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這個沒良心的,我與他患難與共,他竟然嫌我貌醜,逃了去了。
「哎呦喂,我不活了。
「沒有臉了。」
我哭著哭著,那個碎嘴的孫嬸就來假模假樣的來安慰我。
我倒是如實說了,說我自己愛慕郎君已久,才不遠千裡地來到京城,在郎君困頓時痴心守護,不曾有過一絲一毫懈怠,如今不過是說了句以後想要嫁給郎君為妻,竟是給連夜嚇跑了。
我還給他們看了謝鴻軒的手寫信。
信上寫他十分感謝我的幫助,可他已有意中人,不能與我相配。
還文绉绉地寫道:「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我大聲地問孫嬸:「你說他是不是嫌我醜?你說,你說啊!」
孫嬸也被我問住了:「可能是吧,你也還行,實在不行,我還有個侄子。」
我哭得更大聲了。
有了孫嬸的宣揚,不出兩個時辰,整個巷子都知道謝鴻軒嫌我貌醜,逃遁去了。
我將一個尋人告示貼在巷口,看看有沒有人見過謝鴻軒,給我個消息。
這便是我的計策,郎君怕旁人拿住我,我就先跟郎君撇開關系。
若是真有人想拿我做文章,恐怕我藏得再好也會被人拎出來,還不若這樣,若這樣也不行,我便了斷自己,反正我不會讓人捏在手裡威脅郎君。
傷心了兩日,我便又開始接著賣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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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喜來在我院門口徘徊,正巧我回來看見。
我清了清嗓子:「喜來!」
喜來看著我回來了,忙頭也不回地朝前跑去。
我追了幾步,實在是追不上,隻能氣急敗壞地喊道:「趙大柱!你給我站住!」
喜來進宮前的名字便叫作趙大柱,小竹兒早就告訴了我。
喜來一跺腳,回頭看我:「不許叫我趙大柱。」
趁著他停下的工夫,我趕忙揪住了他。
將他薅回了院子裡。
我鎖了院門,扔下扁擔:「你跑啊,你怎麼不跑了?」
喜來換了一副面皮,一副討好模樣:「我的好姐姐,我這不是怕你惱我。」
喜來沒臉沒皮地拽過我的手臂,來回搖晃。
我掸開他的手:「少嬉皮笑臉,你尋我何事?」
「沒,沒,我就是想二柱了。」
「你少來,你要是真想小竹兒,便就去書院尋他了,又怎麼來這小院。」
他又扯著我的衣袖:「我聽說謝小郎君跑了,不是怕你難過嗎?」
「那你來看我,你還跑做什麼?」
喜來摸了摸鼻子,有些委屈巴巴:「我不是怕你還生我的氣嗎?」
我捏了捏喜來的臉蛋:「還生什麼氣,小竹兒可比你討人喜歡多了,我喜歡還來不及,我去做飯,等小竹兒下學,咱們三個好好吃一頓你再回宮罷。」
喜來嘿嘿一笑,虎牙也露了出來:「趙竹這個名字真好聽,你也給我起個名吧!」
我白了他一眼:「我覺得趙大柱更好聽。」
10
小竹兒沒什麼心事,隻覺得有好吃的飯食和哥哥便開心。
兩個人眉開眼笑,像是一大一小兩個套娃。
喜來晚上還要回宮,不便飲酒,我準備了些白豆蔻熟水。
我給小竹兒夾了些菜,又給喜來夾了些。
喜來突然正了顏色:「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嗯?」我有些疑惑地看著喜來。
「謝小郎君已經走了,你打算怎麼辦?」喜來又解釋了一遍。
我低下頭醞釀了下情緒:「哼,郎君不要我我的日子也要過下去,這個世上沒了誰都能好好活下去的,再說了還有小竹兒同我做伴不是嗎?」
我又看了眼喜來:「這樣你也不用擔心小竹兒沒人照顧了不是?」
喜來尷尬地笑了笑:「嗯,是啊。」
這幾日賣包子,除了往日的老主顧,還會有三五個新面孔,有意無意地跟我打探謝鴻軒的消息,我倒是不介意跟他們大倒苦水。
郎君寫的信我也揣在身上,若是有想看的,我也不介意給他們看看。
我以為喜來不會來,可他還是來了。
當時,喜來讓我幫他養弟弟的時候,我便害怕動機不夠純粹,朝堂詭譎我不懂,可我知道,有些人是故意來接近郎君的。
可是小竹兒當真是個很好的孩子。
「你想接走小竹兒嗎?」我偏頭看喜來。
還不待喜來答話,小竹兒趕緊搶答:「不要,我要跟著姐姐。」
喜來面色有一瞬的尷尬,馬上又恢復如常:「我接他去哪?」轉頭又對趙竹說道:「以後要好好學習,給哥哥掙個功名回來,到時候,哥哥也能跟著你風光風光。」
說話間又嘿嘿笑了兩聲,嬌憨的樣子著實是可愛。
我看著喜來:「你俸祿有多少呢?」
喜來回道:「幹嘛?」
「我想開個店面,缺些本錢,想同你借些。」
在喜來的支持下我開了一家包子鋪,鮮肉大包。
是我自己提上的四個大字。
「姐姐,你還會寫字啊,真好看!」小竹兒在一旁感嘆。
怎麼不會寫呢?阿娘在時,阿爹也總把我抱在腿上,一起練字,阿娘叫我們吃飯也不挪動,總要喊上三五遍才會起身。
我僱了兩個跑堂,因著我這店裡實在是紅火。
不到一年,我便將喜來的錢還上了,他還不肯要。
倒也罷了,那便以後留著給趙竹上學用。
店面紅火,日子過得倒也輕松,房東大叔的院子也住滿了一年,我又續了一年的約。
郎君也走了一年多,沒個音訊,可我覺得我和郎君一定會再見面。
我是有些想他的。
正值年關,我置備了許多年貨,小竹兒看著大肘子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
去年郎君離去,我又忙於生計,未曾好好過年,今年一定要好好過一過。
書院也放了年假,我給小竹兒置辦了一身紅袄,小竹兒現在人胖了些,養得也白了些,我用胭脂在他的額頭上點了紅胭脂,活像個年畫娃娃。
我給喜來也裁了一件新衣,等他出宮了再送給他。
宮裡想必也是更忙活的,新年前喜來怕是拿不到這件新衣了。
我看著笸籮裡那件縫制了一半的新衣有些出神,那是我給謝鴻軒的。
小竹兒進來依偎在我身邊:「姐姐在想郎君?」
「有什麼想的,他都不要我了。」
小竹兒挽著我的手:「郎君會回來找姐姐的,他舍不得姐姐。」
我點了一下趙竹的頭:「你個小孩子懂什麼?」
小竹兒笑嘻嘻的:「我就是覺得郎君舍不得姐姐。」
我摟著小竹兒:「我們去包餃子吧,我一會包幾個銅錢兒,比一比咱倆誰吃得多!」
「肯定是姐姐吃得多呀,明年姐姐的包子店裡肯定是財源滾滾!」
「屬你嘴甜。」
11
我和小竹兒吃完餃子便在院子看煙花。
整日做生意都是鬧哄哄的,我便更喜歡安靜些。
躲在院子裡看遠處的煙花倒是別有一番興致。
小竹兒到底還是個孩子,吃飽了,便在院子裡堆雪人。
這風也帶上了年味兒,竟也不冷。
郎君在做什麼,真的像小竹兒說的一般嗎?
於道各努力,千裡共同風。
等郎君回來,看我將包子店開得這般紅火,肯定也會替我開心。
我正招呼著小竹兒回去暖暖手,就看喜來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正是年三十,喜來怎的跑了出來?
我忙關了院門,便將喜來接了進來。
這一年喜來的個頭也長高了許多。
我問喜來發生了什麼事?
喜來言道:「宮變!」
喜來好容易把氣喘勻了,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出來。
原來是近年來皇帝身子一向不太強健,按理說應是將權力慢慢移交給太子,可皇帝偏偏不給,時常叫三皇子到御書房中議事。
今年過年皇帝更是隻吊著一口氣了。
按道理皇帝殯天之後皇位就要由太子繼承,可三皇子今夜策劃了一場宮變,燃放的煙花之聲掩蓋了宮廷之中的喊殺聲,喜來也趁亂從宮裡跑了出來。
許多百姓也不會曉得今夜一過,江山便會易主。
其實江山易不易主對於那許多百姓來說並沒有什麼在意的,在意的不過就是明天能不能吃飽穿暖。
無論是太子即位還是三皇子即位,隻要他們不是暴君,百姓是不在意的,我也是不在意的。
可也要防患於未然。
我拿出郎君給我的錦囊,那是郎君離開我時留給我的,說若是天下生變,便打開它。
我打開錦囊,裡面有張紙條,上面寫的是京郊的一處莊子,郎君說,要是感覺有什麼不對,便先躲到那裡,做一個中轉之地。
我拿上了所有銀錢,還有幹糧,連夜帶著喜來和趙竹便逃了出去。
我在桌上留了字,跟房東大叔說我去了邺城,過陣便會回來。
走了一夜,小竹兒有些吃不住,我和喜來便輪流背著小竹兒向前走。
好在第二日,我倆遇見了一輛牛車,我給了駕車老漢五文錢,煩他載我們一程。
小竹兒依偎在我的左邊,喜來在我右邊,車上稻草倒也松軟,他們兩個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我卻要醒著神兒。
好容易走到了莊子,一個富態的大娘便來問我是誰。
「大娘,我叫李伶。」
大娘綻開了笑臉:「原來是李伶姑娘,大人都交代了,您快跟我回去暖和暖和。」
也不知是這爐火太暖,還是旁的什麼,總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走得時候,小竹兒還把那件我縫制的新衣拿上了,除了喜來那件,還有給郎君沒縫制完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