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沈霄臉色有些不自然。
他有什麼資格過問我和沈昭的事情?
再說,我們男未婚女未嫁,不比他沈霄磊落嗎?
不願與沈霄過多糾纏,我繞開他打算離開。
「和離書我沒有籤。」
我心猛地一沉,沈霄朝我走過來:「明琬,你現在仍是我妻子。」
我一瞬惱怒:「沈霄,你當真無恥至極!」
沈霄用另一隻手來拉我,我使勁甩開:「殿下還想讓這隻手也脫臼嗎?別忘了這裡是軍營,不是你能胡鬧的地方!」
許是我聲音有些大,竟是引來巡營的將士:「許姑娘,可要屬下幫忙?」
一股暖意湧上心頭,我搖了搖頭:「不用,你們去忙吧。」
那將士十分警惕地盯著沈霄看,即便是離開一些距離,也始終在附近徘徊。
我第一次如此有底氣。
不似在京都時,祖父祖母過世之後我便一個人孤苦伶仃。
可如今我在這裡有太多家人,他們都是我的後盾。
沈霄顯然也被我驚到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似是第一次見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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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溫柔乖巧,若非如此,也不會被他們如此欺負。
12
沉默許久,沈霄開口:「明琬,皇兄不會是你的歸宿,你如今沒有許家做後盾,又與我做過夫妻,父皇斷斷不會讓你這樣的人做太子妃的。」
「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反問沈霄,並氣勢洶洶地朝他邁了一步:「沈霄,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與你從小一起長大難道你不知道嗎?我鬧成今天這個樣子還不都是拜你們所賜?如今你倒是來嘲諷我,你怎麼有臉的?」
沈霄知道自己說錯話,便又連忙改口,說自己不是那個意思,他隻是覺得我和沈昭並不合適。
總之他的意思就是我現在的出路隻有一條,那就是跟他回去做他的王妃。
我冷笑:「沈霄,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還要糾纏於我,但我告訴你,我與你、與那個許家早已經一刀兩斷,若你們再來糾纏於我,休怪我別客氣!」
「明琬……」
「沈霄你聽著,我許明琬如今無牽無掛,若是把我逼急了,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不會再讓你們踩在我頭上!」
帶著一身怒意回到自己營帳,沈昭竟然在。
見我進門,他起身來到我面前:「和離書的事情等我回京都去幫你處理。」
我對上沈昭的眼睛,心裡不禁慨嘆,他們是親兄弟,怎會相差如此遠?
沈昭是行動派,他從未有什麼承諾,但總是會把事情做好。
相反,沈霄對我有太多承諾,可到頭來卻狠狠傷我。
可沈霄有句話說對了,我和沈昭……應該也是沒有將來的吧?
我選的這條路,注定了我們走不到一起。
他是太子,終究要回到京都去。
而我,不會為了任何人而停下自己的腳步。
我笑著搖頭:「殿下不必為這件事煩心,許家那對父母為了許明玉自會逼著沈霄休我,惡人,就讓他們去做吧。」
我了解沈霄,他表面看起來嚴肅冷漠,可內心最是搖擺不定。
所以當初即便是他那般堅定的要娶許明玉,但我離開之後他便會對我充滿愧疚和不舍。
當初我決定離開,其實也是抱著這個心態。
我賭了一把,賭沈霄這麼多年對我不會沒有感情,賭我離開之後,許家也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果然,在沈霄出現在軍營的一瞬間,我就知道我賭贏了。
因為沈霄雖然想要娶許明玉,可他從未想過動搖我的正妻之位。
隻要他有這個心思,那我的存在就會一直惡心許家人。
他們都惡心我這麼久了,我這樣也不算過分是不是?
13
京都傳來消息,讓沈昭和沈霄提前回去。
未等到春暖花開,似是感應到我們都不算太好的心情,他們出發那日下了大雪。
沈昭還在一處交代事情,沈霄卻紅著眼眶看我。
他想求我與他一道回去,他說隻要我跟他回去,他什麼都應我。
我一改從前橫眉冷對,紅著眼眶半低頭:「王爺……要保重身體。」
我沒有直接拒絕他的話,但我這副樣子,任誰看了都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
我如從前那般喚了他王爺,這讓沈霄的神情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他想要拉我的手,我卻往後躲:「事已至此,王爺回去好好對姐姐,我們……此生無緣了。」
沈霄的神情變得復雜,他定定地看著我,末了說了一句讓我等他消息。
我心中冷笑,我一定會等著聽你們的好消息。
沈霄的馬車先一步出發,目送著他離開,我轉身才看到沈昭。
臉上的神情一瞬卸下,我有些尷尬地看著他。
「真是個妖精。」
以為沈昭會生氣,但卻沒有。
他抬手理順我的鬢發:「與他是做戲,與我呢?」
「殿下明察秋毫,不敢。」
沈昭低笑一聲,然後將身上厚厚的狐裘給我穿上:「照顧好自己,我盡快回來。」
我點了點頭,心中仍舊腹誹,他這一去,估摸也是不好回來的。
沈霄那日與我說過,皇帝已經開始給沈昭物色太子妃了。
不論那人是誰,都不會是我。
在軍營的日子還是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沈昭每月月初都會給我寄來一個箱子,裡面是滿滿的信箋還有各種新奇玩意。
那信箋裡的內容我都能倒背如流,但卻一次也沒有回過信。
這份壓在心底的念頭,就讓它獨自在心裡瘋長,至於沈昭,他從來都不會屬於我。
他屬於天下子民,除了是沈昭之外,他還是儲君,是未來君主。
他對我沒有過任何承諾,我也對他沒有過任何寄託。
唯這一方天地,是他留給我的歸宿。
當箱子攢到第十二個時,軍營又下雪了。
除夕夜,我穿著沈昭送來的大紅披風,仍舊對著家鄉的方向磕頭。
不遠處是將士們喝酒聊天的聲音,我從未有過的安心。
祖父祖母,明琬現在過得很好,很開心。
又到了沈昭給我送東西的日子,可是一直到正月十五,我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連個口信都沒有。
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後半夜,我和林淺在營帳裡喝酒。
林淺有心上人,是沈昭副將謝雲之,是個俊美,卻又剛正得近乎迂腐之人。
林淺追求了他幾年,可他除了躲著就是拒絕。
但我旁眼瞧著,他不是對林淺無意,許是芥蒂自己身份不夠,配不上林淺。
林淺喝得有點多,大著舌頭拍我肩膀:「嗝……琬琬不怕,你還有我,往後我們姐妹相依為命,不要那些臭男人了。」
我笑著附和她,然後起身:「你先自己坐一會,我去給阿淵他們送些湯圓。」
林淺搖晃著身子站起來:「我隨你一起。」
我們兩個到了林淵營帳外,還沒進門,便聽到裡面有人說話。
「這是殿下的意思,還請將軍千萬守住消息,尤其是許姑娘更是不能說。」
14
一股不安襲上心頭,我挑簾進了大帳:「什麼事不能與我說?」
然而我進到帳中也愣住了。
眼前那人正是沈昭的貼身護衛封鳴。
「封統領怎麼在這?你不是該在殿下身邊嗎?」
說著,我目光落到案幾上,那上面放著一封信,表面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可我卻認得那信封一角上的特殊標志。
那是沈昭特有的標志,若不是緊急消息絕不會啟用。
我一步上前:「是不是京都出事了?殿下呢?殿下他在哪?」
我盯著封鳴看,他不敢與我對視,可我仍舊看到他紅了的眼眶。
我急了,雙手猛地攥住他衣襟:「你說話啊!殿下呢?」
「許姑娘。」
林淵上前拉住我,一貫冷靜的他此刻聲音卻是帶著顫抖:「除夕當夜,大皇子發動宮變,殿下他……為護陛下身受重傷,怕是……怕是不好了。」
「咚」的一聲,我晃動著身子撞到了身後案幾。
林淺連忙扶住我:「琬琬別擔心,我祖父尚在京都,殿下一定不會有事。」
林淺這話是安慰我,若不是兇多吉少,這消息怎會傳到邊境來?
可……沈昭之前來信還說等過了年就會回來,他還讓我好好照顧自己,他怎能食言呢?
我緩了片刻,然後看封鳴:「你還要回京都對不對?你等等我,我隨你一起回去。」
說完話,我也顧不上身後幾個人的勸阻,腳步極快地奔出大帳。
可我一步剛踏出門,卻看到帳外整整齊齊地站著二十多人。
見到我的瞬間,他們全都單膝跪地:「屬下見過主子。」
我認得,他們是沈昭的人。
封鳴此刻也出了大帳,將一封染血的書信交到我手上。
「殿下一再叮囑,若是出事,讓我們盡快趕回營地,殿下說……從今往後姑娘是我們主子,營地有林家在、有姑娘在,殿下才放心,殿下希望姑娘勿忘初心,為了自己,也為殿下,守住……這一方天地。」
我雙手死死捏著那封血書,沈昭怕是早已經想到有今日,而且竟是把我後面的路都已經鋪好。
林淺走過來扶住我:「琬琬,京都亂成一鍋粥了,殿下一定不希望你回去冒險,他隻希望你能安穩餘生。」
我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天空飄下雪花,亦如去年他離開時的那場雪。
15
我將自己關在大帳裡幾日,不吃不喝,隻反復看沈昭寫給我的那些信。
我後悔不已,若我知道有這麼一天,我一定會給他回信。
我會告訴他我心中所想,會告訴他心中那份思念。
終於,我把自己折騰得大病一場,發燒腦子糊塗,總是感覺好像看到了沈昭。
半月後,京都傳來太子薨逝的消息。
林淺他們都怕我出事,可我卻比他們都要冷靜。
夜裡,整個營地素白一片。
我也換上素白衣裙,在沈昭的大帳裡呆坐整夜。
頭七過後,我們恢復正常生活。
沒有人再在我面前提起沈昭,雖然我知道他們也很想念他。
我們似有默契,大家都平靜得好像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一樣。
然而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將那封染血的書信藏進枕芯,每每夜深人靜時,我方才咬著被角,任由淚水橫流。
16
盛夏之際,營地接到了兩個消息。
九殿下沈霄迎娶新王妃。
邊境劃分給了一位常年體弱的皇子做封地。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打掃沈昭的大帳。
林淺看著我,眼神裡全是興奮:「你可知道九殿下要娶的是誰?」
我搖頭。
「那你可還記得相府那個小庶女?小你兩歲,我還記得幼時長輩們開玩笑,說她與你長得像,比起許明玉,你和她更像是姐妹。」
我想起來了,那個姑娘也喜歡沈霄,甚至還因為我和沈霄有婚約而找過我的麻煩。
我不禁淡笑:「那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許明玉這次怕是要吃虧了。」
「是啊,阿淵述職回來便與我說,那九王妃乍一眼看上去真與許姑娘有幾分像,隻是性子過於囂張跋扈。」
林淺說我猜對了,許家父母真的逼迫過沈霄,他們想讓沈霄娶許明玉做正妃,可沈霄堅持正妃是我。
後來許家把事情鬧大,本以為太後會顧念我祖母情分讓許明玉進門,可誰知太後不知道聽了誰的話,得知沈霄與相府的庶三小姐互生情愫。
太後當即做主,讓兩個姑娘一起進門。
相府小姐為正妃,許明玉是侍妾。
「侍妾?」
這我倒是沒想到,我本以為憑著沈霄對許明玉的喜歡,怎麼也能給個側妃,沒想到竟是侍妾。
不過說來也是,即便沈霄不是儲君那也是親王。
如今許家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許家了,皇室又怎能讓一個嫁過人,又難育子嗣的女人做正室王妃?
我唇角帶著一絲譏諷,他們當初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料定了我若是正妃,許明玉過門後一定有翻身的可能。
或許還會把我的孩子搶過去一個養在她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