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細白的手拍在他的心髒上。
於舟討厭他一副看透一切的樣子,揮開他的手,“以後不要在用心靈感應看我的內心。”
那人停下動作,眼中的笑意頃刻消失,“猜一下怎麼了?你要是不爽,也可以猜我的唄。”
於舟被這麼一激,也閉上眼睛,用屬於雙胞胎特權的心靈感應去探索那人的內心,半響,他嗤了一聲,“自己還不是一樣是處男,就會笑別人。”
那人俯視著他,“不要隨隨便便喜歡誰,也不要隨隨便便談戀愛,藥罐子,你要明白,你這輩子不可以愛上誰,因為你愛了誰,就是害了誰。”
於舟垂下睫毛,“我知道了。”
他活不了多少年的,他自己心裡有數,就算對誰心動,也不會去表白的,反正他總會死的,愛上了也是害了人家。
看著他的人將手放在他的心髒上,“看吧,我感應到了,你喜歡也不敢承認的,因為你怕傷害對方。”
於舟的臉重新繃住了,“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沒事就感應我啊,你好煩啊。”
“要不是我跟你有心靈感應,你怎麼可能成績這麼好呢?還不是都託的我福?”
“少扯了,心靈感應隻抱持在幾米之內。”
“不。”那少年搖頭,眼底陰暗,“你的心髒一痛,我身在金嶺就可以感受到,你為了誰而心動,我身在金嶺也可以感受到,所以,你不能喜歡誰,心跳一快,你就會休克了,這樣我的心髒會痛,所以,你的喜歡請止步在暗戀上。你知道的,我不知道心慌或者心痛的感覺,否則,我會毀了你。”
於舟抿著唇,“我明年就是去金嶺了,也不會跟你同班的。”
“你會的,你必須跟我呆在一起,住宿的環境這麼差,你不跟我在一起,誰在你發病的時候照顧你?難道你想同學們都知道你有心髒病?哎,這種事要是捅出來了,煩惱就更多了。”
“我才不怕,我最近交了幾個好朋友,他們對我很好很好,到時候就算他們知道我有心髒病,也不會排斥我的。”
看著他的人眼眸一眯,面容如同天神般冰冷俊美,“心髒病倒不是大事,到時候人家知道你父親在是金嶺中學當校長的,你看人家愛不愛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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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裡,一般身為老師和校長的孩子,都是同學們私底下排斥的對象,因為學生經常會抱怨學校,如果抱怨被這種孩子知道了,怕他們會去告狀。
所以這類孩子,雖然學生們表面上跟他們沒什麼隔閡似的,但班中一旦出了內奸或者什麼事,同學們都會怪到這類孩子身上取得。
“隻要我不說,他們是不會知道的。”於舟不太喜歡自己的雙胞胎哥哥,為人太陰暗了。並且喜歡控制他,雙胞胎一般都有這種傾向,他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就要將於舟也變成什麼樣的人,將他時刻留在自己身邊,並且穿著一樣的衣服,享受著所有人吃驚羨慕的目光,比如:“哇,雙胞胎耶,好帥哦。”
“兩個人長的一模一樣,太神奇了,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雙胞胎,好幸福。”
於舟的兄長有強烈的操控欲,不喜歡於舟跟任何人玩耍,也不喜歡於舟的任何朋友。要是不因為於舟的身體,他初二那年不可能去國際雙語學校上課的。
此時他的兄長,細白的指又放在他心髒上,語氣慢悠悠的,卻有些諷刺,“哎,雖然嘴上說自己不害怕,但心髒明明跳得快了嘛,嘖嘖嘖,這樣下去,會犯病的噢。”
於舟按耐住心頭的暴怒,“你能不能別再感應我了?”
“不能。”他冷冰冰的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若不是心中有鬼,怎麼會怕我感應你。”
“我現在也長大了,你這樣讓我困擾。”
那人冷笑,不在言語。
赫連尹跟陸梓潼吃過飯,也回了房間拿和服,靈靈還沒回來,兩人便取了和服又出來了,前往女湯泉泡澡。
路上,赫連尹跟陸梓潼都沒有說話,兩人都是安靜的性格,湊在一塊也沒什麼話題,就聊聊學校的瑣碎事,比如這次的期末考。
陸梓潼苦惱地說:“這次期末考沒把握好,有幾題都答得不是很順暢。”
赫連尹頷首,面容平淡,“不要太有壓力了,這學期的成績不算什麼,下學期的期末考才是關鍵。”
“嗯。”陸梓潼悶悶應了一聲,“希望如此,對了,尹同學,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嘛?”
“請說。”
陸梓潼裹著粉藍色和服,面容隱隱露出小女人般的嬌羞,“你哥哥喜歡吃什麼?”
赫連尹一愣,扭頭看她,“你不是跟元熙在曖昧期嗎?”
“哪有,我們隻是朋友。”陸梓潼笑容腼腆,“對了,你哥哥戴在手上那個薏米串子在哪裡買的啊?我手上的那個之前不小心被我弄斷了,我想再去買一條戴著,我看你們都在戴,蠻好看的。”
她的話十句話九句不離赫連胤,看得出來,她已動了心的。
赫連尹斂住眉色,輕描淡寫道:“那個是之前我們去東北訓練,在山上摘的薏米豆子,然後串成手鏈當做紀念品的,如果要去買,我也不知道那裡有,你可以等等薏米季節,然後摘一些串著戴,還可以保健身體的。”
“這樣啊,原來你們都在東北訓練過啊,怪不得身手都那麼好,對了尹同學,你哥哥平時都喜歡幹嘛啊?打籃球還是看書?”
赫連尹心頭鬱著一口氣,“你可以問問元熙啊,他天天跟哥哥在一起,都知道的。”
“我問過了,男人嘛,都是很粗心大意的,從來不留意人家的生活喜好的,女孩子就不同的,一般女孩都細心,像尹同學這樣的,一定是又聰明又能幹了。”
也不知道哪刮來的邪風,陸梓潼開始親近赫連尹了,並且對她的一切贊不絕口。
赫連尹有些不習慣,陸梓潼一會說她皮膚好,一會說她的眼睛漂亮,帶眼鏡也很好看,顯得有書卷氣,有文化,腿也長,穿什麼衣服都好看,總之,赫連尹被她誇得和天仙一樣,各種仙氣飄逸美麗迷人優雅。
赫連尹始終保持沉默。
倚靠在湯泉邊緣,西瓜發頂疊著一張白色湿毛巾,臉色沉寂,染了霧氣的眼睛擱在一旁的木桶裡。
陸梓潼心情格外的好,把水撩到自己肩窩鎖骨上,笑聲銀鈴。
三味線‘登登登’的聲音在半空盤旋著,這是一種很古老的樂器,聲音低沉富有穿透力,古樸迷人。
赫連尹靜靜地聽著,絕對樂感的心弦隨著那三味線不斷起伏著。
音樂的波動越來越快。
越來越激烈。
赫連尹胸腔裡的海潮從四面八方卷起,激烈中帶著渴望,惶惶的茫然。
她睜開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很想見見那個彈三味線的人。
也許受三味線的影響。
又也許是受心海波動的影響。
心中有一腔熱血,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靈魂樂感了,聽到令自己動容的音樂,腦袋像是被打開了一條新的棧道,想要去尋找。
她快速穿了衣服,對水中一臉迷茫的陸梓潼說,“你洗完就先回去,我現在要去一個地方。”
赫連尹匆匆離開。
望著半空。
尋找那抹激烈的三味線。
那是從哪裡傳來的呢?
她閉著眼睛,用心中的靈魂樂感尋找那抹音樂的尾巴。
啊!
找到了。
木屐在地面上敲出‘噠噠噠’的聲音,十五分鍾後,她立在一條木橋上,一抹飄逸的白衣隱在重重綠影後。
這個地方,她早上就來過,這是進入酒店大廳的必經之路,小橋流水,碧泉粼粼。
此刻。
赫連尹的內心是激動的。
她分枝拂葉,往綠竹煙影後的身影慢慢走去。
那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他盤腿坐在地上,身上的白色和服松松垮垮的搭著,卻一點也不突兀失禮,因他的眼眸閉著,神情一本正經,赫連尹一眼就斷定出來,這人是日本的現代和尚。
赫連尹雙手合十,坐在他面前。
沒想到他卻開口說話了,說的話還是中文,“可是有煩心事?如果有,可與我訴說,你我在這裡相遇,也算有緣。”
赫連尹微微愕然,“你懂中文?”
男子不在說話了,低著頭,手指在白色的三味線上撥動,時快時慢,似乎在鼓勵她訴說。
赫連尹虔誠地低著頭。
“師傅,我想不通,我自認學識廣博,很努力,也很刻骨,可是為什麼,我就是寫不出令人動容的詞句呢?”
她閉著眼睛,也許她也在迷茫,不管她的歌詞怎麼填,總覺得下筆停滯,寫出來的東西華麗空洞,沒有任何靈魂。
三味線的音樂突然急了起來。
“自認為擁有財富的人,其實是被財富所擁有了。”
赫連尹一愣,臉色蒼白,“師傅,我已經被自己的學識控制住了?”
“萬物的一切都是假象,不要尋求高超,要尋找自然,誠實看待自己,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欺騙你,不要菲薄自己,亦不要狂妄自己,放下這些假象,你才可以看清心中那扇緊閉的門它是為何緊閉。”
赫連尹聽不懂這句話,佛經向來深奧,需要花很多時間來解讀。
男子手中的三味線慢了下來,他笑道:“不必感到苦惱,當你知道迷惑時,你並不悽慘,當你不知道迷惑時,才是最悽慘的。”
赫連尹笑容單薄。
“不要帶著野心和*看待前程,甘於平淡,樂於寂寞,你的生命將會不平凡。”
赫連尹離開的時候,對那男子深深鞠了一躬,他沒有任何反應,低頭彈著自己的三味線,並不在意。
她慢慢踏上了木橋,帶著自己手中的小木桶,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這些話令她沉思了很久。
自認為有智慧的人,通常都被智慧控制了,寫出來的東西,脫離了本心,卻一直欺騙自己寫的東西是美麗的,這是愚蠢的自欺欺人。
有了煩惱,才會有進步,如果從來不為自己前程擔憂的人,才會一直退步甚至可悲,真正追求一樣東西,不應該帶著野心和回報的欲望,要甘於平淡,樂於寂寞,這樣,才能真正的活於精神之上,不會為了平淡而抱怨,不會為了寂寞而不滿,生命的不平凡,正是因為你淡泊了它,寬容了它。
原來如此啊。
赫連尹晃著手臂深吸了一口氣。
寫不出歌詞,並不是她的文學造詣不夠,而是她沒有靈感,強硬逼自己寫出來的東西,不過是賣弄文採,卻又不肯承認它是劣質的東西。
不可以有野心。
不可以有欲望。
真正愛它,要把它當做自己血脈中的靈魂,隻有文字與靈魂心靈相通了,流瀉出來的音樂才能引起觀眾共鳴。
她似乎有點明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