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張地趕往試煉之地,外面圍了不少人。
每過一會兒就有人拖著一身的血爬出來,我心髒被高高提起,腿軟得根本站不住。
眼睛緊緊地盯著出來的人,試圖找到溫然的身影。
沈尋慢悠悠走到我身邊,探究地問:
「你好像很緊張,你在怕什麼?」
我沒心情搭理他,腦袋裡亂糟糟的。
他皺眉:
「顏宛,之前你幹什麼我不在意,但我想提醒你,切勿對玩家動真情。」
我一瞬間像被雷劈了一下,心慌意亂地反駁:
「你在說什麼?什麼動真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你這麼緊張幹什麼,你讓他來參加試煉,應該知道受傷是不可避免的,你害怕什麼?」
「我沒讓他來……」
沈尋驟然轉頭盯著我,「你說什麼?」
我連忙閉上嘴,不再說話。
沈尋眯眼看著我:「你沒讓他來,那是什麼意思?你連積分都不要了?你平時不是最喜歡攢積分的嗎?」
「我隻是害怕萬一他受傷,或者在裡面出事,我的任務就完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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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不再抓著我不放,而是走到一邊去。
我松了口氣,繼續盯著出口。
12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溫然依舊沒有出來。
沈尋幹脆在旁邊擺了個賭桌,讓大家猜測裡面還有沒有人能活著出來。
「應該沒人能出來了。」
「嘖,這會兒難度已經又升了一級了,出來很難啊。」
「你家血奴也在裡面吧?你還有心思在這裡賭,你還不放點積分進去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沒什麼用了,給多少積分讓他打水漂啊,我還是準備找下一個血奴吧。」
我快步走過去,把手裡的積分「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沈尋抬眼看我:「你要賭什麼?」
我甩手把積分全扔進盒子旁邊的漩渦裡。
不顧周圍的一片哗然聲,眨也不眨地盯著沈尋。
「不賭,我把積分給他用。」
沈尋猛地站起來:「我沒看錯的話,你剛剛把所有積分都放進去了吧?你就不怕他出不來,你虧得血本無歸?」
「他能出來。」
旁邊人跟著起哄:
「什麼情況啊,積分全用上了?」
「就為了一個血奴??」
「是多信任對方啊?敢這麼投資。」
「是多不理智才對吧……」
我沒管他們說什麼,眼看著積分傳送到底,我總算得到了一點心理慰藉。
再次蹲到出口處等著。
不久之後,出口再次閃爍。
溫然一步步走了出來,光影交錯間,他站在斑駁的光線下。
氣場危險恐怖,一身暴戾森寒的殺氣,周圍的玩家和 NPC 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留出中間的空白地段。
我恍惚地睜大眼睛,感受到極端的壓迫感。
身體逃離危險的本能讓我想要往後退,但蹲了太久,連站起來都有點困難。
我在中間不可避免地和他對視上。
……
溫然剛從試煉之地出來,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想要撕毀一切,渴望鮮血和殺戮。
蒼白修長的手指垂在身體兩側,忍不住緊握成拳。
垂下的眼睫眸色幽暗,漠然又殘忍。
想要摧毀一切的欲望即將衝破身體,卻在看見那雙眼睛時被狠狠壓下。
湿漉漉的眼睛裡帶著害怕和關切,睫毛一眨一眨的。
所有即將衝出來的殘暴消失殆盡,他下意識整理了下衣服,努力扯出一抹笑,怕自己嚇到她。
13
我看著他怔愣在原地,片刻後,露出一抹笑,周身的氣勢被他收了起來。
他慢慢地靠近,蹲在地上和我平視,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大人,怎麼蹲在地上?」
看見他完好無損地出來,我終於放下心來,緊繃的神經和剛剛的恐懼一下子湧上來。
我忍不住撲到他懷裡落下淚來,所有眼淚都被他胸前的衣服吸收。
他僵硬地愣在那裡,慌亂地抬手抱住我,低聲下氣地哄:
「怎麼了?怎麼哭了?哪裡不舒服?」
我在他懷裡悄悄擦掉眼淚,掐著他的臉哼唧:「腿麻了。」
他穩穩地把我抱在懷裡,慢慢往回走。
一邊走一邊從懷裡摸出幾枚積分幣。
「大人,這是您的嗎?」
我湊過去看:「嗯,你沒用?」
「嗯,沒舍得用。」
「你在裡面怎麼知道是我給的?」
「我想,應該不會有其他人在意我的死活。」
我抿著唇不說話,他毫不介意,笑得愉悅:
「大人,我很開心。」
14
積分叮鈴咣當到賬的聲音響起,我盯著眼前正在換衣服的人
剛剛沒注意看,現在才發現,他脖子上、耳後,還有鎖骨處有著細小的傷口,不知為何,現在還在滲血。
我忍不住秋後算賬:
「喂,誰讓你自己私自跑去參加的?」
他動作停頓一下,扭頭看著我。
我假裝看不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
「你不聽話,不是說了會聽我的話嗎?」
「我明明沒讓你去,誰讓你自作主張?」
他嘆了口氣,把衣服穿好,跪坐在我的床邊:
「我想給您賺點積分,讓您生活過得好一點。」
「我不需要。」
「您需要的,您喜歡大房子,要有很好的陽光,要有柔軟的床可以滾來滾去,院子裡要有秋千,花園裡要有很多的花,這樣您才會開心。」
我眨眼看著他,難掩震驚。
這些都是我平時自己心裡想的,他怎麼會知道?
「你怎麼……」
「我就是知道。」
他從口袋裡掏出積分幣:「這個也還給您。」
「你不是……喜歡嗎?」
「我是喜歡您給我的東西,但這個對您更有用。」
我接過那幾枚積分幣,慢吞吞收了起來。
「為什麼這麼突然?」
他垂下眼睛不看我,聲音含著莫名的情緒:
「遊戲明天就要結束了,不是嗎?」
我更加震驚:「你怎麼知道,玩家是不可能知道遊戲進度的。」
他慢慢靠近,聲音沙啞:
「我就是知道,大人,傷口好疼,可以幫我一下嗎?」
肩膀上靠過來一道熱意,明明是強大無比的玩家,此刻卻乖巧地環住我,不再動作。
聲音可憐地發著抖,發絲垂在脖頸,啞著聲音渴求。
我慢慢靠近他,滿足他的要求。
傷口愈合後,我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整理衣服。
依舊還是第一次成為血奴時的那一件,我終於忍不住問:
「你幹嗎那麼在意這件衣服?所有血奴的衣服都是一樣的,你沒發現嗎?」
他看我一眼,掀起衣角處:「不一樣的。」
我低頭看過去,那裡文著我的名字,小小一個,十分不顯眼。
15
我看著眼前即將變成的圓月,大腦昏昏沉沉。
今晚就是遊戲的最後一天,隻要完成最後標記,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就可以選擇進入下一個遊戲了。
這個遊戲我待了太久太久,真的膩了。
溫然在我身後輕輕環抱住我:「大人,如果被您完全標記,是不是可以永遠留在這個遊戲裡了?」
我低頭看著環在我腰間的手:「是。」
「那很好,我可以一直陪著大人。」
我沉默下來,不是的,留在這個遊戲裡的玩家最後都會變成喪失理智的怪物。
「月亮快圓了, 大人,我要做些什麼呢?」
我閉著眼睛輕聲開口:「你需要把能量傳給我, 這樣我才能壓制你,完全標記才會成功。」
他毫無防備,看了眼月亮, 低頭親了我一下。
能量慢慢湧進我的身體,他再也無力支撐,我轉身扶住他。
月亮徹底變圓,體內剛剛還在正常流淌的血液陡然翻湧燥熱起來, 熟悉的感覺傳來, 更加洶湧, 更加不受控制。
我抵抗不了誘惑地壓著他,他溫和又順從地偏過頭。
我低頭埋在他脖頸間,馥鬱的香味炸裂開來。
我猛地咬了下去,他悶哼一聲, 手臂卻依舊護在我的身後,安撫地觸摸著我的背, 我被他刺激得腰都在抖。
慢吞吞地顫著手指解開他的衣服:
「你知道完全標記要怎麼做嗎?」
「嗯。」
身體顫抖,細密的汗水從指間滑落。
我強撐著理智, 咬牙把剛剛的能量渡給了他, 隻要他能量和等級比我高, 完全標記就不會成功。
很奇怪,明明是我一直盼望著得到的東西, 此刻我卻不想要了。
隻不過是再在這個遊戲裡待一輪罷了,大不了再求求系統幫幫我。
我無法忍受, 也無法想象溫然變成怪物的樣子。
不可以。
手指逐漸失去力氣,我感受到他體內澎湃的能量時放下心來。
「是這樣嗎?遊戲還有這種東西嗎?」
「(「」「任務完成,完全標記成功, 您已結束本次遊戲。」
我蒙在原地,手腳發麻,我明明把所有能量全都還給他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呢?
消失了很久的系統突然出現,聲音艱澀: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規定,因為這項規定很久沒被觸發了。】
【什麼……】
他聲音艱澀:
【完全標記成功,要對方等級在自己之下, 或者是……】
【對方心甘情願臣服。】
眼前的人一點點轉變為吸血鬼的樣子,皮膚越發白皙, 牙齒變得尖利。
溫然起身慢慢在我脖頸咬了一口, 剛剛轉變成吸血鬼,按理說是完全無法克制本能的, 但他卻並沒有用力,隻稍微刺破了一點皮膚。
我窩在他懷裡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我騙了你,你不是知道嗎?」
「嗯,但沒關系, 大人遵守承諾陪了我整場遊戲。」
「你遊戲失敗會死掉的, 會被困在遊戲裡成為怪物的。」
遊戲關閉倒計時響起,我眼前一片模糊。
溫然語氣裡帶著滿足的笑意:
「大人,不用擔心我,我不會被困住的, 我隻會被您困住。」
「您放心去下一個遊戲吧,大人,我會順著標記找到您的。」
「即使您會忘了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