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雍遲似乎看穿我是在說謊。
他欲言又止:「方才我醒來時,看到你是在我身旁,像是在跪拜?」
我臉上雖不見慌亂的表情,然而心卻慌了。
如此尷尬丟人的一幕竟被顧雍遲給看到。
我沉聲道:「是你發燒燒迷糊了。我怎麼會在跪拜。」
顧雍遲唇角保持著微勾的弧度,看我的目光幽深,卻沒再說話。
13
因顧雍遲受了極其嚴重的傷,我們不能再繼續趕路。
我和顧雍遲在原地休養了三天。
在這三天裡,顧雍遲腰部的傷口都是我在幫他上藥。
之前看到顧雍遲私密的肌膚,我隻會感嘆他身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渾身充滿爆發力。
僅此而已。
然而現在,當我指尖抹了藥塗在他腰部的傷口上時,他的肌膚冰涼,然而我的指尖卻變得滾燙灼熱。
隱約間,我甚至還聽到顧雍遲微微急促的呼吸聲。
我以為是自己擦藥的力道重了。
一想到當時棕熊那鋒利的熊爪劃破他腰間一幕,我抿了抿唇道:「太子夫君,你魯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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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雍遲知道我是在說什麼。
半晌,他耳根微紅笑道:「娘子教訓得是。」
他竟叫我娘子……
這次我真就手一抖,擦藥的力道真重了,痛得顧雍遲倒吸一口冷氣。
我和顧雍遲在野外暫留這三日,因為他不能動彈,他和我說的話比之前加起來還要多。
我聽到他無聊聞風吟詩,聽到他竟主動開口說起陳國的政事。
他甚至還說起姜慕婉。
顧雍遲:「姜家嫡女心心念念想要嫁太子為妻,甚至做夢自己成為皇後。殊不知,像她這種刁蠻任性還沒腦子的女人,甚至還不如皇宮裡的丫鬟。」
這些年在姜家,我從未將姜慕婉放在眼裡過。
這日我聞言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竟拿自己與姜慕婉比較。
我道:「那我呢?」
顧雍遲目光深邃地看著我,一陣清風襲來,他抬手將我垂在臉上的發絲挽在耳後。
僅是一個簡單的動作而已,我聽到自己突然漏跳一拍的心跳聲,以及顧雍遲的低笑聲。
顧雍遲:「你可是與我成過親的人。」
成過親的人……
但我終是要離開陳國。
之後我刻意避開與顧雍遲談論曖昧的話題,隻是聽他說著江山社稷之事。
但即便是這樣,我也沒覺得無聊。
14
三天後,顧雍遲依舊行動不便。
他無法單獨騎馬,隻能由我騎馬,他則在我身後抱著我。
他的熱氣噴灑在我耳垂酥酥麻麻。
前行過程中,我總能聽到自己如擊鼓般的心跳聲。
終於挨到鎮上,我換了一輛馬車。
原本七日便能抵達京城,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十天後,我和顧雍遲才看到京城城門。
進了城門後,馬車內顧雍遲當著我的面直接脫去身上的女裝換上男子所穿的青衫。
此時一陣勁風吹動車簾,馬車外的女子在看清顧雍遲的臉後,嗲聲發出驚呼:「是太子殿下!」
馬車外的女子之所以能一眼認出顧雍遲,是因為此時顧雍遲臉上的傷痕已經消失得差不多,隻有淡淡三條紅痕而已。
我將娘親留給我的生顏膏都用在了顧雍遲的臉上。
再不出一個月,這三條淡淡的紅痕也會消失不見。
顧雍遲當著眾人的面牽著我的手下了馬車回到太子府。
15
顧雍遲突然回都城的消息不過半日便四處傳開,附帶也讓眾人知曉顧雍遲帶了一名女子回府。
後來我才知曉,當得知太子帶了一名女子回府,在皇宮中等著選太子府的姜慕婉氣得差點暈過去。
此時太子府內,我正將顧雍遲堵在浴室門口。
剛沐完浴,顧雍遲穿著松垮的裡衣,露出精致的鎖骨,湿漉的發梢有水滴順著鎖骨滴落而下。
顧雍遲渾身上下都已經被我看光,看到眼前這一幕,我的臉頰還是忍不住發燙。
顧雍遲看向依舊穿著寒酸的我皺了皺眉:「送你的衣裙不喜歡?」
當然寒酸這個詞是相對的,我這身衣裳放在渭城還算大家閨秀的規格。
到了太子府上,我穿的跟這裡的丫鬟差不多……
我搖了搖頭:「我不是來這裡穿好看衣裙的,我是來解黃奴之毒的。」
顧雍遲終於松口了:「黃奴之毒在這世上是有解藥的。」
我雙眼放光:「解藥是什麼?」
顧雍遲看我的目光深了幾分,突然話鋒一轉:「突然便想不起來了,不如你跟我出去逛逛,興許心情一好便想起來了。」
我可以罵顧雍遲是狗嗎?
我雖氣,但為了知曉黃奴之毒的解藥,還是跟顧雍遲出了太子府。
大概是為了掩蓋那尚未徹底消除的三道紅痕,顧雍遲戴了銀面具出門。
誰知他竟將我帶進皇宮。
這陳國皇宮對我而言是危險之地,我下意識想離開,顧雍遲卻緊握住我的手。
顧雍遲:「看完戲再走。」
我與顧雍遲走過撞角,突然有人撞到我身上。
對方在看到我的一瞬間就像見了鬼。
姜慕婉提聲大喊道:「姜慕彤!你怎麼在這裡?還有你的乞丐夫君!這裡可是皇宮!」
此時姜慕婉穿著她最華貴的衣裙,妝容格外妖娆。
我轉頭看向顧雍遲,語氣淡淡心裡卻劃過一絲酸澀。
雖知曉姜慕婉這蠢貨成不了太子妃,但總有出類拔萃的女子成為顧雍遲的女人。
就連我說話的聲音都不似過去那般清冷,平生出一股子的酸味。
「原來今天是選太子妃的日子啊。」
16
因顧雍遲臉上戴著銀面具,並且在姜慕婉看來,我不會也沒資格出現在皇宮。
不等顧雍遲說話,姜慕婉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她冷笑道:「姜慕彤,我沒想到你竟痴心妄想想要成為太子府竟闖入皇宮。今日你便死定了!」
姜慕婉說罷開始驚呼:「來人啊!有刺客!」
當侍衛聞聲趕到,姜慕婉指著我與顧雍遲:「趕緊把他們抓起來,他們乃是私闖皇宮的刁民!」
我:「……」
我在心中因為姜慕婉的愚蠢笑出聲。
我再次強調:「他不是刺客。」
此時姜慕婉眼底直接迸發出想要置我於死地的殺意:「誰有刺客會承認自己是刺客的!你們趕緊把這兩個刺客抓起來,打入天牢秋後問斬!」
若是皇宮裡真出了刺客,也無須等到秋後問斬。
像姜慕婉這種蠢貨別說當不上太子妃,就算當上了也撐不到當上皇後的那天就被後宮其他嫔妃給弄死。
17
皇宮的侍衛都有眼力勁兒,顧雍遲雖戴著銀面具,但腰間的玉佩已經彰顯了他的身份。
侍衛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姜慕婉見侍衛便怒斥侍衛:「他們來皇宮搗亂,你還不抓他們,你們是飯桶嗎!」
我瞬間玩心大起:「姜慕婉,你信不信我讓他們跪,他們便跪?都給我跪下。」
眼前兩名侍衛瞬間跪在我面前。
姜慕婉大概腦子被屎堵住:「原來你們是一伙的!」
這次她呼救的聲音更大:「來人啊!救命啊!」
很快,競選太子妃的其他女子,甚至是皇帝皇後都來了。
皇帝見到顧雍遲老淚縱橫:「遲兒,你終於回來了!」
姜慕婉一臉錯愕:「皇上,你千萬別認錯人了!他不過是一名乞丐!怎麼可能是太子!」
顧雍遲取下面具。
他看姜慕婉的目光如同看死人:「此女子在皇宮內大呼小叫有失體統,還出言不遜侮辱本太子。來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姜慕婉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姜慕婉在看到顧雍遲長相,她第一反應ŧŭ̀ₙ竟不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痴迷地看向顧雍遲。
是了。
此時的姜慕婉自然不會將眼前俊美不凡的男人和我那又醜又臭的乞丐夫君聯系在一起。
我見狀眼底劃過一絲鄙夷,忍不住提醒她。
「你現在應該擔心,三十大板之後,我還有沒有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陽。」
姜慕婉這才回過神,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拼命搖頭:「怎麼可能!那乞丐怎麼可能是太子!姜慕彤怎麼可能撿到太子做她的夫君!」
我挑了挑眉,一句話差點將姜慕婉氣暈過去。
我故作受寵若驚的模樣:「哎呀,我也沒想到,你們隨隨便便見回家讓我嫁的人,竟會是太子殿下。」
姜慕婉ťű⁻原本快要暈過去,卻在聽到我這句話後,氣得瞪大雙目,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顧雍遲見狀嫌棄地皺了皺眉:「還真晦氣!」
姜慕婉整日都在做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現在被她做夢都想嫁的人嫌棄。
她又生生吐出第二口血,惹得顧雍遲連連擺手,讓侍衛趕緊將姜慕婉給帶走。
看到姜慕婉像一條死狗被拖走,我覺得今日這場戲看得還算開心。
不想後面的戲份竟然落在我身上。
顧雍遲隱藏了被六皇子追殺的事情,簡單說是我救了他,並且已經與我成親。
我並未告訴顧雍遲我的生辰,顧雍遲卻將一份生辰八字遞到皇帝跟前。
顧雍遲:「彤兒同樣是陰年陽時所生,並且在兒臣危難之際救了我。想必彤兒才是與兒臣命中注定之人。」
18
顧雍遲在說什麼鬼話!
我被顧雍遲的話嗆得咳嗽。
他竟溫柔地替我拍著背道:「彤兒不必激動。按照禮數而言,其實我們已是夫妻。」
「我……」
我想阻止,結果顧雍遲便開始與皇帝商議重新補辦與我的大婚之禮。
最後竟沒讓我說出半個拒絕的字。
被顧雍遲從皇宮帶回太子府後,我看似神情鎮定,然而腦中卻是一直嗡嗡作響。
我不過是送顧雍遲回來,以及搞清楚黃奴之毒的情況,不想一不小心竟真成了太子妃!
皇帝親自賜了婚,我在太子府上坐立難安。
顧雍遲親自倒了一杯茶遞到我跟前。
我聞著茶味有異樣便知這茶有貓膩。
顧雍遲竟然在我面前耍小心思。
這貓膩待會我一顆清心丸便能解掉。
我不動聲色直接喝了茶,冷聲道:「顧雍遲,要不你把這婚退了,去找別的太子妃?」
我雖不舍,但終是無法待在他左右,一生做他的娘子。
既然得不到,那便灑脫放手,別誤了顧雍遲的人生,也耽誤了我自己的。
我話音一落,顧雍遲握住茶杯的手緊了緊。
他唇角噙著一抹沒有溫度的笑:「你喚我夫君,我們成過親,喝過合卺酒。這樁婚姻已成事實。」
我聞言皺了皺眉。
這陳國並非我故土,十八歲一到,便有人接我回去。
這裡不屬於我,哪怕我是真的愛上了顧雍遲。
我認真道:「顧雍遲,我們都沒睡過。我不算你的太子妃。」
顧雍遲湊到我跟前,接下來說出的話,直接將我驚呆。
他摩挲著我的臉頰,眸色幽深:「現在就可以睡。怎麼,不敢?」
19
我不可能做顧雍遲的太子妃。
但睡他也不是不可以。
我飲了那有貓膩的茶,在藥效作用下,身體很快發熱。
眼前顧雍遲纖薄唇角微勾,幽深的眼猶如深海漩渦試圖將我的魂魄卷入其中。
心在這一刻漏跳一拍。
現在吃下清心丸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