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失憶了。
他忘了我們已經結婚,也忘了我是他的親親老婆。
他的記憶停留在十年前。
那時候我和他還是死對頭。
而他有一個初戀,名叫許悠悠。
1
「我操,溫淺,你怎麼老成這個樣子了?」
這是江淮睜開眼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悠悠呢?我那麼大個老婆呢?」
這是第二句。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然後叫來醫生。
「你們最好告訴我,他腦子出了問題,不然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2
江淮是一周前出的車禍。
那一天天氣不好,心情也不好。
誰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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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江淮兩個人的心情。
挑事的是他,莫名其妙地對我擺臉色。
雖然句句有回應,但睡了這麼多年,我還是了解他的。
我問他怎麼了。
他面無表情,語氣寡淡:「沒什麼。」
三個字直接讓我心梗。
行,玩深沉是吧?姑奶奶我還不伺候了。
我們不歡而散,各自去了公司。
當天江淮去了外地出差,本來是要隔天回來的。
可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不僅連夜往回趕,還跟被鬼追似的,雨夜飆車。
他不出車禍,誰出車禍?
接到秘書的電話時我正在跟朋友吃飯,聽到他車禍的消息,當時就沒繃住,差點兒昏過去。
等我趕到醫院,他已經進了手術室。
我問秘書發生了什麼。
秘書也不知道。
「江總接了個電話臉色就變了,拿了車鑰匙就走,喊都喊不住。」
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解鎖了江淮的手機。
看著最後一個通話記錄,我沉默了。
許悠悠。
是因為她嗎?
那一天是她訂婚的日子。
所以,江淮的種種反常,都是因為她?
3
江淮失憶了。
醫生說是腦內的積血對周圍的神經組織造成了壓迫,導致他出現了短暫性的記憶缺失。
這讓我沒辦法接受。
我問江淮:「許悠悠是誰?」
他昂著下巴一臉傲嬌:「我老婆!」
「那我呢?」
江淮一拍手,猛地指向我:「仇人!」
漂亮!
我問醫生:「真的不能開瓢嗎?治死了我不追究你們的法律責任!」
醫生:「……」
江淮氣得跳腳:「毒婦!」
我咬牙切齒:「你閉嘴!」
我實在無法忍受我二十八歲成熟穩重的丈夫變回了十八歲的頑劣叛逆少年。
當然,三觀炸裂的不僅是我,還有江淮。
他吵著嚷著要出院。
「我不信,我要去找悠悠。怎麼可能?我就睡了一覺,我剛跟悠悠表白完,我才談了一天戀愛,玩我呢?」
他覺得難以置信。
「你,我?溫淺,江淮?我們倆怎麼可能結婚?是這個世界上的其他物種都滅絕了嗎?我就是跟頭豬結婚也不會跟你結婚!」
是,沒錯。
這曾經是我們倆的共識:就是跟豬結婚,也不會跟對方結婚。
畢竟我們倆從小到大都不對付。
江淮大我一歲半,當我還在哇哇直哭的時候他已經會走會跑了。
別人覺得小寶寶好可愛,好想親親抱抱舉高高。
唯獨江淮特立獨行:這麼可愛的小寶寶,哭起來肯定更好看。
於是乎,我們此生的第一次見面,他就給了我一個大逼兜!
因為這個嘴巴子,他被賞了頓「竹板炒肉」。
自此,我們的仇怨就結下了。
可是命運就是那麼玄妙的東西。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結婚嗎?」
江淮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警惕。
我惡劣一笑。
「因為你酒後亂性睡了我!」
江淮的臉噌地一下就紅了,他顫抖著手指著我。
「你你你你你,溫淺,你不要臉!」
我冷笑一聲,拎了根棍子、拖了把椅子,擋住了門。
「所以你覺得我會讓你去找許悠悠嗎?」
江淮瞪圓了眼睛:「你想幹什麼?」
我上下瞟了瞟他。
「你要是敢出這個門,我打斷你的三條腿。」
這下江淮連耳朵都紅了。
「你你你你你,溫淺,你不要臉!」
4
公公婆婆趕來得很快。
對於江淮的失憶,公公很淡定,婆婆則表現得很新奇。
她甚至還伸手撓了撓江淮的下巴。
「兒子,叫一個!」
江淮龇牙咧嘴。
「我是失憶了,你是變狗了!」
婆婆更開心了。
「呀,真的失憶了。」
她掰著手指頭。
「車禍,失憶,接下來是不是該癌症了?」
我:「……」
江淮:「……媽!」
婆婆的插科打诨並沒有轉移江淮的注意力。
他固執地要去找許悠悠。
婆婆看向我:「兒媳婦兒,讓去嗎?」
我搖搖頭:「不讓。」
婆婆聳聳肩:「那我就沒辦法了。」
江淮一臉憋屈。
「不是,你不是她婆婆嗎?你就不能拿出點兒婆婆的威嚴?你怕她幹嗎?」
「那可能不太行。」
「為什麼?」
一直沉默的公公開了口:「你住的病房一天一萬八,加上其他的治療費,現在已經小二十萬了。」
江淮茫然:「然後呢?」
「你還沒有醫保。」
……
「不是,你們是什麼意思?」
婆婆扯了扯江淮的袖子:「兒砸,悄悄告訴你一個驚天秘密,我們家破產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江淮僵硬地轉頭看向公公:「真的?」
公公淡定地點了點頭。
江淮徹底繃不住了,他再次用他那顫抖的手指向我:「所以現在是,你,養,我?」
「對!」
江淮狠狠地抹了把臉,瞬間笑容滿面。
「媳婦兒~~~~你怎麼才來呀?人家想死你了!」
很好,能屈能伸,十八歲的江淮沒跑了。
5
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江淮就是其中翹楚。
在認清了殘酷的現實後,他瞬間老實了。
我們又在醫院住了三天,這三天他沒有給我整出任何幺蛾子。
相反,讓幹嗎就幹嗎。
就連出院的那天也乖乖地跟婆婆告別。
「媽媽,拜拜,我跟我媳婦兒回家咯!」
那個樣子,簡直了,辣眼睛。
一旁的秘書低著頭、聳著肩,估計手都要掐腫了。
十八歲的江淮是個陽光開朗大男孩兒,但也喜歡犯賤。
比如說我辛辛苦苦給他做了頓飯,他不是嫌口味淡就是嫌魚有刺。
「你不知道我不吃魚的嗎?你這老婆當得一點都不稱職。想當年,我們家悠悠可是會親自給我挑魚刺的!」
我聽得黑雲籠罩,一筷子拍在了桌上。
江淮嚇得一哆嗦。
「你你你,你幹嗎?我是傷員,你不能打我!」
我冷笑一聲,端著魚湯就進了廚房。
「你幹嗎去?」
「給大爺處理魚刺!」
許悠悠有沒有給江淮挑過魚刺,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江淮給許悠悠剝過蝦。
江淮沒什麼大志向,就喜歡黑長直,尤其是許悠悠那種初戀系的。
當初為了追許悠悠,他可是下了不少苦功夫,斟茶倒水、早接晚送,剝蝦那都是基操。
越想越煩。
我直接拿出破壁機,把魚湯帶肉一股腦地倒了進去。
還讓我給你挑刺,怎麼不上天呢?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洗澡的時候他又開始逼逼叨。
「什麼品位?為什麼全是黑白灰?我狂炫屌炸天的人設呢?」
他眯著眼睛看向我:「不會都是你給我買的吧?」
我已經懶得理他了。
他卻倒抽一口涼氣。
「不對!
「溫淺,你不會是拿我當替身吧?!」
我:「……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對,你腦子有病!」
江淮卻越說越來勁。
「你心虛了!我就說你幹嗎要養著我,憑咱倆的關系,你不踩我一腳就不錯了,還幫我?你就是拿我當替身是不是?我剛才就看婚紗照不對,那一臉憤世嫉俗、不苟言笑的樣子,哪裡像我?溫淺,你是不是在改造我?把我改造成你喜歡的人的樣子!」
我被他給氣笑了。
「我拿你當替身?你可真敢想!那你告訴我,誰的替身?」
「紀黎!」
嗤,還有名有姓的!
……
不對,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
紀黎!!!
「我,喜歡紀黎?你有病吧!」
江淮不依不饒。
「你別不承認,我都知道。」
「知道什麼?」
「你喜歡紀黎,你就是喜歡紀黎!」
「誰告訴你的?」
「你告訴我的!」
……
我已經無語了。
「來,展開說說。」
於是十八歲的江淮為我追憶了曾經的一段往事。
那是江淮高中畢業的時候。
那時候他考上了大學,又追到了許悠悠,春風得意,於是在那年暑假組了個局。
我本來是不想去的,可耐不住江淮的激將法。
「你不會是怕我了吧?」
「嗤,怕你?你誰呀!」
就這樣,我去了。
那一晚江淮摟著許悠悠忙著秀恩愛,看得人糟心不已。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就跟大家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其中有一個問題,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我想了想隨口說:「成績好、長得帥、性格溫柔又穩重,最主要話少的。」
這其實就是傳說中的標準答案,誰都沒在意,除了江淮。
他幽幽地晃到我身後,冷不丁地問:「誰?」
我被嚇了一跳。
「什麼誰?」
「你喜歡的,是誰?」
我翻了個大白眼。
「關你屁事!」
我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結果等到聚會結束,他又問了一次:「到底是誰?」
那時候我已經不想理他了。
一周後他堵到我家門口,頂著黑眼圈:「你就告訴我吧,你到底喜歡誰?!」
「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太好奇了。你不知道好奇害死貓嗎?」
我冷笑一聲:「那你就被你的好奇心憋死吧!」
多年前的往事,江淮不提我都快要想不起來了。
「所以你好奇到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喜歡紀黎?」
江淮虎著臉點點頭。
他一一列舉:「紀黎年紀第一,成績好,中。長得雖然沒我帥,但也能看,中。他那性格,穩得像珠穆朗瑪峰,中。最主要的,他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我就沒見過比他話更少的。你不喜歡他喜歡誰?」
「我喜歡你……妹!」
「我沒妹!」
最後我跟江淮打了一架,我撈起手邊所有的東西往他身上砸,他一邊躲一邊拿起枕頭反擊我。
本來我還在為這個覺怎麼睡而苦惱,現在好了,誰都不用睡了!
6
雞飛狗跳的一夜後,我忙碌了起來。
不僅要處理自己這邊的事,還要兼顧江淮那邊。
現在的他是指望不上了。
隻希望他不要給我添亂。
可怕什麼來什麼,這家伙撬了我的書房門,坐在我的電腦桌前,破譯了我的開機密碼。
此時的他正在我的隱私裡暢遊。
我打開監控的對講,咬牙切齒:「姓江的,你在幹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江淮嚇了一跳,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我擦,誰在說話?」
「我。」
「你在哪?」
「六點鍾方向,往上看。」
江淮很快就發現了監控攝像頭。
他懟到監控面前,用死亡角度對我怒吼:「溫淺,你不要臉,竟然監視我。」
我笑了。
「到底是誰不要臉?真是長見識了,原來你還有撬門溜鎖的本事!」
江淮眼神飄忽,但還是梗著脖子。
「誰撬門溜鎖了?這不是我家嗎?我進自家書房還得報備?倒是你,又是反鎖又是密碼,你是不是有什麼秘密瞞著我?」
「對,幾個 G 的小視頻,你要看嗎?」
「……誰的?」
「你跟我的!」
「你你你你你……」
江淮瞳孔地震,結巴了。
下一秒,砂鍋大的拳頭襲來,啪的一聲脆響,黑屏了。
好吧,玩過了。
我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正準備推掉下午的會議回去看看他,他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聲音又虛又軟。
「真的嗎?」
我:「……當然是假的!」
「哦!」
電話掛斷。
我對著手機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又嘆了口氣。
這樣的江淮我已經十年沒見了,說實話,挺讓人懷戀的。
江淮家裡破產那年我剛升大一。
那時候他和許悠悠熱戀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