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景言每天接她上下班之後白璐已經很久沒有開過車了。
下樓的時候給景言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聽,白璐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過去,卻遲遲沒有得到回復。
很快便抵達那家餐廳,飯間白璐看了好幾次手機,收件箱始終是空空如已。
桌上的飯菜被掃蕩得差不多時,李慶開始了他例行的講話,從光輝歷史說到了如今成就,最後展望未來鼓舞了一番士氣,時鍾已經指向了夜間十點。
除了白璐坐不住了之外,其他幾人也有些按耐不住,頻頻看著手機。
“好了,那大家都吃飽了沒有?!”李慶見狀揚聲問道,眾人如蒙大赦,連連點頭:“飽了飽了,吃得特別撐。”
“那我去結賬了!”他拍了拍大腿起身,大家紛紛松了口氣。
回去的時候差不多十點半,客廳沒有開燈一片漆黑,白璐換鞋掛好包輕手輕腳的上樓,臥室沒關嚴的門透出一絲隱隱的光。
她悄悄推開,景言正倚在床頭,腿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聽到聲響,他抬眸望了過來。
那雙眸子沉靜,隱在鏡片後面看不太真切,雋秀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今天晚上破天荒帶了眼鏡。
聽說景言有輕微近視,但婚後見他戴眼鏡的模樣卻屈指可數,白璐撞到過幾次,那個時候的他面容格外嚴肅,眼神冷冽,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敲擊鍵盤的速度比起平日都加快了幾分,要是遇上視頻會議,那聲音則更加低沉壓迫。
白璐猜測,他應該是在處理比較重大或者棘手的事務時,才需要戴上眼鏡。
然而奇怪的是,他今天為什麼會在臥室辦公,而不是在隔壁書房。
“你還沒忙完嗎?”白璐見狀和他打著招呼,反手關上門,到衣櫃那邊翻著睡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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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身後那人低低應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那你今晚吃了什麼?”白璐又問道,剛好找到了睡衣往浴室走去,景言沒有看她,語氣淡淡的說了句‘沒吃’。
白璐的腳步頓時停住。
“啊?為什麼不吃?”白璐蹙眉問道。
“不餓。”景言敲著鍵盤,頭也不抬的答。
“那你現在餓不餓?”白璐擔憂的望著他,表情疑惑,景言敲擊鍵盤的動作頓住,抬眸看向她,眼底沒有任何情緒。
“白璐,你好煩。”他語氣平靜的,緩慢而清晰的回答。
白璐愣住,不明白他的突然不滿從何而來。
房間很安靜,景言已經移開視線繼續專注的敲打著鍵盤,白璐看了他幾秒終於遲疑的開口。
“景言,你在生氣嗎?”
沒有人回答,空氣依舊十分安靜,隻餘鍵盤的敲擊聲,細微而富有節奏性的在房間響起。
白璐輕輕吸了一口氣。
“是因為我今天回來晚了嗎?”
“那是因為領導突然要求聚餐吃飯,我給你打電話沒人接,所以就發了條短信,但是你一直遲遲沒有回復——”
白璐語氣平靜的解釋,景言依舊無動於衷,像是沒有聽到的模樣。
她目光落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停頓了些許,又繼續開口,隻是這次聲音微沉。
“還是因為昨晚的事情?”
相親結婚一般都有個不成文的習俗,那就是婚後不久便會要小孩,亦或者兩人經過協商達成一致,決定過幾年再做打算。
但他們卻一直沒有溝通過這個問題。
白璐知道景言是喜歡小孩子的,兩人經過小區樓下小花園時,總能看到許多小孩子在裡頭玩耍,每次他都一直看著移不開眼,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
而且從他第一次的行為來看,景言也是不抗拒的,亦或者說,他可能是渴望,期盼著有個孩子的到來。
畢竟兩人相親第一面時,他就說自己到該結婚的年齡了。
而因為年齡決定結婚的婚姻,大部分都是想要孩子的。
景言聞聲合起了面前電腦屏幕,摘掉眼鏡揉著眉心望了過來,眸光沉沉打量著不遠處的白璐,須臾,衝她招了招手。
“過來。”
白璐遲疑兩秒,提步走了過去。
景言點了點下巴,示意她在面前坐下,白璐索性脫了鞋子爬上床,盤腿坐在被子上面。
兩人四目相對,相隔不過幾十釐米。
“結婚這麼久,你依然還是不能信任我嗎?”景言問道,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著她,那裡頭是洞察了然,還有莫名冷意,白璐僵住,頓時無話。
景言也不催促,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無聲等待,須臾,白璐方才開口。
“我沒有不信任你,我隻是還沒有做好準備。”
簡單的一句話卻回答了好幾個問題,輕飄飄的四兩撥千斤。
景言垂眸輕笑了一下,這種心情就如同傍晚時在她公司樓下等待,卻看到她若無其事和別人談笑風生的走出來。
“你放心。”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冷靜,平和,沒有一絲起伏。
“我不會逼你生小孩的,你願意什麼時候生就什麼時候生。”
第39章
“這是你的自由, 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你。”
“可是你明明在生氣。”白璐抿了抿唇,有些委屈的瞅著他。
“是。”景言肯定的應了一聲,雙眸依舊緊緊盯著她,黑得像是外頭深沉的夜。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卻總是一副準備隨時抽身而出的樣子。”
“我難道不應該生氣嗎?”
景言反問她,往日裡的柔軟溫和消失殆盡, 渾身像是豎起了冷冽的稜角, 刺破了白璐的理所當然。
她啞口無言, 說不出一句話來。
兩人良久對視, 在一室溫暖的橙色光輝下,片刻,景言收起了面前的電腦, 掀開被子下床。
“我還有事,你先睡吧。”
白璐看著他的身影走出臥室, 須臾, 隔壁書房門傳來‘啪嗒’一聲脆響。
一直到她睡著, 景言都沒有回房。
翌日, 白璐在他懷裡醒來。
接下來的情況和昨天別無二致,全程到公司樓下,兩人就交談了一句。
“好了嗎?”
“好了。”
那是景言起床晚了幾分鍾, 白璐弄完準備出發時站在門口問了他一聲。
依舊是忙得團團轉的一天。晚上下班她準時回家做飯,炒菜到一半的時候景言回來了,沒有和她打招呼就顧自上了樓。
不多時,白璐做好飯, 朝著樓上揚聲叫他。
“景言,吃飯了。”
沒人回應,但很快就傳來了腳步聲,白璐站在餐桌旁開始給他盛飯舀湯,兩人相對而坐,各自動筷,靜默無言。
諾大的客廳隻有筷子不小心敲擊到碗面的聲音,咀嚼和小心翼翼的喝湯聲。
白璐偷偷抬眸打量著對面的景言,那副漂亮的眉眼依舊清寒冷冽。
亦或者說,是沒有一絲表情。
白璐在心裡打了無數腹稿,卻到唇邊又咽下,被他渾身散發出的氣質給震住。
直到景言放下筷子。
“我吃飽了。”
“啊,好。”
景言說完起身,白璐看著他怔愣的應了一聲。
默默在廚房洗完碗,白璐擦幹手上樓,臥室空無一人,旁邊書房門緊閉。
她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一直到晚上十點,景言都沒有回房的跡象,白璐默默的關了燈準備睡覺。
這種異樣的冷戰持續了三天,景言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白璐每天都好像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家裡的氣氛也十分壓抑,沒有了以前的輕松愜意,白璐此刻無比懷念那個笑得溫柔陽光,如沐春風的景言。
內心兩股力量在拉扯,一邊覺得自己沒有錯,另一邊又在愧疚自責,最後往日種種浮上心頭,耳邊仿佛傳來了滴水的聲音。
那是堅冰被融化動搖之後,發出的最後掙扎。
晚飯的時候白璐特意做了松鼠魚,這是景言最愛吃的一道菜,但因為工序繁瑣又極其考驗刀功和廚藝,她一般不會給他做。
因此吃飯的時候景言臉色稍緩,但他很快就察覺出了白璐是在刻意討好他,於是那抹緩意又飛快收了回去。
白璐努力的找著話題和他聊天。
“這個魚好不好吃啊?太久沒做了有點手生。”
“還行。”景言淡淡的應了一聲。
“哦。”白璐低下了頭,手背有些灼痛。
那是方才煎魚時,被濺出來的油不小心燙到的地方。
吃完飯景言例行去了書房,白璐洗完澡拿了燙傷藥膏,裡裡外外把手塗抹了一遍,然後下去幫他熱了一杯牛奶。
輕輕敲了兩下門,裡頭傳來景言的聲音,低沉平靜。
“進來。”
白璐推開門進去。
房裡景象一覽無遺,擺放工整的書櫃,紅木桌椅,一臺銀白色筆記本電腦放在上面,景言端坐在電腦前。
“我給你熱了杯牛奶。”白璐含笑走過去,眉宇間都是柔意。
她俯身把手裡的杯子放到了他面前。
“不要忙太晚了,你最近總是熬夜,臉色都差了很多。”
“嗯,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景言縱然不太想和她說話,語氣也不由緩和幾分。
白璐笑了笑,轉身出去,順手幫他輕輕掩上了門。
景言照例在深夜才回去,白璐已經睡下,床頭給他留了一盞燈。
她半張臉掩在被子裡,眉眼被勾勒得更加柔和,看起來溫軟動人。可景言知道,那具身體裡有著一顆最堅硬的心。
他腳步輕輕的走過去,小心掀開被子躺在她旁邊。
溫暖的氣息從旁邊湧來,夾雜著淡淡的香味,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樣,教景言一時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香。
景言閉著眼睛沉了沉思緒,翻身刻意的背對著她。
隻是沒過幾分鍾,又平躺了回去。
眼前都是黑暗,腦海卻被刻意放得空白,仿佛用著渾身上下的自控力在克制著自己,景言放緩呼吸,慢慢準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