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去。」
背後撬朋友牆角被抓包。
不過沒關系,反正尷尬的不是我。
周憐笑了笑,沒接她的話,轉身上車了。
時婉攥著我的腕骨,指甲掐緊我的肉裡。
我的手腳冰涼,唯獨被她抓著的地方有些熱量。
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頭痛欲裂。
我看向時婉,認真道:
「我們分手吧。」
「不好。」
她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時婉的臉色不好看,眉頭緊鎖:「是因為楚闊?」
「他明天就走,你不用因為他……」
她的聲音忽遠忽近。
我的腦袋疼得快要炸開,沒有了與她分辨的心思。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朝我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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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熟悉。
讓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宋……」
11
許是淋了雨,又被冷風一吹。
我的身體本來就不怎麼好,一下子便發燒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聽見時婉在打電話。
「抱歉,今天有事……」
「……生病了,我要照顧他……」
昏沉的睡意再度湧上來。
我迷迷糊糊又睡過去,額頭上的毛巾被人換了一塊。
再醒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我是因為口渴醒的。
嗓子幹到刺痛。
腦袋上的毛巾好像已經幹了,高熱燒得我渾身沒了力氣。
我開口想喊時婉,半天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
她不在房間裡。
水杯放在床頭櫃的邊緣。
我努力支撐起來去夠它。
手腳都沒什麼力氣,用力挪到床邊的時候,身下的被子陡然一滑。
我碰翻了水杯,人也重重砸在地上。
渾身像是散了架一樣,哪裡都疼。可是沒有人過來扶我。
腦子燒得神志不清的時候。
那個人就出現了。
她有一張和時婉八分相似的臉,笑起來唇角都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笑著喚我:
「阿渝。」
她說:
「你要好好生活。」
我想喊她的名字。
可是喉嚨幹裂到疼痛,吐不出一個音節。
宋桉桉。
別走。
宋桉桉——
12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身體的溫度消下去了一點。
睜眼是白色的天花板,吊瓶,還有時婉。
見我醒來,她的眉頭稍微舒展,倒了杯水給我。
喉嚨裡的刺痛終於有所緩解。
「阿渝,你這次燒的好嚴重。」
她的臉色有些奇怪,聲音還是放柔了:
「回來時看你不在床上,怎麼忽然掉下床了?」
我沒說話。
她的目光落在我打針的那隻手上,又輕聲開口:
「阿渝……你的手上……」
「怎麼都是疤?」
我垂了眼。
交錯的疤痕盤踞在我的手臂上,像醜陋的蟲子。
我避開這個話題,反問她:
「你去哪裡了?」
我明明聽見她說要在家照顧我。
她沉默一瞬:「公司那邊忽然有事。」
騙子。
其實我聽到了。
楚闊回來的第一天晚上,就撒著嬌讓她陪他去娛樂場。
定的日期就是今天。
「你打電話給楚闊。」
時婉愣住。
我定定地看著她,她沒有動作。
我第二次提起:「我們分手吧。」
「不行。」
她拒絕得毫不猶豫。
握上我沒有輸液的那隻手,抓得很緊。
「阿渝,我們不分手。」
「那楚闊呢?」
我眉目平靜。
「他要結婚了。」
時婉的聲音有些滯澀。
「他爸媽給他安排了相親對象,彼此都合適,婚期也定了。」
「他這次隻是回來看看,今天他就走了,回去結婚。」
時婉的臉色像陰影裡的海,讓我窺探不清。
卻又清晰地瞥見她眼尾暈開的一抹紅。
我直覺自己在這個故事裡面扮演了一個並不怎麼好看的角色。
像是真愛之間的惡毒男配。
我知道我應該生氣的。
可是看著時婉的那張臉。
所有的脾氣一下就沒了。
我嘆了口氣。
沒有再提。
13
楚闊從那天以後,好像真的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
那間上鎖的房間再次被塵封,像是沒有人打開過一樣。
我和時婉像是回到了從前。
可是落鎖並不意味著塵封。
總有一天,匹配的鑰匙還是會打開那扇門。
我是在外地出差遇到的楚闊。
我知道他其實不怎麼把我放在眼裡,隻要他在,便永遠是時婉的首位。
所以他不用正眼看我,也能讓我潰不成軍。
在酒店用餐時他忽然出現,毫不客Ṱṻ⁵氣地坐在我的對面。
我有些錯愕:「好巧。」
楚闊彎了彎唇:
「不巧。我是從婉婉那裡知道你的行程,特意來找你的。」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有些虛浮:「乍一看還是挺像的。」
我知道他是在說我和他,沒有答話。
楚闊並不在意我的沉默,對上我的眼睛:
「你愛時婉嗎?」
我還是沉默。
他笑了笑:
「我是心裡有氣,放不下也舍不了,就想著和她互相折磨。」
「時婉和我分手後沒有找過其她人。」
「聽到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有些驚訝。」
「後來她們給我看了你的照片。」
楚闊眼波流轉,臉上的神情有些高興:
「比起她找替身——」
「更讓我高興的是,她永遠放不下我。」
他笑起來神色矜驕,落在我臉上的目光帶著被偏愛的傲慢:
「所以我決定不放手了。」
「沈渝。」
「我要把她搶回來。」
14
我出差回來是四天後了。
時婉來機場接我的時候,還給我帶了我最愛吃的甜點。
我有些疲憊地把它放在一邊。
時婉不在意,垂眸看著我笑:「小時,我們去過二人世界好不好?」
「我給你批假,去外面看……」
她話沒說完,就被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聯系人的名字我看得分明:
阿闊。
時婉下意識地看我,我錯開眼,自覺回避,想拿耳機戴上。
她卻先一步拉住了我的手。
下一秒點開接通鍵和免提。
楚闊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小婉。」
「我要結婚了。」
「這個月八號。」
「你能過來嗎?」
時婉的眸子死死盯著我的眼睛。
我垂下眼,掩住眼裡的神情。
好半天。
我聽見她說:
「好。」
15
楚闊的婚禮是我和時婉一塊兒去的。
我本想去公司,她的態度卻意外地強硬:「阿渝,你是我的男朋友。」
是男朋友——
還是退而求其次的代替品?
我沒問她。
因為我們同樣卑劣。
楚闊的婚禮很熱鬧,現場人很多,布景也漂亮。
我坐下時,聽見鄰桌的人在討論女方:
「你可不知道呢,小周可喜歡他了,婚禮都是親自設計,每一個環節都監工了的。」
我抿了抿唇,側頭時卻對上時婉含笑的眼。
她笑得有些促狹,像是也聽見了她們的談話。
「阿渝,你喜歡什麼樣的婚禮?」
我沒有想過。
婚禮和餘生。
對我來說,一直是未知的空白。
以前也想,隻要那個人能陪在身邊,就這樣一輩子就好。
後來就不想了。
時婉沒等到我的回答,兀自點了點我的額角:
「如果我們結婚……」
「一切都按照你想的來,好不好?」
我們不會結婚。
我下意識地想脫口而出。
臺上的人卻先我一步。
麥克風的雜音混著男人飽含情緒的聲音,在場內回響,震耳欲聾:
「時婉。」
「我不想娶她。」
「隻要你願意,我們現在就離開。」
所有人的目光順著楚闊的眼神看過來,震驚,嗤笑,憤怒……無數種情緒沉沉地壓過來。
心髒在一瞬間壓力升到最高。
我的耳邊是不存在的嘈雜。
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楚闊看著時婉,他們像是隔著銀河相望的織女牛郎。
他垂眸看著她,飽含深情。
「時婉。」
「我想通了,我不在意以前了,隻要今天你願意,我們就在一起。」
「我不想娶別人,不想和不愛的人過一輩子。」
「我愛你。」
「時婉。」
「我們一起離開,好不好?Ṱúⁱ」
場中一片哗然,我看見不知是誰的長輩哭喊著要上去攔住他。
人聲如潮水,慢慢將我們淹沒。
我看向時婉。
她的手攥得很緊,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腕骨處的疼痛蔓延,可久違的窒息感讓我說不出話。
下一秒。
她陡然松開手。
我怔怔地看著她起身,朝著楚闊奔去。
人潮擁擠,他們卻越來越近。
我看著她抓住了楚闊的手,從洶湧的人海裡,和他牽著手離開。
我看見楚闊唇角的笑。
還有四面八方的議論聲。
我聽見有人罵楚闊破壞了婚禮,罵時婉前女友不該來,罵我管不好自己的女朋友。
心髒處的重壓像是快要爆炸開來。
我卻隻是愣愣地看著他們消失的地方。
好羨慕啊。
時婉。
16
時婉握著楚闊的手帶他離開了會場。
身後也有人追過來。
她將油門踩到底,一路飛馳。
車內的空間很安靜,楚闊沒有說話,臉上的笑卻沒有消下去過。
時婉不知道要去哪,她的腦袋裡面是一團亂麻,理不清,也剪不斷。
停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帶楚闊回了家。
楚闊打開那個上鎖的房間,換完衣服出來時就見她坐在沙發上抽煙。
時婉戒煙很久了。
是從他離開之後,她就不再抽了。
嫋嫋的白煙模糊了她半邊側臉,楚闊被煙味嗆到,心下卻有些不安。
他走過去抱時婉,想親她。
卻被她避開。
唇堪堪擦過她的臉。
楚闊怔住,她卻什麼也沒說,拿了手機要撥電話。
楚闊眼尖,瞧見那個備注:阿渝。
他想也沒想,直接抓住她的手,沒讓她撥過去:
「你要做什麼,阿闊?」
時婉蹙著眉,面上是他從未見過的煩躁:
「給男朋友打電話。」
楚闊呆住,方才的喜悅蕩然無存:
「時婉。」
「他像我。」
她抬眸,對上楚闊的眼睛,沒有否認。
「你不是因為他像我才和他在一起的嗎?」
「你都帶我走了。」
「他隻是個替代品!」
「我回來了。」
「我以後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時婉。」
「我原諒你了。」
「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時婉看他,面上沒有表情,白色的煙模糊了她半邊輪廓。
可楚闊還是清時地看見她另外半張臉上的冷意。
她說:
「不好。」
「楚闊。」
「我虧欠你。」
「你不想結婚,我陪你。」
「可是你不應該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你ƭû₈的家人,未婚夫……和我的男朋友都下不來臺。」
「因為我欠你,所以我選擇先照顧你的情緒。」
「可是楚闊。」
她眸色黑白分明。
「我已經不愛你了。」
17
楚闊的情緒驟然崩塌,像是被風吹散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