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如棋,夜風中夾雜著一股青草香。
我抱著顧雍遲來到後山溫泉。
顧雍遲Ťů₍眼底劃過詫然:「你改變主意了?」
我將顧雍遲放在溫泉邊上搖了搖頭:「並沒有。你答應了,我才伺候你沐浴。」
顧雍遲不蠢,此時應該早就反應過來,我這次讓他吞下的蠱毒並非令他渾身奇痒的毒蠱,而是一隻是活血化瘀的藥蠱。
藥蠱再配上溫泉,療效更好。
顧雍遲垂下沾滿上水汽的眼眸默了默:「好,我答應你。」
「好嘞!」
在將顧雍遲放入溫泉後,我脫了鞋襪坐在旁邊泡腳。
顧雍遲深吸一口氣:「把腳收回去。」
「收回去可以,你得告訴我有關黃奴之毒的信息。」
顧雍遲目光落在我溫泉裡晃蕩的腳背上,眉宇微皺。
顧雍遲:「不知廉恥!」
我直接掃了顧雍遲一臉洗腳水:「太子夫君,你我可是入過洞房的。我都將你看光光,如今讓你瞅瞅我的腳背,算是禮尚往來。」
顧雍遲:「中了黃奴之毒,每逢月圓之夜便會如同瘋狗般失去理智,四處咬人,而被咬之人也會中毒。三年後,此人便會永遠喪失理智淪為畜生。」
我還沒開口,顧雍遲忽然低聲警告:「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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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擅醫術擅蠱毒,武功並不是太好。
見我微微皺眉,顧雍遲似乎猜出我在想什麼。
顧雍遲:「一共五名殺手。」
我可沒打算和五名殺手硬剛:「這溫泉裡又一處凹口,我們可以躲裡面去。」
我抱著顧雍遲的衣衫跳入溫泉中,與他一並躲進凹口中。
沒過多久,我便聽到五人的腳步聲。
顧雍遲身上的藥味還殘留在空氣。
殺手:「人應該在這附近!」
他們在附近找了良久,我的水性不好,就在我憋不住開始翻白眼時,一抹柔軟唇落在我唇上。
新鮮的空氣渡入我口中,我瞪大眼睛看向顧雍遲近在咫尺的臉。
殺手離開後,我湿漉漉地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息。
顧雍遲泡了溫泉,他的臉終於有了血色。
他長身而立於夜空之下:「姜慕彤,想辦法送我回京城,否則姜家便會招來殺身ƭṻ₋之禍。」
8
顧雍遲雖是太子,但六皇子一直覬覦太子之位。
現在隱藏在渭城的殺手應該是六皇子派來的。
也許顧雍遲中毒也與六皇子有關。
還有三個月,那邊的人才會來接我。
我可不想在那人出現之前就死了。
若是去京城,也許還能打聽到有關黃奴之毒的事情。
這日姜慕婉由官府護送啟程前往京城選太子妃。
而我也準備留書稱要帶著乞丐夫君去外面見見世面。
不想姜慕婉臨走之前穿著一襲華服站在我院子門口。
大概是覺得晦氣,並未過來。
姜慕婉扯著嗓子朝院內喊道:「沒想到我妹婿命這麼硬,竟然還活著。你們倆現在給我行個大禮,今後我當了太子妃,也許看在妹婿可憐的份上還能施舍給他個一官半職。」
顧雍遲正站在樹下曬太陽,我也剛收拾好東西坐在石桌前休息喝茶。
目光從顧雍遲沉著的臉上掃過,我沒憋住笑出聲:「夫君,未來太子妃承諾今後給你一個小官!」
顧雍遲轉頭看向姜慕婉:「滾!」
姜慕婉被氣紅臉,卻又顧忌算命的話,隻能強忍著怒意:「現在你們不巴結我,以後你們定要後悔!一對狗男女,我們走著瞧!」
姜慕婉離開後,我湊到顧雍遲跟前:「夫君,你覺得這未來太子妃如何?」
顧雍遲的目光卻是落在我微勾的嘴角上。
半晌他道:「該離開了。」
9
離開姜家,我與顧雍遲喬裝打扮趕往京城。
客棧裡,我坐下後見穿著一襲女裝,以麻繩束發的顧雍遲也跟著要坐。
我一聲輕咳:「春桃,把這筷子給本小姐擦幹淨了。」
我從竹筒裡拿出一雙筷子遞到顧雍遲跟前,顧雍遲瞬間黑臉。
我轉頭便看到掌櫃將一把長刀放在櫃子下。
很顯然那偽裝成殺手的掌櫃並沒有懷疑我和顧雍遲的身份,才會在我們面前藏刀。
我朝著顧雍遲眨了眨眼,為了不暴露,他隻能按照我說的做。
將堂堂太子當丫鬟使,這感覺真爽!
等我吃得差不多,這才衝顧雍遲招了招手:「你也吃吧。」
誰能想到當今太子現在隻能氣呼呼吃我的剩菜菜飯。
我開心地微眯著眼,不巧竟被顧雍遲抓包。
回到房間,顧雍遲褪去女裝湊到我跟前威脅:「姜慕彤,本太子答應過不殺你,但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我淡淡應了一聲:「太子夫君,你也是個聰明人。若不是靠著一身粗布麻衣,你清傲的氣質都很難隱藏。若你還跟主子似的做出一個丫鬟本不該出現的動作,你說這客棧的老板會不會起疑?」
顧雍遲:「恩,你說得沒錯。」
顧雍遲說完直接躺在床上。
「顧雍遲,你下來!」
顧雍遲直接閉上眼:「這一路,床歸我。到了京城,許你富貴榮華。」
我對京城的富貴榮華感屁的興趣。
見顧雍遲不肯起來,我徑直躺倒顧雍遲身旁,一把奪過顧雍遲身上的被子將自己裹成蠶蛹狀。
顧雍遲:「你!」
我假裝聽不見蒙頭大睡。
我都已經想好了,若是顧雍遲敢把我踹下床,我便喂他吃毒蠱!
好在顧雍遲也算是識時務,讓我躺在床上美滋滋一覺到天亮。
10
一路前行,我和顧雍遲偶爾能住上客棧,大部分時間都是露宿荒郊野外。
一股糊味在空氣中彌漫。
顧雍遲正吃著我烤糊的山雞。
我皺眉道:「這山雞糊成這ẗŭ₍樣,你也吃得下?」
顧雍遲:「比生的好。」
我聞言神情微變。
這段時間我發現我在處理獵物時,平日鎮定自若的顧雍遲看到生肉便會下意識幹嘔。
我順勢問道:「可是與黃奴之毒有關?」
顧雍遲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我抬頭看向天空傍晚時分的火燒雲:「中了黃奴之毒,月圓之夜便會變成畜生,畜生就喜歡吃生肉,而今日……便是月圓之夜。」
顧雍遲緊了緊拿在手裡的糊雞腿:「月亮出來之前,我會將你打暈。」
「打暈多痛!還是吃蒙汗藥吧。」
見我從懷裡拿出一大包蒙汗藥,顧雍遲神色一變:「你一直隨身帶著?」
猜到顧雍遲在想什麼:「放心吧,我沒想過迷暈你,然後找六皇子換黃奴之毒的解藥。」
顧雍遲眼底劃過一抹不解:「為什麼?」
夕陽印在我臉上,我歪著腦袋笑道:「沒聽說過嗎?一日夫妻百日恩。」
能在陳國這麼稀裡糊塗成一次親也挺有意思的。
11
我砍了青竹做竹杯,往裡裝了蒙汗藥還有泉水。
我將竹杯遞到顧雍遲跟前,笑著朝他眨了眨眼:「太子夫君,你我成親那日沒喝成合卺酒,今日補上。」
顧雍遲盯著竹杯:「你不恨我?若非我,你也不會中黃奴之毒。」
我臉上的笑沒垮,卻道:「恨啊。」
顧雍遲眉頭緊皺,眼底浮現出的情緒很復雜,我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我轉而打破此刻的死寂:「太子夫君,再不喝這合卺酒,月亮便出來了。」
顧雍遲也沒再多說,將竹杯中的蒙汗藥一飲而盡。
我的蒙汗藥晚顧雍遲一步喝。
他暈了,我還醒著。
我望向顧雍遲半俊美半猙獰的臉,意識如宿醉般開始迷糊。
我斷斷續續說道:「顧雍遲,若這世間隻有一份可解黃奴之毒的解藥,不若我給你生給娃,解藥留給他。這樣……你我都不虧……」
我在徹底暈倒之前,隱約看到顧雍遲的睫羽動了動。
為了防止獸化的時候,蒙汗藥的作用不大,我加了量,到了翌日中午我才醒來。
然而當我醒來時,我隱約聽到野獸低吼的聲音。
聲音距離我極近。
危險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就像下一秒便要咬斷我的咽喉。
就在這時顧雍遲神情凝重突然撲在我身上。
「……」
我下意識以為發出聲音的人是顧雍遲。
到底他是獸化了?還是獸性大發了?
就在我下意識想要推開顧雍遲時,顧雍遲卻將我抱更緊。
我這才察覺到有一道陰影籠罩在我和顧雍遲頭上。
一股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顧雍遲!」
顧雍遲身後竟站著一隻棕熊!
方才若非顧雍遲替我一擋,我已經被棕熊的利爪開膛破肚。
顧雍遲拔出匕首,轉身便刺中棕熊的眼睛。
棕熊在痛呼聲中倉皇逃走。
顧雍遲的後背已經被血水浸湿,猙獰的傷口血肉翻飛,深可見骨。
劇痛之下,他呼吸急促,他深邃的眼底劃過一抹苦笑的情緒。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無力,看我的目光卻多了幾分灼熱:「就是那麼下意識護了你……」
顧雍遲再度暈厥,我才注意到除了棕熊方才那一爪,顧雍遲的腰部也有傷,應該是被熊爪貫穿。
身為太子,顧雍遲拼了命也想回都城。
今後他會是陳國皇上,沒理由為了我再次半隻腳踏入鬼Ṱű̂₁門關。
看著他失去血色的臉頰,我說話的聲音忍不住微顫: 「顧雍遲,今日你若死在這裡便虧大了。」
娘親說我遇事不能慌,然而此刻看著渾身是血的顧雍遲,我卻慌了。
明明傷口不在我身上,但我的心此刻卻如被熊爪撕裂般疼痛。
12
夜涼如水,我將顧雍遲緊抱在懷裡。
顧雍遲正在發燒,身體忽冷忽熱,若非我醫術造詣不低,顧雍遲現在已是一具死屍。
但若是他今晚高燒不退,明天同樣是一具死屍。
我眼底泛起一層水霧,用沾有藥膏的手摩挲著他的臉龐,低聲呢喃道:「顧雍遲,別死啊……」
靜謐月色,看著他蒼白的臉,我眼底的水霧終是凝結成一滴淚掉落。
我想,我大概是有點喜歡上了顧雍遲。
我相信人定勝天。
除了曾經娘親去世之前,我跪在寺廟佛像前為娘親祈求,便再沒有向上天祈求過。
看著黑夜中那一彎明月,我如同當年那般跪在地上,虔誠祈求。
「蒼天在上,求你救他。他雖將黃奴之毒傳染給我,原本應該是死不足惜。但他卻又……救了我。他還算聰明,也並非殘暴之輩。若是當了皇帝,定能治理好這陳國江山。求你看在陳國百姓的份上,讓他活。」
我就這樣跪了整整一晚,口中的祈禱雖斷,但心中的祈求不曾斷過。
曉是上蒼有好生之德,終於聽到了我的祈禱。
天亮時分,原本單腳已經踏入鬼門關的顧雍遲又再度緩緩睜開眼。
他的聲音異常沙啞且帶著驚詫:「我……沒死?」
還好。
他沒死。
看到他唇角虛弱的微勾起一抹弧度,我眼底的凝重這才散去。
我一聲輕咳,微微松了松抱住顧雍遲的手:「你都是在亂葬崗躺過的人,命太硬哪裡容易死。」
顧雍遲盯著我眼底下的青影,他目光深了幾分,但並未多說。
我的膝蓋早就跪得失去知覺,見我站不起身,顧雍遲問道:「你的腿怎麼了?」
我隻能謊稱道:「你這麼大一活人壓了我的雙腿一整晚。我自然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