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好好休息,我明早再來看您。”陸明玉乖巧地道。
陸嶸想女兒,抱起兒子,親自將女兒送回梅苑,重新前院,蕭氏屋裡的丫鬟已經將床都鋪好了,識趣地在外面站著。陸嶸最想的當然是小別的妻子,但恆哥兒纏他,陸嶸隻好耐著性子哄兒子睡覺,直到兒子睡著,才交給乳母抱走。
屋裡總算隻剩夫妻倆了。
“今年都考了什麼?有把握嗎?”蕭氏跪坐在床邊,一邊掩帳子一邊細聲問丈夫,別人不好意思問的,她與陸嶸那麼親,不用避諱什麼,再說蕭氏對自己的丈夫很有信心。
但陸嶸不想聊試題,虎視眈眈跪立在妻子身後,眸光似火。眼看妻子細細致致地掩好一整條紗帳邊,沒等人轉過來,陸嶸就急不可耐地抱住妻子,沙啞低語,“纖纖,半個月了……”他進了考場妻子月事才結束,前前後後加起來,真有半個月了。
蕭氏面飛紅霞,修長的脖頸都透著動人的粉色,小聲嗔他,“急什麼急?”
心裡卻忍不住再次回憶了一番丈夫眼疾痊愈前後的差別。雙眼失明的丈夫,對她很是客氣,蕭氏便以為陸嶸不太熱衷周公之禮,直到丈夫能看見了,接人待物越來越從容自信,蕭氏才心情復雜地發現,丈夫晚上也越來越,不矜持了。
至於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蕭氏不想做評判。
一個時辰後,蕭氏如被人抽走了所有筋骨,軟綿綿地伏於陸嶸身上,雙頰紅潤,美眸盈盈。
陸嶸剛從考場出來,又殷勤勞作了一番,按理說他該困倦的,可抱著嬌滴滴的妻子,陸嶸隻覺得神清氣爽,好像有著使不完的力氣。稍作休息,陸嶸卷著妻子發梢把玩,輕聲問:“猜猜我在考場遇見了誰?”
蕭氏明白丈夫遇到事了,好奇問:“誰?”
陸嶸笑,“姚寄庭,帝師姚老先生的次孫。”
蕭氏聽說過姚家,乃是京城曾經最有名望的書香世家,隻是隨著姚老先生的離世,姚家似乎漸漸敗落了下來,或許宅邸依然氣派,家財依然不愁,但姚家的子孫……蕭氏記得好像聽人說過,姚家大郎痴迷醫術欲開醫館,姚老太太屢教不改,又受不了長孫在她眼皮子底下“自甘墮落”,索性將長孫打發出去,叫他去外地開。
“他怎麼了?”蕭氏繼續問。
陸嶸簡單敘述了白日之事,末了贊道:“姚寄庭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卻沉著冷靜,既有仁義之心,又能辨別忠奸,纖纖你說,把阿筠嫁給他如何?”妹妹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出落地越來越水靈,特別是妹妹身上的單純靈動,在京城一眾貴女中分外引人矚目,雖然上輩子妹妹十六歲才被皇上看中,但如今很多事情都變了,陸嶸便打算早點給妹妹定個人家,早日安心。皇宮,那是最不適合妹妹的地方。
蕭氏皺皺眉,穿好中衣,坐起來與丈夫說話,“高嫁女,低娶媳,姚家,是不是有點委屈阿筠?”別說她還沒見過姚寄庭,不知道姚寄庭到底怎麼樣,便是她與婆母也同意了,提到公爹面前,公爹能答應嗎?小姑子可是公爹唯一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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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嶸自有考慮,“高門大戶之家人口眾多,妯娌姑嬸,我怕阿筠應付不過來。姚家大郎搬走了,隻有逢年過節才回來,姚家隻有一個年近六旬的老太太……”
說句難聽的,姚老太太就算不好相處,年紀大了,用不了幾年就沒了,妹妹嫁過去,很快就會成為名符其實的當家主母,不用看任何人臉色,而且陸嶸了解妹妹的性子,有點自卑,真嫁到太有名望的人家,各種規矩壓下來,妹妹過得反而不自在。
蕭氏贊同這點,但她還是勸道:“等等吧,看看他能不能考上進士,若是考上了,這樣的年紀,也算難得了,那時候再知會父親,父親同意的可能更大些。”
“我也是這麼想的。”陸嶸笑著道,想起姚寄庭的翩翩風採,陸嶸忽然有點擔心,“可他真考上了,會不會被別人看中?”十八歲的進士,前途不可限量,姚寄庭又是名門出身,與皇上也攀得上關系。越想越擔心看上的妹婿被人搶走,陸嶸猶豫道:“要不我先叫他出來,給他透個底?”
丈夫患得患失的,怎麼看怎麼傻,蕭氏好笑地戳他胸口,瞪著他道:“我看出來了,這個姚寄庭肯定如你所說那般出彩,但你別忘了,咱們阿筠溫柔貌美,還是尚書大人的唯一愛女,就算有人搶,你還怕阿筠比不上別的閨秀嗎?”
關系到親妹妹的終身大事,陸嶸這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一經妻子提醒,他便轉過彎了,看著對面嫵媚嬌俏的妻子,陸嶸胸口大石落下,再次將妻子拉到懷裡,溫柔逗弄,“還是纖纖想得透徹,為夫差點糊塗了……”
蕭氏不上當,抓住他手,正色道:“睡吧,你累了好幾天了,別貪心。”
陸嶸感受一下身體的狀態,無奈認了。
~
一個月後,朝廷發布杏榜,陸嶸高居貢士首位,乃本屆會元,姚寄庭同樣榜上有名,而且名列前茅。親朋好友相繼來陸家賀喜,陸斬為了讓兒子靜心準備殿試,謝絕了所有客人,揚言殿試後再請大家吃席熱鬧,豪氣衝天,仿佛篤定他兒子能進一甲前三似的。
杏榜發布不久,皇上於宮裡殿試,一輪考核後,欽點陸嶸為狀元,姚寄庭為探花。
陸嶸其實多少料到這個狀元封號了,他更驚喜姚寄庭在御前的表現,到了這時候,陸嶸已經把姚寄庭當準妹婿看了,一心盼著回家向父親請示,誰料殿試結束,皇上卻單獨留下了他,“陸嶸你等等,朕有話問你。”
望著龍椅上一身明黃黃袍的前妹婿,陸嶸暗暗心驚。
第051章 51
對於明惠帝,拋開上輩子妹妹的事,陸嶸是真心敬佩的。
明惠帝乃先皇唯一的皇子,而且是老來得子,才滿月就被封為太子。為了保證皇家血脈的延續,先帝安排明惠帝十二歲大婚,但隻許明惠帝碰如今的皇後當時的太子妃一分,並嚴格控制次數,以免明惠帝年幼縱欲,傷了元氣。
明惠帝十三歲時,長他三歲的太子妃誕下一子,先帝抱到孫子,心滿意足的駕崩了,留下年幼的明惠帝登基。明惠帝生母隻是一個宮女,先帝酒後糊裡糊塗寵幸了一次,之後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這一次就成了。那宮女母憑子貴,一步登天,卻讓明惠帝少了母族的助力。明惠帝登基時,妻族乃當時的內閣首輔萬家,勢大能替明惠帝撐腰,卻也多次委婉地朝年少的明惠帝施壓,希望幼主按照萬家的意願行事。
明惠帝看似年幼好欺,暗中發力,隻用兩年時間便培養了一批心腹,其中就包括陸斬等四位如今的尚書大人。雖說陸斬四人甘心輔佐幼主,除了本身正派,肯定也有跟著皇帝,事成好取代當時幾位尚書的野心,但能夠成功拉攏這四人,也足見明惠帝馭下的手段。
兩年後,被架空權力的萬首輔告老辭官,不久病逝,萬皇後的親兄長繼承承恩侯府的爵位,領個闲差當當,再沒底氣到明惠帝跟前擺皇後娘家人的架子。萬家老實了,明惠帝念在長子的情面上,與萬家繼續保持表面上的和睦。
朝廷安定了,明惠帝知人善任,相繼平定邊疆屬國的叛亂入侵,總體上而言,在明惠帝的治理下,大齊算得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
在陸嶸心裡,今年三十一歲的明惠帝是個明君,但絕不是個好妹婿。
“文遠眼睛恢復的如何了?”
其他人都退下了,明惠帝看著臺下的狀元郎,笑容平和地問。身為先帝唯一的皇子,明惠帝不但才德兼備,連容貌都好像會集了皇族所有的靈氣,生得眼眸狹長睥睨天下,豐姿偉岸氣宇軒昂,舉手投足帶著與生俱來的帝王貴氣。
“草民眼疾已經痊愈,多謝皇上關懷。”陸嶸沉著回道。他出身顯貴,又被欽點為狀元,但一日沒有正式授予官職,一日就得在明惠帝面前自稱草民。
明惠帝點點頭,其實他隻比陸嶸大四歲,但明惠帝與陸斬君臣近二十年,這會兒不自覺地把陸嶸當成小輩看,感慨道:“天妒英才,叫你失明那麼多年,不然以文遠的才幹,早成了朕的左膀右臂了。”
明惠帝這話絕非客套,陸斬等人慢慢老了,他還年輕,明惠帝一直在留意新的可造之材,武官裡他最看好楚行,文官,本來另有人選,但陸嶸這個少年神童的復明加連中三元,一下子又把明惠帝的栽培之心吸引了過來。
因此明惠帝是真的欣賞陸嶸之才。
“皇上過獎了,草民才疏學淺,實在當不起皇上的厚望,但草民願竭盡所能替皇上分憂,造福百姓。”陸嶸不卑不亢地回道,說的也是他心裡的抱負,男兒頂天立地,既然立志當官,就該盡忠職守,報效朝廷。
該謙虛的地方謙虛,該表現的地方表現,明惠帝對陸嶸越發滿意,終於道出留陸嶸談話的緣由,“文遠,按照以前的規矩,你這個狀元郎應該先進翰林院,熬熬資歷,再按部就班地提拔上來。但朕覺得,你才智過人,留在翰林院是大材小用,小小的翰林院,也無法施展你的抱負。最近兩年長江兩岸多有決堤、洪涝之災,朝廷賑災銀兩一批批地撥下去,收效卻甚微,貪官汙吏除了一茬又來一茬,眼看夏天將至,雨水漸多,朕再三考慮,欲派一心腹到長江各地勘察堤岸修築情況,並暗中懲治貪官庸官,如果朕把這份差事交給你,你可有信心辦好?”
這個差事,很是得罪人,普通小官過去,怕是壓不住地頭蛇,陸嶸既有才幹,又有陸斬在背後撐腰,最適合不過。
而陸嶸聽完明惠帝一席話,心中羞愧之極。
皇上一心想著國家大事,他卻誤會皇上留他是因為兒女私情……
“草民願為皇上分憂,赴湯蹈火不辭。”面對明惠帝的賞識,陸嶸撩起衣擺跪了下去,鄭重承諾道。兩大河流的防洪關系到無數百姓的安定,從抱負上講,陸嶸願盡力護住百姓,從前程上將,這份差事辦好了,他的官職能連升好幾品。
明惠帝笑著叫他起來,體貼道:“長江從西蜿蜒到東,堤岸治理絕非一時一日之功,文遠可攜帶妻兒一同前往。你眼睛才恢復,兒子年幼,朕可舍不得讓你離家多年,與親人分隔兩地,隻能鴻雁傳書。”
陸嶸心中歡喜,垂眸拜謝:“謝皇上體恤。”
明惠帝還有其他事情要忙,最後道:“事不宜遲,你月底便動身吧,長江沿岸輿圖朕已命人畫好,你這半月仔細想想行程,臨行前遞給朕一份折子便可,朕會安排下去,配合你的計劃行事。”
言罷,身邊的大太監將早就備好的輿圖取出來,雙手送到陸嶸面前。
一份輿圖,牽扯無數百姓民生,陸嶸肅容結果,叩首告辭。
回陸家的路上,陸嶸都在研究這份輿圖,到了家,見到妻子,陸嶸終於收心,與妻子提起這份差事。想到明惠帝,陸嶸忍不住嘆道:“他是明君,按照阿暖所說,那世阿筠出事後,皇上再未踏足後宮一步,可見阿筠的死應該與他無關。纖纖,等我替妹妹定下親事,斷了妹妹進宮的可能,咱們就忘了此事吧,隻把他當皇上看。”
妹妹究竟怎麼死的,陸嶸無法知曉,若前妹婿是個普通人,陸嶸可能還會暗中報復一下,但前妹婿是皇上,還是個明君,陸嶸一來沒有報復的本事,二來覺得皇上未曾害過妹妹,既然如此,不如腳踏實地,隻做君臣。
蕭氏比丈夫更熟悉明惠帝,再怎麼說,那都是她的堂兄,平時見面對她還挺好的。想想明惠帝的為人,蕭氏第一次對丈夫說出了她的猜測,“我總覺得,皇上是真心喜歡阿筠的吧?你想想,以父親對阿筠的疼愛,他會不知道宮裡不適合阿筠?父親又是皇上器重的大臣,皇上行事明智,不可能為了阿筠脅迫父親答應,他肯定先做了什麼讓父親相信阿筠進宮會平安,父親才願意把阿筠交給他。”
陸嶸默認,沉默許久,才悶悶道:“但阿筠還是出事了。”
真心如何,假意如何,他隻在乎結果,隻在乎妹妹的平安。
蕭氏說這些,隻是希望化解丈夫對皇上可能有的君臣偏見,並未試圖勸服什麼,見丈夫不高興,蕭氏溫柔地握住丈夫手,柔聲道:“是啊,所以你得趁咱們動身前,就把阿筠與姚寄庭的婚事定下來,免得咱們走了,離得遠,這邊發生什麼都鞭長莫及。”
隻要小姑子定了親,無需出嫁,明惠帝就做不出與臣子搶妻的事。
聽妻子這麼說,陸嶸神色舒展,滿足地將跟他一條心的妻子拉到懷中,低頭輕吻。
傍晚陸斬回來,陸嶸第一時間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