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趁他昏迷時,還扇了他好幾巴掌泄憤呢……
裴鄭則見我一直不說話,又懇求道:「姑娘,我暫時沒辦法回家,這段時間求你收留我,行嗎?」
「我……」
「裴某絕不會白吃白住。」仿佛生怕被我拒絕一樣,裴鄭則趕緊補充,「等我能走動了,立馬下來幫姑娘幹活。」
「你們男人都擅長畫這樣的餅嗎?」
裴鄭則的神情有些茫然,似乎不太理解我的意思,但還是繼續向我保證:
「等時機合適了,我就立馬回去,絕不會一直叨擾姑娘。到時候,姑娘想要怎樣的報答,我都竭盡所能給你。」
11
畢竟被男人騙過一次了,我也沒那麼容易心軟了。
我抱著臂,沉思了一會兒,故意試探他:
「可你一個大男人住我這,傳出去豈不是壞了我的名聲?」
裴鄭則聞言,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
「剛才怕姑娘覺得冒昧,就沒敢說。」
「裴某親了姑娘,本就是想娶姑娘的——隻要姑娘不嫌棄。」
我呵笑起來:「你想得還挺美。」
裴鄭則愣了一下,眼睛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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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是姑娘不願意……我也絕不會強求。」
「再說吧。」
我擺擺手。
說話倒是好聽。
隻是不知道做事是不是跟衛戎一樣難看。
「以後不要姑娘姑娘地喊我,文绉绉的,聽起來難受。」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我叫姜芙,記住了啊。」
裴鄭則想點頭。
但脖子被我纏得太結實,動作看起來格外滑稽。
我又笑了一聲,走出門去。
12
就這樣,衛戎前腳剛走,小院裡又多了個男人。
隻不過這次,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心地善良,誰都能騙的傻子了。
我拿了張紙,把裴鄭則花費的所有東西都記錄在上面。
看病得五十文吧。
包扎傷口得八十文吧。
解藥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得一錠,不,兩錠黃金吧。
當然了,他吃我的住我的,我還得照顧他,每一樣都需要錢吧。
而且,他這情況,很明顯是被誰追殺才掉下來的。
我收留他,冒的危險可不是一星半點。
那麼他所有開銷再翻一倍沒問題吧?
我細數完這些後,拿去給裴鄭則看。
他倒沒什麼異議,隻是說:「應該的。」
「姑娘肯收留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等我回去,就讓人把銀子給你送來。」
我「嘖」了一聲。
這倒跟我想象中的場面有點不一樣。
我還以為這人會罵我趁人之危,或者跟我拉拉扯扯,討價還價一番呢。
「你能接受就好,畢竟親兄弟還明算賬。」
我把紙折起來收好,又忽然想起什麼——
「你剛是不是又喊我姑娘了?不是說了別這樣喊嗎?」
文绉绉,酸唧唧的。
簡直讓人倒牙。
裴鄭則從善如流地點頭:
「可是直接稱呼姓名太冒犯了,不如,我喊你阿芙?」
「隨你。」
我擺擺手。
銀子到位,你愛喊什麼喊什麼。
13
接下來的兩天,我每幫裴鄭則做一件事,就在紙上記錄一下。
看當初剪碎的衣服材質,他也絕不是什麼沒錢的人。ťū́ⁿ
那麼,價格虛高一點應該也沒什麼吧?
我越寫越高興。
雖然還沒看見錢。
但我已經感覺自己發財了。
心情好了,我對裴鄭則的笑臉也變多了。
甚至幫他燒洗澡水時,我都忍不住哼著歌。
14
晚上,我抱著木盆走進房間。
裴鄭則的表情起初還有些疑惑,但當我一把掀開他的被子後,他瞬間凌亂了。
「阿芙你幹什麼?」
「幫你擦身啊,你都好幾天沒擦身了,還捂在被子裡,都一股餿味了。」
裴鄭則的耳尖慢慢紅了起來。
「我,我……」
「別我我我的了,我又不白照顧你。」
裴鄭則默了好一會兒,才跟壯士斷腕一樣,將臉轉向一邊。
「那就麻煩阿芙了。」
我看著他跟被火燒了一樣,紅意從頭頂蔓延到胸膛,心裡更覺得無語好笑。
長這麼大個子,居然還害羞。
不過看在他是吐幣金蟾的份上,我就不調侃他了。
我隻是擰幹帕子,耐心地幫他擦了起來。
房間裡安靜極了。
擦著擦著,我沒忍住問他:
「你冷嗎?」
「還,還好。」
「那你抖什麼?」
裴鄭則沒說話,隻是皮膚燙得更厲害了。
15
帕子一次次浸水又擰幹。
擦到某一處時,裴鄭則忽然大叫起來。
「停,停,可以了!那裡不用擦了。」
要不是被我扎得結實,他都能直接從床上跳下來。
不過我沒聽他的,手裡動作都不帶停的。
「你放心躺著,別想太多。」
「我爹娘都是大夫,我從小耳濡目染,也算半個醫女吧?」
「說難聽點,你們這些傷患的身體在我們看來,跟豬肉也沒什麼兩樣。」
我朝他笑Ţū₄笑。
本想讓他放松,可他的表情卻越發崩潰,嘴唇也瓮動著,半晌沒吐出一個字。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說些什麼時,外面忽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我的手頓住了。
裴鄭則的神色也瞬間警覺起來。
「誰?」
16
「我等奉太子之命,搜查疑犯!趕緊開門,否則格殺勿論!」
院門本就不結實,此刻被拍得砰砰響,仿佛下一秒,外面的人就會破門而入。
裴鄭則掙扎著起身,但牽連到傷口,一聲痛苦的呻吟從唇角溢出。
我也跟著慌亂了一瞬。
但反應過來後,立馬狂掐手心,強迫自己鎮定。
「別急。」
我安慰裴鄭則:「我有辦法。」
……
少頃,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門。
外面的士兵早就等得不耐煩,一腳朝著我心口踹過來。
我立馬閃身倒下,又哭又叫:
「衛戎那個沒良心的,居然現在才派你們來接我!」
持刀的士兵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朝我怒喝:「你是什麼人?也敢直呼殿下姓名,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著急地抹了抹眼淚:「我是你們未來的太子妃啊!」
「當初我從懸崖下撿到衛戎,悉心照料,他親口說過,等他回了京城,就立馬娶我為妻。」
「你,你在胡說什麼?」
士兵指著我怒吼,可聲音卻底氣不足了。
我們正僵持著,邊上有人走過來,跟他耳語了幾句。
不知說了些什麼,士兵又重新壯起膽子,猛地把我推向一邊。
「太子妃的人選早就定了,哪裡輪得到你一個賤婦胡咧咧,趕緊給我滾!」
但他的腳還沒跨過門檻,我又「哎喲」了一聲,痛苦地倒向一邊。
「我的肚子好痛,孩子,我的孩子……你們這是謀害皇嗣,誅九族都不為過啊……」
「你,你胡說!」
士兵明顯手足無措起來。
「若你肚子裡有殿下的孩子,殿下怎麼可能沒有特別叮囑?」
「你是什麼身份,這種大事也要知會你?還是說你把自己的位置擺到太子之上了?」
「我,我……」
士兵的額頭上開始泛出冷汗。
我繼續添油加醋:
「進吧,你們盡管往裡進吧!」
「我為太子守身如玉,如今你們卻硬闖我閨房,我丟了貞潔,還不如一頭撞死在牆上!」
「到時候太子來尋我,剖開我的肚子,就知道皇嗣是如何被你們逼死的……」
我的聲音太過悽厲。
一群人被我唬住,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空氣裡靜得落針可聞。
半晌,為首那人才咬牙將腳邁了出來,朝我拱拱手:
「今日之事是我等魯莽了,還望姑娘見諒,隻是——」
「為了確保皇嗣安全,你說的所有話我都會上報殿下,還望姑娘到時候不要不承認才好。」
17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離開。
我關門時望了眼外面,隻見半個村子都是火把。
很明顯,衛戎是鐵了心要找到裴鄭則。
又或者說,是鐵了心要置他於死地。
我垂眸想了想,重新抵上了門闩。
裴鄭則被我藏在了水缸後面。
我走過去,準備將他攙回床上,他卻一臉復雜地盯著我。
「衛戎,也是你救的?」
我點點頭,一句也不想多說。
他的神色更復雜了。
嘴唇開開合合好幾次,才終於吐出一句話:
「所以,你不願嫁給我,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
我直接往肚子上來了一拳,在他驚恐的眼神裡,無語道:「隻是脫險的辦法而已。」
這些人無所謂我的死活,但我肚子裡要是有皇家血脈就不一樣了。
裴鄭則聽我說完,似乎長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阿芙你有所不知,衛戎壓根不是什麼好人,他配不上你。」
我呵笑一聲。
始亂終棄,滿口謊言的人,當然配不上我。
「阿芙——」
裴鄭則喊我。
「你又救我一命,你對我這樣情深義重,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我眯起眼睛看他,有些懷疑。
這人難道沒想明白嗎?
從被他設計,背他回來開始,我就已經蹚進這攤渾水裡,注定撇不幹淨了。
如今幫他脫險,也隻是在幫我自己脫險。
不過——
我肯定不會這麼說。
經過衛戎一事我算是明白了。
男人,你要是不從他身上撈點好處,那簡直對不起自己。
於是我故意點點頭: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剛才有多害怕,還得壯著膽子保護你,唉,可惜你總是嘴上說說Ṱũ₋,也不知能不能信……」
裴鄭則急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絕不是衛戎那種小人,等我來去自如了,一定會兌現承諾。」
「別馬不馬的了。」
我視線下移,落在他腰間。
「你把這塊玉佩給我當個憑證,我就相信你。」
裴鄭則肉眼可見地僵住了。
18
我撿到他時,這塊玉佩就掛在他腰間。
當初他昏迷醒來,第一件事也是找這個東西。
如今明明穿了一身破麻布衫,還非要讓我幫他把玉拴在腰間,怎麼看都不倫不類。
不過,這也足以證明,這玉對他來說很重要。
如今衛戎的人已經找來一次,勢必會有下一次。
這個村子肯定不能久待了。
我雖然一直記著賬,但男人的話就像老太太嘴裡的牙,沒多少是真的。
我必須有個憑證。
即使到時裴鄭則賴賬,我也能拿著玉說話。
更壞一點,我還能把玉賣了,直接跑路。
這樣才不白瞎我照顧他這麼久。
裴鄭則不知道我的小算盤。
他隻是低頭沉默著,似乎很為難。
我作勢要往外邊走:
「看來你隻是嘴上說說,其實連塊玉佩都舍得不給我……」
「我給你!」
我話沒說完就被裴鄭則打斷。
他艱難地把玉佩解下來,送進我手心。
我沒忍住顛了顛。
長得奇形怪狀,質地倒是不錯。
嗯,應該挺值錢。
19
經此一事後,我特地把我爹從前存放草藥的地窖收拾了一番。
萬一衛戎的人再來,我就立馬把裴鄭則藏到裡面。
入口處壓上水缸米缸,多少能蒙混過關吧?
我這樣想著,等了一天又一天。
起初還有些忐忑,可慢慢地,總不見人來,我也慢慢變得憊怠。
隻是極偶爾,我也會想起衛戎……
這廝還真是絕情啊。
我都說懷了他的孩子。
他居然看都不來看一眼。
20
就這樣,又過去大半年。
裴鄭則的傷逐漸好了起來,不但能下地走路了,還會自覺地幫我幹活。
這天,我照舊去給縣裡的藥房送野人參。
回去的路上,想著裴鄭則這些天的表現……我沒忍住折返,從路口的豬肉攤買了兩斤排骨。