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我起了一後背的雞皮疙瘩。
也不管面前的少年準備說些什麼,我拎起行李箱,轉身就往機場大廳外跑。
我隻是看著傻。
可我不是真傻!
死騙子,還想賣我!
做夢!
直到到了租住的民宿,看到長相秀美的前臺小姐,我才終於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說著我聽不懂的當地話。
我猛然抬起頭。
果不其然,身高腿長的少年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見到我時,他微微一愣,隨後十分熱情地撲了過來,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地擁住了我。
9
少年的普通話還算流利。
從他細碎的言語中我終於得知。
他不是騙子,他是今年剛考上京市的準大學生,趁著放假,這也是他第一次獨自一人乘坐飛機回新疆。
民宿的前臺小姐是他的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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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很長,他說我叫他阿西達就可以了。
阿西達說我幫了他。
盡管我再三推脫,他還是給我免了住宿費。
而有了阿西達這個本地人的幫助,我的新疆之旅也變得容易了起來。
他帶我遊山玩水了幾日。
帶著我體驗了當地的民俗。
隨著夜幕深入,現場點燃了熊熊的篝火,火光照亮了整個廣場。
馬上就是篝火表演了。
趁著表演開始前,我從書包裡拿出那份幾年前的報道問阿西達:
「你有了解過報道上的這個小男孩嗎?」
現場的遊客和市民很多,人聲鼎沸,我隻能湊近阿西達的耳朵和他說話。
肉眼可見的,阿西達的耳垂紅了,連帶著脖頸間都泛起了粉色。
我以為是天氣熱得。
阿西達眨了眨眼,彎下腦袋貼近我,以便和我說話:
「那時我還小,我還是聽我阿帕告訴我的。
「他的父母是阿勒泰禾木村的村民,好像是在火車上丟的,當時他們找遍了新疆,聽說都找了快七年了。
「估計早就兇多吉少了。」
七年。
外貌以及身高都已經變了。
不亞於大海撈針。
我蔫蔫地轉回頭,興致缺缺地看著滿天的篝火。
下臂忽然間被外力拉住。
我順著拉著我的那隻手往上看,看到了阿西達真摯的面頰。
少年永遠眸光晶亮,橘紅色的火焰印在他的眼底,熠熠生輝。
「姐姐需要幫忙,可以隨時找我。」
我心底一暖。
笑著點了點頭。
篝火結束,阿西達執意要跑去給我買烤馕。
隊伍很長。
我先回的民宿。
經過前廊,阿西達的姐姐攔住了我,用維語和我說了些什麼話。
見我迷茫,她還用手比畫著。
我以為她是讓我早些休息,用了阿西達教我的維語說了聲「謝謝」。
說話時,總有淡淡的栀子花香飄進我的鼻子裡。
我起初還以為是阿西達姐姐新換的香水。
直到走上樓梯,越往前,味道愈發濃鬱。
我才逐漸意識到不對勁。
因為這個香味,我再熟悉不過了。
我停下腳步。
左右張望。
在看到沒有絲毫動靜的空曠走廊,竟然一時間分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幸。
許寂工作那麼忙,已經很久沒有放假了。
如今還要花時間陪伴蘇於,又怎麼可能會花費時間力氣到這來。
更何況,我拉黑了他的一切聯系方式。
他又怎麼可能會知道我在新疆。
思及此,我斂下眸,不願再胡思亂想。
在書桌前坐了會,門被敲響了。
我喜形於色,等反應過來,已經從椅子上快速跳了起來,衝向房間門。
隻是打開時,我還是不可避免地失望了一下。
門口站著的是捧著一手烤馕的阿西達。
他獻寶似的把烤馕遞給我:
「聽阿恰說,有人找你?」
我接過烤馕,愣了愣。
四周空空蕩蕩的,最近還不是旅遊旺季。
我側過身,邀請阿西達進屋:
「沒見著有人過來。」
阿西達沒有動,隻是定定地盯著我看。
少年雙眼純澈,居然是墨綠色的瞳仁:
「姐姐。」
他嗓音清亮,平日裡喊人時總是不經意間帶著撒嬌的意味,這會兒竟顯得有些一本正經。
我著實覺著搞笑,問他:
「怎麼了?舍不得你的烤馕嗎?」
他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卻幾番欲言又止。
在我困惑不已的神情中,阿西達忽然上前,彎下腰,用唇,很輕很輕地碰了碰我的面頰。
隨後在我詫異的目光中。
紅著臉轉身跑走了。
我望著少年倉皇而逃的背影。
用指尖摸了摸右半邊臉。
好半晌,才想起關上門。
10
少年純情。
許是覺得尷尬,第二天,阿西達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而是讓他的姐姐轉交給了我一張字條。
說他去找朋友了,回來給我帶現宰的羊肉。
我笑著搖頭。
覺得阿西達這孩子格外單純。
正好天氣好,我也去市裡的巴扎逛逛。
我拿上自拍杆,邊走邊錄。
當地人十分熱情,毫不客氣地拿了一大塊杏果幹讓我試吃。
見我在錄像,還特別興奮地鑽進鏡頭。
餘光一瞥,一道身影一閃而過。
我沒當回事,繼續往前走。
越往前,攤越少。
視線所及逐漸被蔥鬱的草木所替代,慢慢變得荒蕪。
畢竟是不熟悉的異鄉,我也不敢太往裡深入,幹脆原路返回。
隻是剛走幾步,又看到了那抹詭異的人影。
我心髒撲通狂跳。
暗自後悔,為什麼要自己獨自一人上街。
忍不住腳下加快步子。
可我能感覺到,那人的氣息離我越來越近,直至最後一刻,將我徹底包圍。
清淨的栀子花香撲鼻。
我不再掙扎。
冰冷的指尖沉默地搭著我的手腕。
來人將我禁錮在那一隅之地,使得我無路可退。
緊接著,男人的頭重重抵在了我的肩頭。
11
不過是半個月未見。
許寂的頭發長了些許。
劉海雜亂地搭在他白皙的額頭,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湧而過的情緒。
我任由他將我壓靠在牆角。
雙手下垂,不知道該回抱住他,還是推開他。
驚訝於許寂真的出現在我面前。
也惶恐於,許寂為什麼會來到新疆。
唯獨不相信,他是特意來找我的:
「陳曲,不許再跑了。」
低啞的嗓音落在耳畔,沾染了失而復得的歡喜。
他手掌撫摸著我的臉頰,指腹輕巧擦過正中某一處。
我與那雙琥珀色的瞳仁對視,瞳仁深處映襯出我錯愕的眉眼。
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
隻是在下一秒,望著許寂的視線莫名變得恍惚。
我搖搖欲墜地拽住許寂的臂彎。
眼前冒出了無數種表情的許寂。
有動情的許寂,有冷漠的許寂,也有對我厭惡至深的許寂。
好多好多個許寂。
我聽見許寂的聲音,就像是深夜裡的紅酒,讓人心醉。
「再跑,就弄死你。」
盡管放的是狠話。
手下卻十分輕柔地護住了即將倒下的我。
12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許寂變成了一條金色的蟒蛇。
他吐著蛇信子,由上至下,緩慢地舔舐過我的皮膚。
就像是對我處以極刑。
他放緩著每一步,卻讓我忍不住輕哼出聲。
意想不到的舒適。
毒蛇變本加厲。
……
睜開眼時,許寂的手臂搭在我的腰間,將我整個人圈抱在他的懷中,呈現出一種保護的姿勢。
每次溫存過後,許寂總是喜歡這樣抱著我。
我以為他隻是習慣性喜歡擁著一件物體。
此時此刻,他面容平和,姣好的容貌正對著我。
不得不承認,無論過了多久,還是會為許寂的長相所驚豔。
身體各處酸疼不已。
我絕不可能是忽然暈過去的。
隻能是許寂不知道何時給我下了藥。
我抻長脖子,打算從許寂的懷裡鑽出去。
但很快,我便發現了不對勁。
房間沒有開燈,周遭漆黑如墨。
而我的雙手正被一個絲綢狀的異物緊緊捆綁在了一起。
應該系的是死結,無論我怎麼扭動手臂,都無法解開。
我一下子慌了神。
因為這一切根本不像是許寂會做的事情。
我做還差不多。
由於我掙扎的動靜過大。
一片黑暗中,許寂睜開了眼。
許寂沒有表情時,看起來就像個自帶冷氣的大冰窖。
他注視著我的目光,讓我禁不住有些犯怵。
「許寂?你怎麼會來這?」
我吞了吞口水,問的聲音很輕,生怕惹怒了面前陌生的許寂。
畢竟現在的許寂和我所熟識的許寂,看起來不太一樣。
他沒說話,隻是自顧自將遠離他的我,又拉近了幾分,抱進懷裡。
男人掌心滾熱,搭在我裸露的腰側,好似要浸潤進骨子裡。
「許寂?」
我又叫了聲。
終於,他抬起頭,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他的眸一改往日的清冷。
帶著迷茫還有一絲的不解,還有一些慶幸與委屈:
「陳曲,我們不離婚。
「你不許再跑了。」
我聽見他說。
呼吸停滯。
是心髒胡亂跳動的聲響,好似隨時要蹦出胸口,落到許寂的面前。
我很慢很慢地眨著眼睛。
生怕我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隻是夢境。
許寂,不願意和我離婚。
他來到新疆,是特意來找我的!
這個想法一經得出,就讓我控制不住地開始興奮。
卻也讓我感到無止境地後怕。
那是許寂。
那是我喜歡了七年的許寂。
我卑微的愛,真的能夠得到許寂的回應嗎?
見我靜默著。
許寂的眼中閃過慌亂,他睫毛顫了顫,伸出手,指尖觸碰著我脖頸間的動脈血管。
我能感受到蓬勃的動脈和許寂指尖微弱的脈搏,交橫綢繆。
讓我在這一刻分不清誰是誰。
我想,如果我能死在許寂的手上,那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可同樣地,我也希望許寂能夠幸福。
我忍痛,閉上眼:
「可是,許寂,不離婚,你就不能和蘇於在一起。
「你那麼愛她。」
空氣沉靜了許久。
久到我隻能通過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來判斷許寂是否還在我的身旁。
靜謐之中,許寂的唇落在了我的唇心。
並非淺嘗輒止。
愈發深入,直至氣喘籲籲。
我喘著氣,鼻翼翕動。
這一次,許寂眼底的笑意終於是對著我的了。
他溫柔地將我額前的發別至耳後。
表情看起來好似有些無奈:
「蘇於,六歲時被我父親收養,是我名義上的長姐。
「以及採訪會上那句告白,是對你說的。」
13
盡管已經知道許寂對我有感情。
且我也很開心。
可許寂就是不願意松開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