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約好了要去遊樂場，KTV，歡樂谷，全都玩個夠。
出分前的那段時間，我成天在外面瘋玩，我爸也懶得管我了。
稀奇的是，方顏每天給我打電話，問我幾點回來。
偶爾時間太晚，我會先送宋婉回家。
每次被方顏知道，她就要陰陽怪氣一番。
比如今天我過生日，正式滿十八歲了。
到了凌晨我才回家，喝了點酒，宋婉慢悠悠地陪著我走回家。
到樓下，她突然叫住我。
「江成。」
「以後每個生日我都陪你過好不好？」
天色太黑，我沒看清她的表情，還以為她這是宣告我們革命友誼的開始。
「當然好啊，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猛地拍了她好幾下，她咳嗽幾聲，掠過眼底的落寞。
「下手真重，差點你就沒兄弟了。」
我們相視而笑。
正好碰到方顏下樓來丟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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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幽怨地盯著我們，沒好氣道：
「江成，十二點都過了，還不回家？」
「欸，回去吧，你的小青梅催你呢。」
宋婉低聲打趣，衝我揮手，叮囑我回去喝點蜂蜜水。
11
電梯上行途中，方顏還在嘮叨。
我頭一次覺得她話多得像個老太婆。
「你煩不煩，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她一梗，語氣怪怪的：「我煩？你不是答應我以後十點前回家嗎，萬一你出事了，我......我怎麼跟叔叔交代？」
「今天是例外，而且我跟宋婉她們在一起，又沒有什麼危險，就算不回來，我自然有地方去。」
「大晚上不回家，你還想跟她去哪？別以為你們在談戀愛就可以隨便亂來！」
方顏語氣嚴肅起來，整個人都寫滿了警覺。
我奇怪地看她一眼：「你這麼兇幹什麼？」
她不自在地撇開目光，沉默下去。
走進家門，我正在倒水，她悶聲開口。
「你今天生日......為什麼沒請我？」
「哦，忘了。」
其實我沒忘，我隻是不想在這麼開心的日子，想到以前不開心的事情。
方顏垂下眼眸，落寞地去冰箱拿蜂蜜給我。
過了一會，她遞給我一個藍色盒子。
「生日快樂。」
「謝謝。」
我喝完蜂蜜水，並沒有打開禮盒的衝動。
她踟蹰了一會，欲言又止，低頭回了房間。
我對她送的禮物沒什麼期待。
她以前每年都送的是動漫人物卡片，就是那種路邊掃二維碼可以送的，隨處可見的卡片。
到現在，我床邊還擺滿了那些卡片。
我興致缺缺地打開盒子，瞬間愣住了。
居然是一個手工編織的小男孩，背著個帥氣的書包，很像我小時候。
編織的人明顯是新手，肉眼可見兩處漏洞。
她居然親手做的？
這輩子還真是稀奇呢。
12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我爸陪著我們一起查分。
方顏毫不意外，依舊是高分，698。
我看到 622 的分數，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們真是給我爭氣！」我爸紅著眼眶摸我的頭，說晚上帶我們去吃大餐。
我爸把分數截圖，連忙發朋友圈炫耀。
「對了，阿成，你打算去哪所學校？什麼時候填志願？」
「我就留在本地的 985 吧，我想離爸爸近一點，王宇和宋婉她們好像也準備在本省。」
「好好好，那我就不用擔心你去外地人生地不熟了。」
上輩子我沒考好，隻能選了工程專業，這次我可以選擇學醫了。
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去世了，那時候醫療不發達。
所以我想在我力所能及之處，多做點貢獻。
方顏看到自己的分數，似乎毫不意外。
李陽大概跟她分數差不多，到時候她們可以一起去北青大學。
真好啊。
趁著我爸打電話，方顏突然問我：
「你想留在本地，主要是因為宋婉吧？你真這麼喜歡她嗎？」
「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現在有點煩她，感覺她最近管的越來越多了。
方顏盯著我，眼神不像以前那麼淡然了。
「江成，隻要你說一聲，我也可以陪你留在本省。」
「不必了，你成績那麼好，呆在這裡多浪費，還是去你理想的北青大學吧，李陽估計也會考上那所學校，你們正好有個伴。」
「我沒把情書給他。」
「哦。」
我手機亮起，宋婉給我打電話了。
我剛準備接聽，方顏攥住我的手腕，有些惱怒：
「你一點都不在意嗎？」
「在意什麼？在意你嗎？是誰說別讓我在一棵樹上吊死，怕晦氣的？」
明明是原話還給她，她臉色倏地變蒼白。
我甩開她的手，去陽臺接電話。
13
宋婉的父母都在本省工作，她就留在了本省，並且跟我的志願一致。
太好了，以後又可以一起騎車兜風了。
那天之後，我沒怎麼在意方顏的動向。
不管她有沒有追李陽，都跟我沒關系了。
一晃暑假過去，我天天跟著宋婉四處玩。
學車考駕照，人都曬黑了一圈。
方顏收到北青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開學沒跟我告別就走了，仿佛在跟我置氣。
醫學生的日常好忙，太多知識要學了。
我每天圖書館和教室兩頭跑，宋婉約我吃飯都得挑時間。
期末考試時，我看著兩大本磚一樣的厚書，欲哭無淚。
宋婉看我消瘦，經常給我送吃的，陪我復習。
「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輕松，你都不用復習的嗎？」我看著她。
「都記在腦袋裡了。」她聳聳肩。
「.......」
平等地嫉妒每一個記性好的人。
大概是宋婉經常來找我，同學們都開始討論，以為她在追我。
而我也隱約也感受到一點，她對我的與眾不同。
但是宋婉總裝作和以前一樣，我也就沒主動戳破。
考完試，我在學校給宋婉過生日，腦袋裡卻記掛著自己病理題寫對了沒有。
宋婉看著那些蠟燭，笑了笑：「我沒什麼願望，要不給你許吧。」
「江成，你別這麼苦大仇深，以後我的願望都給你許，這樣你能笑笑了嗎？」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毫不跟她客氣。
「我希望我別掛科，求求了。」
「好，上天聽到了。」
她吹滅蠟燭，笑得眼底滿是寵溺。
14
暑假回家，我見到了半年不聯系的方顏。
她還是選的法學，似乎經常在學校參與各種辯論比賽和社團活動，她也挺忙的。
回來的半個月，我跟她相安無事，相處得像陌生人。
直到周四晚上，方顏出去和朋友聚會，很晚才回來。
我本來都快睡了，結果門口一陣踉跄聲，撞到了玄關櫃子。
我走出來，看到方顏坐在地上，一臉頹喪。
「你怎麼了，喝多了？」
我正要給她衝蜂蜜水，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腕。
「江成，我今天碰到宋婉了。」
「然後呢？」
「她說你們根本沒有在一起。」
「哦。」
我淡淡地回應，不知道怎麼挑動了她的神經。
方顏猛地起身抱住我，眼底情緒復雜。
「為什麼不跟我說？為什麼要讓我誤會那麼久？耍我很好玩嗎？你知不知道我.......」
她沒說下去，通紅的眼眶像是要哭出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內心毫無波動是假的。
但我隻覺得可笑。
「方顏，當初我跟你解釋過，是你自己不想聽的，現在你以什麼立場來質問我？」
「......」
沉默中。
她像是想到了很久以前在那個食堂，見到江成身邊坐著一個女生的場景。
她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她很不爽。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現在，越積越深。
方顏抹了抹眼睛，鼓起勇氣看著我。
「江成，我好像放不下你了，你能不能......繼續喜歡我？」
曾經很多次，我幻想過這樣的場景。
可真的出現時，已經晚了。
「不能。」
「為什麼？」她急了，緊張地攥緊我。
「是因為那封情書嗎？之前是我不懂事，分不清喜歡和欣賞，我不喜歡李陽，我隻是對她有種同類的惺惺相惜。」
「是嗎？可是我從未感受到你對我的喜歡。」
我隻感受到她對我的不耐煩、敷衍。
「你給我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我一定讓你好好感受，好不好？」
她乞求著，帶著醉意的眼神緊盯著我，仿佛我是她沉溺時最後的救命稻草。
我推了幾遍，她都沒放手。
越是抗拒，她越是急躁。
「江成，求求你，重新喜歡我吧。」
她抬頭親上來，我慌張地躲開，抬手猛地推開她。
她撞到櫃子，悶響的聲音撕碎寧靜的夜晚。
疼痛將她的理智拉回。
方顏恍然松開手，眼底落寞：「江成，我......」
我不想再聽她說話，連忙逃回了房間。
15
第二天，我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但方顏看著我的眼神很愧疚。
中午，宋婉來接我了。
我們約好今天去看最新上映的電影。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還穿了碎花小裙子。
一開門，她見我神情恹恹，臉色緊張起來。
「你怎麼了？病了？還是心情不好？」
「沒事。」
我抬手去拿帽子戴上，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腕。
有幾道指甲抓傷，很明顯是外力導致的。
「誰弄得？」她警覺起來，真有點警察的風範了。
「我自己不小心弄得。」
宋婉儼然不信，目光鎖定沙發上的方顏，上前質問她。
「是不是你對他動手了？」
「是。」
方顏從剛才就盯著我們，也已經不爽到了極點。
「你她媽的！」
宋婉猛地要打她，我嚇得連忙抓住她。
可方顏似乎找到了發泄點，扯著宋婉的頭發要跟她打架。
我慌了神，大叫著讓她們放手。
要是被我爸回來看到一片狼藉，還不得罵死我們。
「你們別鬧了，能不能冷靜一點！」
我揪住宋婉將她扯遠，看到她臉上掛了彩。
好好的未來人民警察，居然這麼衝動？
不過方顏臉上也好不到哪裡去，宋婉受過訓練，專挑疼的地方打，方顏臉色蒼白，隻是暫時看不出痕跡。
宋婉被我瞪得不敢吱聲，弱弱道：「電影快開場了，走吧。」
「還看什麼電影，你都傷成這樣了，跟我去藥店買藥。」
我生氣地拽著她出門，全然忘了還有個人也受傷了。
方顏看著那兩個背影，落寞地捂住側臉。
買了藥，我給宋婉上藥，她疼得龇牙咧嘴。
「以後不準隨便動手，你學的那些是用來保護人民群眾的，又不是用來打架的。」
「切，她欺負你，你還為她說話。」她瞪大眼睛，很不服氣。
「我哪有，我是在為你說話，你要是被舉報了受到處分，難道不影響你當警察嗎？」
宋婉一頓，嘴角勾起，但又疼得垂下。
「江成，你這麼擔心我啊。」
「沒有。」
「你有。」
......
16
自從跟方顏鬧翻之後，她沒再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但她好像真的開始喜歡我了，試圖讓我感受到。
每次過節，她會回來給我做飯，送她精心準備的禮物。
生日，國慶節，聖誕節，學校裡總有她的身影。
看著她因為趕飛機而睡眠不足，眼底一片烏青。
我隻覺得她在浪費時間，可她隻關心我開不開心。
大四生日，我要搬宿舍去另一個校區。
宋婉去局裡實習，被派去出任務了，沒能回來給我過生日。
方顏在廚房做飯，都是挑的我喜歡吃的菜。
我盯著與宋婉的聊天框，心不在焉。
「在看什麼，可以開飯了。」
「沒什麼，也不知道宋婉這幾天在忙什麼，做的事情危不危險，她要是......」
「江成！」
方顏冷聲打斷我，我才恍然回神，想到自己面前坐著的是方顏。
「你從我回來起就一直在提她。」她眼底很不滿，但又無可奈何。
「哦，不好意思。」
「江成，你什麼時候能看看我？」
「吃飯吧，這個湯看著不錯。」
「.......」
方顏嘆氣，她覺得自己已經夠努力了，為什麼就是回不去從前呢。
深夜，我準備睡了，手機亮起。
宋婉：開窗。
我連忙掀開窗簾，看到宋婉站在樓下，揮了揮手上發著熒光的東西。
我跑下去，驚喜地看著她：
「你不是說出任務可能回不來嗎？」
「是啊，但是沒辦法，答應了某個人，以後每個生日都陪他過的。」
她將手裡散發著熒光的瓶子遞給我，還有一個盒子，裡面裝的我喜歡的球鞋。
瓶子裡的螢火蟲在飛，黑暗中一閃一閃的。
「送你的，出任務的時候看到的，感覺你應該會喜歡。」
「謝謝。」
我笑著看她，心底有些話想說出口。
「宋婉，我......」
她像是猜到了什麼，連忙打斷我。
「江成，生日快樂。」
我懂得她的顧慮，畢竟她的工作特殊。
我把話咽回去，換了詞。
「謝謝，我很快樂。」
17
宋婉在實習時，我在讀研。
宋婉在警局混成小組長時，我剛進入醫院實習。
每次看到病痛生死，都有些心理難受。
直到有一天，醫院送來幾個重傷的人。
宋婉也在其中。
她腹部被捅傷，脾髒受損，大出血。
我的導師給她搶救了好久，手術室的紅燈才熄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