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不知所措,但很相信餘瑤:「好,那我應該怎麼泡他?」
「大概多少攝氏度的水?」
我正急匆匆請教著,身後浴室的門忽然打開。
林頌年邁著長腿走出來。
他隻在腰間圍了一塊浴巾,頭發還湿漉漉的,有水珠順著發絲滑下,一路淌過他輪廓清晰的下颌、鎖骨、腹肌……最後掉進浴巾。
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不太確定地問:「抱歉,我剛剛好像聽到你說……你要泡我?」
我驚恐地轉過頭,手機差點掉了。
完蛋了,唯一解還沒開始實施就被發現了。
我慌裡慌張地掛斷了電話,瘋狂擺手:「不不不,我絕無此意!」
由於用力過猛,差點現場給他搖了個花手。
林頌年似笑非笑看著我,在我身旁坐下,呈一個半包圍的姿勢。
他身上好聞的沐浴露氣息霎時密密麻麻地包裹著我。
頸間感受到一股灼熱的呼吸。
是他在我耳邊低語,嗓音近乎誘哄:「你可以有。」
8
我腦袋暈暈忽忽,但又立即清醒過來,猛地推開林頌年:「這個沐浴露的氣味……不是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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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裡來的沐浴露?
事有蹊蹺!
林頌年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推得一愣。
我急匆匆地拿來繩子就要把林頌年綁上,手腕卻被人用力抓住,甩都甩不開。
我大驚失色:「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林頌年應了一聲,乖乖放開了我。
而我由於掙脫力度過大,一時重心不穩,往後倒去。
林頌年又眼疾手快地穩穩攬住我。
他垂下眸,盯著我笑:「還是拉著比較好吧?」
我心髒狂跳。
肯定是因為差點摔了。
我警惕地後退兩三步:「你要幹什麼?你是不是已經聯系到了外應準備逃跑?」
他嘆了口氣。
「為什麼總不信我呢?」
「你真覺得,我想跑會跑不掉嗎?」
我上下打量著林頌年。
身高比我高,體型比我壯,肌肉也很多。
當時我以為他是個十五歲的小屁孩才大膽去綁的。
要早知道他是這麼個體格,我再練個三五年也不敢出手。
可是這樣的他,卻真的被我綁了這麼久,全然沒有反抗。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我難以置信地捂住嘴:「那你、你……」
林頌年眼睛一亮,鼓勵般朝著我猛猛點頭,期待我繼續說下去。
我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該不是在臥薪嘗膽,搜集我的犯罪證據,再聯合警察把我一網打盡吧?!」
那一刻,林頌年仿佛石化了。
他維持著一個固定的姿態,久久沒有動。
空氣中,似乎還有希冀破碎的聲音。
而我已經開始飛速收拾東西,準備跑路了。
背著我的小包裹剛鬼鬼祟祟溜到門口,我又被人拎小雞崽似的拎了回去。
林頌年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
「溫怡,你要不要先去浴室看看再說?」
我快哭了。
裡面該不會蹲著一窩警察,等我一進去就把我撲倒在地吧?
此時此刻,好像我才是人質。
我不敢不看。
真進了浴室才發現,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竟不知何時擺了許多東西。
沐浴露、洗發膏、洗面奶……還有看上去就很高級的抽紙。
我有些不明白。
林頌年無奈地解釋道:「我看你浴室裡東西很少,叫外賣的時候順便也買了點。」
我保持警惕:「為什麼?」
他認真看著我:「因為這樣可以讓你過得舒服些。」
我依然不理解:「可我綁了你。」
他笑笑:「可我不介意。」
9
林頌年再三表示,在我拿到錢以前,他不會逃跑。
我雖心有懷疑,但也不敢說什麼。
畢竟從武力值上看,他跑了我也隻有幹瞪眼的份兒。
在他的鈔能力下,我小小的家很快變了個樣。
不僅添置了許多原本沒有的物件,沙發和床也都換了新。
我窩在懶人沙發上啃蘋果,突然想起來:「林頌年,我綁了你,你上學怎麼辦?」
他正在給我的多肉澆水,聽到我講話又抬起頭:「現在是暑假。」
「哦。」
「那你什麼時候開學?」
「下個月吧。」
「那你喜歡上學嗎?」
「還可以。」
「清華是什麼樣子的啊?」
「很漂亮。」
「……」
聊著聊著,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再睜開眼的時候,林頌年正蹲在我旁邊,用一把小扇子輕輕給我扇風。
見我醒來,他立馬站起身背對我,像要掩飾什麼。
我揉揉眼睛,還不太清醒。
但看著他急急忙忙去拿抹布擦桌子的樣子,又想起自己剛剛的夢。
夢裡的家還是那個破破爛爛的家,我也還是那個日日啃饅頭的我。
我忽然有些傷感:「林頌年,等你回家去了,這些是不是就都消失了?」
他動作僵住,而後斬釘截鐵道:「不會。」
林頌年轉身蹲下來,捏捏我的臉:「你喜歡的話,就會一直都在。」
我鬼使神差地脫口問:「那你呢?」
他明顯愣了一下,又笑著拍拍我:「我也會在。」
10
還沒有等到五十萬盡數到賬,我又接到了餘瑤的電話。
「小怡,找到跟奶奶匹配的腎源了!下周就可以手術!」
我很驚喜:「真的嗎?太好了!」
餘瑤又有些擔憂:「但這個需要盡快繳費,手術費……你都湊到了嗎?」
我拍拍胸脯:「這都不是事兒,你且好好等著吧。」
掛斷電話,我在臥室床邊沉默了許久,還是走出去,推了推正在沙發上睡覺的林頌年。
他睡得很香,也很死,沒任何反應。
月色映在他臉上,像蒙了一層薄薄的紗。
我隻能又推了他一把。
他咕哝著伸手拉住我,直接將我拽倒在沙發上,又翻了個身,把我抱在懷裡蹭了蹭。
他上半身沒穿衣服,我臉都快貼他胸肌上了。
整個人被他緊緊箍著,呼吸都有點困難,隻能艱難地探出腦袋:「林頌年……」
他伸手摸摸我的後腦勺,鼻腔發出一聲「嗯」。
我伸手刨他:「你……你先撒開……」
他似是不滿我的推拒,伸長手臂把我摟得更緊了。
這孩子,睡覺可真是不老實。
他若是以這個姿勢醒來,我覺得會很尷尬。
因此沒敢太大幅度地掙扎。
正小心翼翼把他的手臂撥開時,我似乎聽見他的呢喃。
「小怡姐姐。」
……
林頌年雖然睡得死,但醒得還挺早。
一等他睜開眼,醞釀了一晚上的我直接說了。
「林頌年,我可以放你走。」
他顯然還沒完全清醒:「啊?」
我沒有闲工夫搭理他是否清醒,繼續道:「我現在就要五十萬。」
「剩下的都用現金給,我拿到錢你就可以走了。」
他保持著將要起床而又未起的姿勢,沒說話。
我怕他沒聽懂:「我說明白了嗎?」
他才有些遲緩地點點頭。
「嗯。」
我轉頭準備離開,又聽見身後有個低低的聲音:「是我惹你不開心了嗎?」
我疑惑:「啊?」
林頌年小心翼翼地從沙發上支起身子,眼神落寞:「為什麼……突然就要趕我走?」
他的表情實在讓人於心不忍。
可我又不明白他如此態度的緣由。
他是一個人質。
離開綁匪,不正是他需要的嗎?
所以我沒再多想,誠實回答:「因為我需要錢。」
轉身離開的時候,我似乎看見林頌年眼底的最後一縷光黯淡下去。
11
林成功的確沒有報警。
我平安從約定地點拿到了一個裝滿現金的箱子後,就匆匆趕去了醫院。
我沒有綁林頌年,想來他也是會自己走的。
我趕到的時候,餘瑤正在照顧奶奶。
聽說我已經交好了手術費,奶奶急得差點從病床上坐起來。
「囡囡,你的積蓄都幫我墊了治療的費用,哪裡來的那麼多錢呢?」
我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奶奶,我找到了不看文憑的工作,老板人好,借給我的。」
奶奶這才舒了一口氣,渾濁的眼裡又開始湧動淚花:「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們,我要是死了就好了……」
我和餘瑤異口同聲:「奶奶,不許說這種話。」
她是最好的奶奶,要長命百歲的。
我出生就沒有了媽媽。
爸爸是個賭鬼,從沒有好好養育過我哪怕一天。
有時我甚至要自己去討食。
十一歲那年,他欠了太多錢,上門要債的人失手把他打死了。
是秀蓮奶奶收養了我。
她去廢書場給我撿來別人的舊課本,我才開始有書讀。
她努力給我她能給的最好的一切。
哪怕她自己也隻是個踩縫纫機的小老太太。
她總說小怡是最可愛的小姑娘,值得所有美好。
可我覺得,她才是。
後來,她生病了,需要源源不斷的錢去維持治療。
我每天打三份零工,節省下來的所有錢都給奶奶治病。
可日子長了,她還是日漸憔悴。
直到醫生說,不建議再這樣折騰,建議直接做手術。
手術費就成了最大的難題。
我想,不論我的後果如何,隻要我的小老太太終於能不再受折磨,這就是我最想要的結局。
12
奶奶接受手術後漸漸好起來,堅持回到她的小縫纫店,說要給我和餘瑤賺錢買糖吃。
我辭掉了零工,準備重新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偶遇一位躺在大馬路上呻吟的大爺。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監控。
我猶豫了好半天才往那邊走了幾步:「大爺,我這渾身上下就二十塊錢了,我能扶您嗎?」
大爺眯著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連忙掏出我皺巴巴的二十元大鈔。
他撇撇嘴,往旁邊挪了挪:「孩子,來一起躺吧。」
我腦子一抽,乖乖躺下。
大爺躺的地方雖然有些偏僻,但好像附近有一個別墅區。
沒多久就看見一輛賓利駛過。
眼見來人,我終究還是嫌丟臉,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那輛賓利卻在駛過後,慢悠悠倒車到我面前。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是林頌年。
他戴了副墨鏡,頭發精心修剪過,劉海梳上去,顯得青春張揚。
完蛋了,他來抓我了!
我兩眼一黑,本就沒太站穩,直接又躺了回去。
大爺見狀,撸著袖子就站起來,嘰裡呱啦一頓方言:「诶!小伙子,你們咋開車的呢?好好一姑娘,咋恁說倒就倒了啊!」
說著,他還不忘趴在我旁邊豎大拇指:「孩子,你這無師自通的演技,大爺佩服!」
我說我不是演的你信嗎?
林頌年急急下車蹲到我身邊,伸手探我額頭:「怎麼回事?」
我抽搐著嘴角,不敢睜眼。
大爺則很來勁:「你好意思說怎麼了?你那麼大一車,把人小姑娘給撞暈過去了!」
林頌年也許是被大爺的話嚇到了,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抱起來就要送上車。
大爺拽著他不讓他走:「诶?你幹啥呢?你想毀屍滅跡不成?」
我還活著呢……
林頌年很不耐煩地丟下一句:「別吵,去醫院。」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他這樣的語氣。
好兇。
13
林頌年抱著我坐在後排,一點沒有要撒手的意思,還命令司機:「快!再開快點!」
好像那個霸總文裡不太聰明的男主。
司機一路疾馳,我本就吃得不多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實在憋不住了,我隻能柔柔弱弱睜開眼。
「啊~好暈……」
林頌年滿臉焦急,依然摟著我:「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我裝模作樣咳了幾聲:「咳咳……可能是中暑了吧。」
「這裡面真涼快,一進來我就好了。」
他才松了一口氣:「那便好。」
我尷尬一笑。
短暫的寂靜後,司機弱弱開口:「少爺,現在我們該去哪?」
他看了我一眼:「回家。」
我大驚失色:「啊?你終究還是要把我交給你爸爸,抓進監獄裡嗎?」
他點點頭:「對啊。」
我開始緊張地扒窗子和車把手。
雖然我知道我這都是罪有應得,但還是忍不住很難過。
我進去以後,餘瑤會不會嫌丟人不來看我?
我又要怎麼跟奶奶解釋?
我默默摳著林頌年的真皮座椅,想到以後進局子的日子,心情有些低落。
林頌年沒忍住笑。
「是不是傻?」
我感覺自己又被罵了:「啊?」
他敲了敲我的額頭:「你敢去,我還不舍得呢。」
我摸摸被他敲的地方,心中燃起希望:「那是?」
他大方一攤手,整個人放松下來。
「給你介紹個工作。」
「月薪稅後一萬二,包吃包住。」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
他神秘一笑:「你聽說過,園丁嗎?」
14
我沒想到,林頌年真的給我介紹了工作。
主要工作內容是負責給他們家花園裡的花花草草澆水,順便喂喂鳥。
我很震撼。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是我想象不到的。
這種強度的工作,竟然月薪能到一萬。
負責面試的是一個美豔女人。
如果不是林頌年喊她「媽媽」,我都覺得那最多是他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