰惻惻地說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太後沒有聽她多說,取下頭上的朱釵,在連翹變淡的疤痕上,又狠狠地劃了一下!
連翹疼得冷汗連連,鮮紅的血滴落在地上,她卻一聲都不敢吭。
「還是恢復到你本來的樣子,哀家才順眼,退下吧。」
「來人,將這藥膏拿去太醫院檢測,若無礙,小玉你以後就負責給哀家配藥。」太後看著我,笑得嫵媚動人:「以後,你就在哀家身邊當個二等宮女吧。」
「奴婢謝恩。」
我出了太後寢宮,就悄悄地來到了連翹的住處。
連翹開門時,臉上還纏著繃帶:「你來幹什麼!」
我將袖口中的膏藥拿出來,遞給她:「連翹姑姑,我偷偷地給你留了一盒。」
連翹眼中閃過一絲動容:「你拿回去吧,太後娘娘不允許我用的。」
我將藥膏塞到她手裡,看著她的眼睛,說:「連翹姑姑,我入京參加招選前,曾經途經忘水縣斷崖村,那裡剛經歷了地震,整個村子從崖壁被切斷,落入江中,無一生還。」
「什麼!」連翹捏著我的手,力道大得嚇人,又連連否認,「不可能,太後不會騙我,我每月都往家裡寄錢了的!」
「連翹姑姑,這種事很容易打聽的。」說完,我又將膏藥塞回她手裡,「連翹姑姑,你就不恨嗎?」
連翹沒有直面我的回答,但是我知道,她心中的天平已然傾斜。
6
太後用了我的膏藥後,越來越美了。
她以為這樣,皇帝就會常來她這裡,但是她錯了。
她不知道,西北戰事吃緊,德妃的父兄都在戰場上殺敵。她更不知道,皇帝夜夜噩夢,唯有德妃調制的安魂香,才得以讓他安眠。
她眼裡,隻有情愛,她希望,皇帝眼裡永遠隻有她,這怎麼可能呢?
連翹將今早剛摘的牡丹插在她的發間,襯得她的容貌越發豔麗:「娘娘,你如今越發貌美了,連奴婢瞧了都心動不已呢。」
對於連翹的馬屁,太後雖然十分受用,但嘴上還嗔怪道:「你心動不已有什麼用,皇上還不是不來哀家宮中。」
「娘娘,德妃那個賤人,怎麼能和您比啊。你與皇上的情誼,不是一般人能撼動的,她如今,不過是仗著她父兄在西北立功罷了。」
連翹仔細地將太後的碎發打理好,又說道:「隻是這陛下連日裡宿在她那裡,她要是懷孕了,可怎麼辦啊?按照她的身世、地位……皇後之位又空置了許久……」
「胡說!皇上答應過我,不會再立後的!」
「娘娘恕罪,隻是……我們不得不防啊!」
這話,太後聽進去了。她看著宮門外那顆花繁葉茂的石榴樹,冷哼道:「天氣太熱了,哀家念及後宮諸位嫔妃辛苦,給她們賞賜點消暑的冰飲吧。」
臨近傍晚,皇帝來了,太後很高興,以為皇帝終於想起她來了。
可皇帝是黑著臉進來的,身後的宮人,提著那碗消暑冰飲。
皇帝屏退不相關的宮人後,將裝著消暑湯的食盒扔在桌子上,沉聲對太後說:「榆兒,這是你幹的?」
「是我幹的又怎樣?反正避子湯她們已經喝得不少了。我這次直接給她們加一劑猛藥,省得以後麻煩!」
皇帝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耐著性子說道:「朕登基三年,無一子嗣,前朝不得安寧。」
「可是你答應我的,不再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不再立別的女人為後!」
皇帝被她說得有點不耐煩了。
「朕是答應過你,可你又不能生,朕給了你三年,還不夠嗎?你年紀大了,為什麼非想生孩子呢?」
太後不能生,是因為先皇在床笫之間的癖好特殊,太後因此傷了根基,再難懷孕。
太後哭了,生子和年齡,一直是她的逆鱗,昭示著她不堪的過往。
可如今最傷人的話,卻是從她最愛的男人嘴裡說出來。
因此,她的嘴上也不饒人。
「顧郎啊顧郎,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為了討你父皇歡心,可以睡我;為了得到謝家的助力,可以睡謝昭玉;現在為了西北戰事,又去睡德妃。你當什麼皇帝啊,去南風館,當個小倌吧!」
「放肆!你簡直不可理喻!」皇帝氣急,一把將太後推倒,「從今日起,你好好地做你的太後吧!朕與你再無瓜葛!」
說罷,一生氣,轉身走了。
嘖嘖,兩人狼狽為奸這麼多年,還真是互相了解對方的痛處啊,說起話來,真是句句帶刺!
7
皇帝走後,我和連翹左右扶起太後。
太後眼角垂淚,哀嘆道:「連翹,你說,我和皇上怎麼會走到如今這地步?」
連翹不語,我幽幽地開口:「娘娘,你真的特別想懷孕嗎?」
太後一時忘記了哭,美目凝著我:「小玉,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沒有作答,而是用餘光掃了一眼連翹,太後立馬會意,打發連翹出去。
這下屋內,便隻剩下我和太後兩人了。
「說吧,你又有什麼秘方,可以讓哀家受孕。」
「奴婢入宮前,曾一路行乞至終南山。在那裡遇到一個怪道人,教會了奴婢一個可使女子懷孕的秘方。」
說完,我從袖兜裡掏出一個紅絲編織繩,上面系著一個笑著的黑木娃娃。
「這是娃娃神,將她與夫妻二人的生辰八字放在男子的身邊,放夠七日。夫妻二人再同床,必可懷孕,且保證為男孩。」
太後接過黑木娃娃,珠圓的指尖撫摸著黑木娃娃的臉,眼裡閃過狐疑的光。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哀家?」
我叩首道:「娘娘恕罪,實在是此法乃是邪術啊。用過此法後,男子將精氣受損,便不能再使女子懷孕了。奴婢本不敢觸犯君威,可奴婢更不想看到娘娘傷心啊。」
「小玉,你起來,哀家要好好地賞賜你,你以後就和連翹一樣,是一等宮女了。」
太後扶起我,又喃喃道:「不能再使別的女子懷孕?那不正好!」
在接下來的幾日裡,太後日日往養心殿送小食瓜果,噓寒問暖,無不用心。
漸漸地,皇帝也軟了心。太後給皇帝做了一個香囊,叮囑皇帝要日日系上。皇帝樂意賣太後這個面子,果然日日系上。
可他不知道,那個香囊裡,放的正是紅絲系著的黑木娃娃和他們二人的生辰八字。
想生兒子是嗎?我滿足你們啊。
幾月後,德妃和太後前後腳懷孕了。
皇帝很高興,大大地嘉賞了德妃在西北的父兄。滿朝文武也很高興,因為這是皇帝登基以來的第二胎。
小公主沒保住,這一胎必然重中之重。
但是太後心裡很不是滋味,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見不得人的。
「德妃那個賤人真是好福氣,連懷孕都和哀家撞在一起了。」
每次宮妃來請早安時,太後看著德妃的肚子,恨不得生啖其肉。
我勸慰太後:「娘娘,你何必置氣。待德妃同您一起誕子之日,我們將兩個孩子互換,把德妃的孩子秘密地處死,再以太後的名義,將您的親身孩子抱來壽康宮撫養即可。」
太後聽了我的建議,眉目舒展:「小玉,你真是越來越得哀家的心了。連這張臉,哀家看著也順眼了許多。」
過來一會兒,她又說:「此事,莫要讓皇上知道。」
看啊,原本此計出自皇帝之口,可她現在卻不敢給皇帝說了。兩人之間,早已沒了信任。
連翹在一旁,低著頭,寒蟬若驚。
8
德妃出事了。
前幾日,德妃午膳之後,突然腹痛如絞。
皇帝急得忙召見太醫,結果太醫查不出任何異樣。還說,德妃已有滑胎之相,再找不出病因,怕皇嗣不保,給皇帝急得在屋裡團團轉。
這時,一位年輕太醫進言:「陛下,如果德妃身體查不出異常。或許……」
年輕太醫欲言又止,皇帝不耐煩道:「別賣關子了,或許什麼,快說!」
「或許是受巫蠱壓勝之術的影響啊!」
此話一出,屋內落針可聞,在場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將頭埋在地裡。
皇帝沉默了片刻,長嘆了一口氣說:「去把欽天監的人,給我叫來。」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曾經見過一次欽天監,因為那一次,先皇後才成了不祥之人,被貶到了冷宮。
而如今,皇帝再次召見欽天監的人,還涉及好不容易來的龍嗣,隻怕這次,又要牽扯到後宮了。
欽天監的人來後,很快就找出問題所在。
他們在德妃的妝奁下,找到了一個盒子,打開盒子,裡面赫然是一尊白玉送子觀音。
送子觀音的隔層下,有一張紅絲線,上面拴著一個黑木孕婦,孕婦的肚子上被狠狠地劃了兩刀。其邊上,還有一張明黃符紙,上面赫然寫著德妃的生辰八字。
欽天監見此,嚇得將東西抖落在地。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德妃這是被有心之人詛咒了!
「陛下,用此術的人,實在惡毒。這是根本不想讓德妃娘娘和皇嗣活啊!」
這個時候,床上虛弱的德妃開口了:「陛下,臣妾好害怕。求你,一定要護住我們的孩兒。」
皇帝輕柔地擦幹德妃眼角的淚:「朕知道,你莫要擔憂。」
他看著那根紅絲繩,想到了什麼,指著欽天監的人說:「你,隨我到養心殿,朕有事問你。其他人都退下,讓德妃好好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