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掛上了笑:「對啊,瞧我這不會說話的嘴,都把這年輕小姑娘給嚇到了。衣服就算了,都是小事,都沒搞髒。」
7
許紀並沒接劉總的話頭,而是直接圈著我往會場的休息區走。
我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謝謝。」
本以為許紀沒聽到,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順手而已。」
劉總愣在原地,臉色又沒控制得好,但也不敢發作。
宴會表面好像一切平靜,但我能感受到大家的視線都在我和許紀的身上。
怎麼能不驚訝呢,圈裡的人都知道許紀有嚴重潔癖,但他現在卻摟著衣服沾了酒和甜點的我。
不管哪一點,都足夠他們震驚。
我小聲開口問道:「許總,這是去幹嘛?」
聽到「許總」二字,許紀的眼眸暗了幾瞬,很快又看不清情緒。
我感受到了一陣痒意,他圈著我腰的手指摩挲了幾下:「換衣服,你的衣服髒了,穿著會不舒服。」
我愣了,他竟然是帶我去換衣服,而不是自己。
休息室裡,許紀坐在沙發上等我,而我去了裡間換衣服。
出來的時候,許紀正在抽煙,眼神很暗,觸到我的身影時,他彈了下煙灰,將它掐滅。
許紀慢條斯理地起身走近我,語氣裡透著點漫不經心:「狀態怎麼樣,還需要調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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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他離得太近,近到我能很清楚地聞到他身上的煙味,竟有點好聞,可我不自在極了。
許紀察覺到後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距離:「那走吧。」
抬腳往前邁,他步子很大,走在我的前面,我努力跟上他。
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我沒注意一下撞上了他的後背,肌肉結實撞得我生疼。
我捂著額頭問他:「許總,咋啦?」
許紀聲音有點低,像是忍了很久一般:「歲歡,為什麼要叫我許總?」
8
許紀的個子很高,快一米九了。但此刻我卻在他高大的背影中看到了落寞。
我愣了一瞬才斟酌著開口:「我怕會讓你覺得唐突,畢竟高中我們也隻短暫相處了一段時間,我怕許同學已經忘了我是誰,貿然套近乎會好尷尬。」
走廊的燈要比休息室裡暗好多,許紀的臉半陷在陰影裡,側臉看起來異常平靜:「所以故意引出這動靜?看我會不會管是嗎?」
還是和高中一樣,面無表情盯著人看的許紀會讓人特別不自在。
我沒有被他戳穿的尷尬,他可是許紀,我這點小伎倆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一下說得這麼明白,我連表面的人設都懶得裝了,一下變得隨意起來。我笑一聲,直視著許紀的眼睛:「但許總也是自願上鉤的,不是嗎?」
許紀看著我,輕呵一聲,被氣笑了。
他突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將我禁錮在懷裡,離得太近,呼吸交纏,昏暗的走廊裡,我卻看清楚了許紀不再平靜的臉:「歲歡,為什麼裝不認識?明明說一個哈嘍那麼簡單。」
我微微皺眉,這樣的許紀我沒見過,不管是高中還是現在的他都應該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許總?」
許紀大手摩挲著我的臉頰,聲音很低:「在你面前我沒什麼可裝的,我就是有病,一個人想你那麼久。歲歡,高中的事你還欠我一個解釋。隻要你說,我就信」
我渾身僵硬,但在這一下清醒了過來,拍開他的手,幾乎是下意識對他露出得體的笑:「沒什麼可解釋的,食言就是食言。」
許紀像是料到我會這麼說,他眸光暗暗的:「歲歡,我很了解你,你有沒有嘴硬我看得出來。」
我無奈地看著他,堂堂許總,真是油鹽不進啊。
許紀松開了我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停下:「歲歡,永遠都別讓自己陷入險境中。你可以拿著你們公司的文件直接來許氏找我,在你面前我沒什麼面子可要,我好攻下得很。」
9
有了許紀光明正大的護短,今晚這個宴會我簡直可以橫著走。
但我的心過於混亂,早早地退了場。
沒想到 27 歲的許紀會這般直白,與記憶不同,與傳言也不符合。
打車的途中,我站在路口吹風,頭腦清醒了好多,一輛黑色的豪車停在了我的前面。
車門打開,一個男人畢恭畢敬地走了下來:「歲歡小姐您好,我是許總的助理,許總叫我務必把您送回家。」
他彎腰為我打開後座車門,我沒矯情直接坐了進去,這麼晚了,這個位置特別不好打車。
我將車窗降下,頭發被風吹亂,有些記憶本以為已經很遠了,但根本忘不了,它在內心深處早就生了根,根本碰不得。
我與許紀故事開始於高中的一次打架,我單方面被隔壁學校的小混混暴打,那時的我超級幼稚,明知是過去挨打,但還是頭鐵地赴約。
「你真要去啊?」閨蜜姜初扯著我的衣袖問我。
「去!當然去!不去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又被敲詐又被罵書呆子!我不得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井城一中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閨蜜是個小軟妹,但她眼神堅定:「好,那我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我怕你不行。」
我怎麼可能讓姜初和我一起去,她要有個好歹我直接不活了。所以我一個人偷偷摸摸去了那個專屬於他們的小地盤,單槍匹馬復仇去了。
笑死,根本爭不了一口氣!
10
許紀出現的時候,正是我被打得最慘的時候,被隔壁學校幾個女生扯著頭發壓在地上,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抓痕。
但我還在嘴硬著嘲諷:「就這?」
旁邊圍著隔壁學校的男生,他們臉上惡趣味的表情明顯:「就這。」
說著拳頭就要往我臉上招呼,這時,有人一腳將他踹得好遠。
陽光照進小巷子裡過於刺眼,我抬頭微眯著眼看他,許紀冷著臉,手裡抱著本書,那一刻他好像在發光。
許紀隻看了我一眼,單手拎著我的衣領將我拎到了他旁邊。
平時那麼高冷的人竟然管了我這檔子闲事!他把書包遞給我,活動了下手腕沒說任何話就過去了。
隻過了幾分鍾而已,剛剛還囂張至極的隔壁學校混混全部躺在地上痛呼,而許紀面無表情地站在他們中間拍著自己身上的灰。
我顫著聲音叫了他一聲:「許紀同學,你有沒有什麼事呀?」
許紀停下拍灰的動作,抬眸看著我的方向,語氣淡淡地問我:「剛剛他們哪隻手打的你?」
我愣在原地,「轟」的一聲,心裡在放煙花。
許紀見我沒說話,便以為我嚇著了,皺了下眉往我這邊走,我將他剛剛給我的書包遞給他,起身的時候腿軟,許紀大手握住我的胳膊虛扶了我一把。
在慌亂中我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藏在校服下的腹肌,看起來這麼清冷的一個人竟然有這麼結實的肌肉。
好大的反差。
許紀將書包和書穩穩拿在手上,走的時候淡淡說了句:「早點回家。」
少年的眉骨硬朗,眼眸的深處藏著幾分與他長相不符的痞氣。我的心沒來由地加快,那天我隻記住了他的手好看,聲音好聽,名叫許紀,我們班上的學習委員是個藏得很深的人。
11
閨蜜給我上藥的時候,明明很痛,我竟然還在傻笑。
閨蜜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是上頭了?」
我的視線落在角落裡那個一身清冷,戴著副半框眼鏡的少年身上,此時的他正在看一本很厚的金融書。
我的眼睛發亮,滿臉的興奮:「靠,我對我們班的學委有點感興趣了怎麼辦?平時看著他一副斯文敗類的樣子,沒想到藏得這麼深。」
閨蜜姜初拿著棉籤幫我上藥:「確實藏得深,原來許同學打架這麼厲害。」
我抱著姜初,像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一般:「小初,我要去追愛了,學習委員就是一塊冰,我一定要去化了他。」
因為動作過大,我拉扯到了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姜初放輕了上藥的動作,聲音溫柔到了極致:「去吧,喜歡就要去追,別讓自己後悔,我們隻能活三萬天。」
於是呢,我像是看不見學習委員臭著的那張臉一般,自顧自坐到了他的後桌。
隻是他真的很冷漠,就像小說裡的清冷學霸,對我的回復從不超過 10 個字。
但我也不在乎,沒心沒肺地笑著向他自我介紹:「許紀同學雖然我們一個班,但你肯定對我也沒什麼印象。我叫歲歡,歲歲平安的歲,年年歡喜的歡,是這兩個字哦。」
許紀那張好看的臉上眉頭皺得死緊,好像對我的行為很不解。我就這樣沒經過他的允許,強勢地闖入了他的地盤。
可過了一段時間後,班上的同學驚訝地發現,我歲歡,居然能和常年不講一句話的許紀和平相處。
無人不敬佩我的勇氣。
再後來,為高三喊樓的夜晚,我拿著熒光棒,大聲為他們叫著加油,我的聲音特別大,超級吵。
而許紀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伸手小心地拉著我衣服的一角,怕我喊得過於投入掉下欄杆。
喊樓結束的時候,許紀動作自然地給我遞來保溫杯,水還是熱的。
剛一喝完,許紀又遞來一樣東西,我一看,情書!落款「許紀」,字體如他這個人一般泛著一股子清冷意。
剛喝進的水被嚇得吐了出來,許紀竟下意識伸手幫我擦掉臉上沾上的水珠,語氣很認真:「歲歡,我喜歡你,沒開玩笑。」
愣了兩秒,我逃了。
姜初告訴我,那晚許紀一個人在原地站了很久,這是大家第一次看見他情緒外露。
12
逃跑過後,我後悔了,隻是後來的我再也沒有了回頭的資格。
第二天,許紀也恢復成了以前那般清冷的模樣,好像昨天的事根本沒發生。
我仍坐在他的後桌,隻是嘰嘰喳喳煩他的次數越來越少。許紀看著我時會欲言又止,但理智的他不會問出口。
高三這一年裡,我與他之間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但上天不會管你是否停滯,在這短暫的一生裡,離別會如期而至。
因為不舍,再驕傲的人或許也會低頭。
那是高考的前一個星期,這次輪到高二的為我們喊樓,我們成了要上戰場的高三學子。
在加油聲最鼎沸的時刻,許紀小心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他的眼眸很黑,像是望不到底,隻是那拉著我衣角的手緊了又緊。
快一米九的大高個,此刻斟酌了半天才問出一句:「你想考哪所大學?」
樓道的熒光棒在不停閃爍,我看著許紀的眼睛反問他:「你呢?許同學想考哪所大學?」
許紀看著我,回答得很認真:「沒有具體的學校,但想去金城。」
我心跳漏了一拍,這是我以前說過想去的地方,因為那裡的櫻花很美。
「歲歡,要一起嗎?」
許紀的聲音很低很低,這一刻,我清楚地看見了他的緊張。
我使勁掐住自己的手心,快高考了,我不能影響他。
於是,我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了:「好,我們一起。」
許紀漆黑的眸子裡一下有了亮光,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嘴角正在不受控地上揚,快要壓不住了。
13
大一開學,我沒有赴約。
許紀和我的唯一聯系方式隻有 QQ,他給我發了好幾條消息。
【歲歡,你在哪所學校?
【歲歡,我在金城大學,離你學校近嗎?】
……
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此刻好像隻想知道我的消息。
我本不想回,直到手機再次響起:【歲歡,你是不是沒考好?【沒關系,如果你想復讀我陪你】。
我終於拿起手機回復:【許紀,我沒來金城。】
許紀:【怎麼了?】
我:【沒什麼,就是不想來了。】
過了良久,許紀發來消息:【好。】
此後,我和他再沒了聯系。
高中記憶裡很優秀的人現在依然很優秀,而那個大言不慚要有很大抱負的我卻隻是條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