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嗎?可是一想到他就是我哎,我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他賊兮兮地笑,「怎麼辦呢,你這輩子要喜歡,也隻能喜歡我了。」
我氣得想打人。
這種日子一天天過去,江城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他看著我的眼神也越來越深,直到有人上了門來搜查。
林捕頭在外面小心翼翼地喊:「小胡掌櫃,你睡了嗎?」
是林大哥就好辦了,我按住江城拿劍的手,將被褥弄亂蓋住了他,又將外衣脫下鑽進被窩,慵懶地答了一聲:「林大哥,有什麼事嗎?」
王府侍衛等不及,把門一腳踢開,一群人提著刀劍進來四下環顧。
林捕頭極其不悅地衝了出來,站在床前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這裡就這麼大,小胡掌櫃都睡下了,哪有什麼盜匪?」
為首的侍衛與他相熟,瞄了床上一眼後笑著打趣:「你這麼護著你的小胡掌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媳婦呢!」
因為挨得太近,我能清楚地感覺到江城聽到這句話後身子一繃。
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呀,我不得已隻得將手伸過去,在他手背上安撫地摸了摸。
嗯……就像以前安撫發怒時呲牙咧嘴想咬人的大黃。
江城果然慢慢放松下來,還乘機一把主動握住了我的手。
我怕動靜大了,又不敢掙脫。
林捕頭捶了侍衛一拳:「別胡說啊,趕緊去下一家,查完了我請大家喝酒!」
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落在眾人身後,眼睛看著地面小聲對我說:「小……小胡掌櫃,打擾了,你……早點休息。」
江城悶悶地在我手上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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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像大黃。
我強行忍住手上異樣的觸感,向林捕頭點頭告別:「謝謝林大哥。」
等人都走遠之後,我立即掀開了被子,恨恨地看著手上的牙印:「江小將軍生肖屬狗?」
?「那你也咬我一口?」他伸過來一隻手湊到我嘴邊,見我偏過了頭,得意地笑了:「留點印記,免得你被『林大哥』隨便喊幾聲『小胡掌櫃』心思就被帶跑了。」
我覺得這樣不好,惱怒地看著他:「江城,你應該就快娶親了,不要再來招惹我,傷好了就走,以後還是一心一意對你夫人吧!」
?「沒有別的人。」他收斂起笑容,看著我認真地說。
?「你拒絕我之後,我氣惱了好久,覺得天下間會說甜言蜜語的女子都甚是可惡……我也再不願意隨隨便便成親,便讓我娘去與對方商議退親。」
?「你娘去了?」我承認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的好奇。
隻有一點點。
?「當然沒有。我爹還把我打了一頓,說是爺爺定下的婚約,除非對方主動提起,否則我們就該信守諾言。蜀王早有謀逆之心,所以我就主動領了這危險的探查差事。她如果非要嫁給我,說不定年紀輕輕就得守寡。對方怕了,主動來退了親。」
?「桃桃,換作你,你怕不怕?」
?「當然不怕!」我上輩子又不是沒有等過他。
但是現在重點好像不是這個……
江城的眼睛滿意地眯了起來,委屈巴巴地說:「不怕就行。不然我隻有孤獨到老,或者說不定最後戰死沙場連個收斂屍骨的人都沒有。」
我:……
他輕快地翻身下了床:「傷好得差不多了,昨日就該起身回去復命的,就是忍不住想多在你身邊待一會。」
他將包袱收拾妥當,希冀地看著我:「桃桃,臨走之前你再叫我一聲相公好不好?」
我整個人還心思恍惚,最終隻不痛不痒地說了一句:「江小將軍……慢走不送。」
江城眼神一黯,最後俯下身子在我耳邊輕輕叮囑了一句:「盡快離開蜀中,回家等我。」
他還在我額頭上留下了輕輕一吻。
該死,我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07
等二哥回來,我告訴他原委,他頓時跳了起來:「你又和他見面了?還孤男寡女相處了那麼久?」
二哥恨鐵不成鋼地想搖搖我的頭讓我清醒一點,我推開他的手:「你這種母胎單身的人不會明白的,放著江城受傷不管,我做不到。」
二哥的關注點果然被我帶偏了:「我單身是因為誰?上次我看中的那個秀秀姑娘,本來聊得好好的,誰知道你一來,她的眼裡就隻有你了!還有上上次……」
又開始血淚控訴了,呼,逃過一劫。
我們很快便將鋪子的事情處理好了,對外隻說是家中老人病重,需回去奉養一段時間。
林捕頭匆匆趕來,一臉不舍:「小胡掌櫃,你什麼時候回來?」
「林大哥,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我十分抱歉地說。
他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我本來想和你熟一點再開口的,現在是不是來不及了?」他握緊拳頭,聲音暗啞。
林捕頭幫了我很多忙,人也很好,但是我……隻能和他揮手告別。
我們行到中途,就聽聞皇帝大怒,已派了朝中大軍前去伐蜀。
江小將軍就在其中。
我的心揪了起來,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又過了好幾日,還沒走到湖州城,就有蜀王兵敗自盡的消息傳來。
他死之前,派王府中養的死士去暗殺了軍中好幾個將領,江小將軍為救一個同僚身負重傷,生死未知。
「我是一個太監,死後也沒有人燒紙,讓它一起陪葬,下輩子才能做個全乎人……」
「不怕就行。不然我隻有孤獨到老,或者說不定最後戰死沙場連個收斂屍骨的人都沒有……」
如果他在這世上過得很好,快意人生、妻兒和美,我尚且可以放下。
但是我已經不能再承受第二次眼睜睜看著他逝去的痛苦了。
我抿緊了唇去揪二哥的衣角。
他嘆了口氣:「往回走吧,二哥陪你。」
硝煙剛剛散去,大軍還未全部撤退。我們找了人通傳,有個青年走了過來,打量了我幾眼:「你說你是小將軍的未婚妻?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胡桃,江城他……叫我桃桃。」我還身著男裝,微微有些赧然。
想見到江城不容易,我隻有這樣說。
青年微微一笑:「原來你就是他時常念叨的桃桃。」
我和二哥趕緊跟上他,看到了在帳中休養的江城。
他還在昏迷之中,我看到那張憔悴發白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眼。
見我一拉著江城的手就不肯松開,二哥把頭別到了一邊。
「死士的刀上有毒,雖然軍醫已經把毒拔了出來,但是江城什麼時候會醒誰也不知道。」青年有些不忍,突然想起一件事,從床鋪邊的竹箱中拿出一疊紙給我。
「這些都是他偶有闲暇時寫的書信,後來蜀王率先發難,便一直沒來得及送出。」
我打開紙張,看見了上面遒勁飛揚的字體。
終於,不再是狗啃過的了啊……
「桃桃:我已徵得爹娘同意,等我此番回去,便娶你為妻。」
「桃桃:才分別幾日,掛念之心尤為煎熬。今晚適合一醉解愁,可惜軍中不準飲酒。」
「思戀誠深厚,你應該已回湖州,我心甚安。」
?「桃桃:蜀王偏執頑抗,雖我昔日承諾過自會珍重,但戰事一起,死生恐難預計。若此生不復相見,隻願你一世安好。不必等我。」
呵呵,到底江城經歷了什麼樣的心路歷程,才將最後一句「不必等我」寫了又劃掉,劃掉又補上。
想放手又舍不得,倒真是相公一如既往的風格。
我屏住呼吸好不容易忍住眼淚,將書信整整齊齊疊好揣在懷裡。
?「請問,大軍返程時,我們能一路隨行,照顧江城嗎?」
青年官階不低,在他的安排下,我們的車輦緩緩行在最後。
軍醫每天都會來給江城診治,我要做的,就是照顧好江城的身體。
天氣悶熱,得時時為他扇風,隔一個時辰還得給他翻身擦拭掉背上浸出的汗水,才不會得褥瘡。
煎好的藥喂不進去,我便含在嘴裡一口一口地給他渡過去。
他的脈象漸漸平穩,就是怎麼也不醒。
這一路照顧江城,我自己倒先瘦了一圈,臉色蒼白得比他還嚇人。
將軍府前。
青年與江老將軍交談了一番,將江城送還。
我看著馬車緩緩駛入後院,隻能黯然離開,準備去旁邊租所宅子,等他的消息。
「胡姑娘!」江夫人在我身後喚我。
她的眼角還有湿意:「這一路,多虧有你。」
?「城兒之前想娶你為妻,在書房外跪著求了他爹一天一夜,將軍才勉強答應。並非因為你的出身,而是我們這樣的武將家庭,男兒性命朝不保夕,其中苦楚非一般女子可以承受。現在看你聰慧堅毅,對城兒又情意深重,我們也放心了。」
江夫人苦笑道:「可是城兒現在這樣,胡姑娘……還是另覓良人罷。」
我沉默了片刻,認認真真問道:「夫人,江城曾說他從蜀中回來之後就來娶我,不知府中可有準備?」
「下聘的東西早已準備好了,但……」江夫人詫異地看著我,眼中隱隱又有淚光閃爍,「你還願意嫁給城兒?」
「是,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求將軍與夫人成全!」
08
爹娘早就知道我的心意,見我還是執意要嫁現在半死不活的江城,也隻能由了我去。
「二哥,別再嘆氣了,我的心意,你這種曠夫不會明白的。」
走了這一趟,二哥變得沉穩多了,聽了我的話一臉不屑:「要不是我一直想找個自己喜歡的,你早就可以當姑姑了。」
我:「……祝你早日得償所願。」
再過幾日, 我就可以穿著大紅嫁衣再次嫁給相公了。因為要籌辦婚禮,我都快有小半個月沒見著他了。
雖然將軍府每隔一日都會向我傳遞江城的消息, 但我還是……
好想他。
今天來傳信的侍衛帶來了一個消息,在為江城試穿禮衣時,他的手指有了一點輕微的反應。
這可能是會蘇醒的前兆, 也有可能……是永遠不再醒來的預告。
我手指緊得發涼。
成親那天,我描上了精致的妝容,穿上一襲鳳冠霞帔,歡歡喜喜告別了家人, 由二哥背著坐進了將軍府迎親的花轎。
這次不再像前世一樣是一頂簡陋的小轎, 八個轎夫也抬得很穩, 坐在裡面一點也不晃悠。
隻要一想到要娶我的那個人是他,我滿滿的歡喜就快忍不住溢出心底。
可是到了將軍府,等了片刻都沒有人來接我。
按照對好的流程,這時該由江家這一輩的大哥代替江城來踢轎門。
難道……
我正有些無措, 隻聽見周圍圍觀的人群一陣哗然。
我趕緊揭開蓋頭一瞧,就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了轎簾。
一身紅衣的江城就站在我面前, 微微一笑:「踢什麼轎門,我可舍不得。」
他將我的蓋頭重新蓋好, 低聲說:「晚上等我再來揭開。」
拜託, 大哥你在逞什麼強?
要不是你的手都在顫抖, 臉還白成了一張紙,連站也站不穩了, 我還就真信了。
在幾個侍衛的攙扶下,江城堅持牽著我緩緩踏過火盆, 在眾人的祝福聲中行了禮。
一進洞房,眾人嬉笑散去,江城剛捏住我的蓋頭一角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我趕緊摸了摸他的脈象,還算平穩, 應該是陡然用力過多才會暈倒的。
好不容易將他移到床上,累得我出了一身汗。
我讓婢女打了些水進來,絞了帕子為他擦洗臉上沾染的灰。
江城片刻之後才幽幽醒轉,醒來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笑了:「我就知道,桃桃舍不得我,無論我怎麼樣你都會嫁給我的。」
我心疼地回握住他的手:「什麼時候醒的?」
「就是早上, 我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讓你孤零零一個人, 突然就醒了過來。」
他懊惱地捶了捶床:「可惜, 我現在全身都沒有力氣,洞房之夜什麼也做不了。」
「能清醒就已經得謝天謝地了, 」我心裡甜滋滋的,沒好氣地回他,「你還想做什麼?」
我一天天地長大,在這一座依山傍湖的城市裡,誰都知道賣胭脂水粉的胡大掌櫃家裡,有一個又嬌俏又能幹的小女兒。
「□(」我哭笑不得:「那可真是謝—謝—你!」
他帶著一身的冰涼將我緊緊抱住, 用新冒出的胡茬摩挲我的頭發, 笑著說:「桃桃,我好高興。」
我甜甜地笑了:「我也是。」
我的眼前隻有相公俊秀的眉眼,和他黑眸之中我的臉。
我看不見紅裝素裹的房間,聽不見賓客喧鬧的聲音, 聞不到空氣中濃重的藥草味。
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他和我。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